十幾分鐘后。
站長室。
隔著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周煒龍和徐思齊相對而坐。
“現在不比從前,你是租界的華捕探長,很多雙眼睛都盯著你呢,正常情況下,你應該減少到這里來的次數,有什么事,可以讓鄭重和我聯系。”周煒龍的語氣里,頗有些責怪之意。
徐思齊歉然說道:“站長,我確實來的有些冒失,不過,我擔心若不盡早向您匯報,會影響到后天的行動計劃。”
“什么行動計劃?”周煒龍掀開茶碗蓋吹了吹。
徐思齊說道:“針對梁紅治的行動。”
周煒龍目光一閃,輕輕把茶碗放在桌上,說道:“原則上來說,你這個特別行動隊隊長,有權單獨策劃行動,可以不必事先請示匯報。”
“這次行動,情況多少有些特殊…”
徐思齊沒有絲毫隱瞞,把事情的經過以及后續計劃,詳詳細細講述了一遍。
講述后續計劃時,徐思齊故意留了兩個漏洞,他心里很清楚,以周煒龍的聰明才智,肯定能“幫”自己找出計劃的漏洞。
“站長,您覺得,這次行動計劃可行嗎?”
“唔,你容我想一想…”
東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上海地圖,每條街巷都標注的清清楚楚。
周煒龍起身繞過辦公桌,邁步來到地圖近前,面色凝重的看著地圖沉吟不語。
徐思齊也跟了過來,靜靜的站在周煒龍身后。
大約十幾分鐘后,周煒龍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語氣輕松的指出了漏洞,然后給出了自己的補充意見。
徐思齊并沒有立刻表態,故做一副冥思苦想狀,盯著地圖看了好一會,贊嘆道:“站長,幸虧我來向您匯報要不然肯定白忙活一場。”
周煒龍掩飾著得意微笑著說道:“作為一名新人,你能想出這樣的計劃已經很難得了。”
“我本以為接受過巡捕房的培訓,再加上以前的軍校歷練怎么也能獨當一面,沒想到…”徐思齊欲言又止嘆息著輕輕搖了搖頭。
“這算不得什么沒必要沮喪。等過一段時間,送你去南京總部參加特訓,到時候你就會有脫胎換骨的變化!”
“不瞞您說,關于參加總部特訓這件事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很怕自己再出什么紕漏。”
“除了件事,你還出過什么紕漏?”
“就比如,讓阿桂去做這件事,萬一她要是失了手,當場被梁紅治發現肯定會把我供出來。”
周煒龍笑了笑:“沒關系,即使阿桂把你供出去也沒人會覺得奇怪。現如今,哪有不搞黑錢的巡捕只是數額有多有少而已,就連那個道貌岸然的史都華如果沒有額外的灰色收入他怎么肯離鄉背井到上海來工作。”
徐思齊心里一動他敏銳的觀察到,周煒龍在說這番話時,目光里流露出的羨慕神色。
“唉,不說這個了…來,嘗一嘗今年的新茶,味道非常不錯。”周煒龍拎起暖水瓶,親自給徐思齊沏了一杯茶。
從這個微妙的舉動,徐思齊就能看得出,周煒龍基本解除了對自己的疑心。
無論是策劃任何行動,事先不匯報有情可原,就像周煒龍說的一樣,特別行動隊隊長有這個權力 事后要是還繼續隱瞞,那問題可就嚴重了。
而且,在徐思齊的計劃中,本來也沒打算讓特別行動隊的人參與,他準備和華科志取得聯系,讓地下黨的人在暗中相助。
如果周煒龍得知,參與行動的并不是特別行動隊,即便無法確定徐思齊的真實身份,肯定也會從此棄之不用。
現在不一樣了,徐思齊毫無保留,把行動計劃和盤托出,那就沒什么好懷疑的了。
“怎么樣,茶的味道還行嗎?”周煒龍笑吟吟的問道。
徐思齊細細的品著滋味,贊道:“好茶。入口清香,回味悠長,應該是明前龍井吧?”
“看起來,你對茶道也很在行啊?”
“家父生前喜歡飲茶,耳濡目染,多少也懂得一點。”
“要想成為一名高級間諜,不僅僅要掌握基本的特工技能,其他方面知識也要有所涉獵,上至天文地理,下至跳舞打牌,總之,多多益善,你會的東西越多,越有機會接觸到興趣愛好截然不同的人。”
“跳舞打牌也算知識?”
“當然。”
每個人都有好為人師的一面,周煒龍也不例外,他現在興致很高,說道:“咱們假設一下,有一份重要情報,在一位年輕的女士手里,她別的愛好沒有,只喜歡跳舞打牌,以你的外在形象,如果精于此道,就可以投其所好,找機會認識她,伺機拿到情報。”
徐思齊啞然失笑:“您這是讓我色誘。”
周煒龍正色說道:“如果你不會跳舞打牌,連色誘的機會都沒有。況且,對于一名情報員來說,能充分利用自己的長處,并不是什么丟臉的事。”
徐思齊收起臉上的笑意,躬身說道:“卑職受教了。”
周煒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淡淡的說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句話雖然是貶義,但是用在間諜身上,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稍微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另外,梁紅治這件事,盡管放心大膽的去做,即使將來東窗事發,以你目前的身份,只要咬死不承認,梁紅治也只能自認倒霉。”
“站長,我今天來,倒不是急著匯報行動計劃,主要是、那個…”徐思齊故作猶豫。
周煒龍皺了皺眉:“怎么,很難開口嗎?”
“主要是那筆錢。”
“什么錢?”
“我是這么想的,不管出于何種理由,敲詐勒索畢竟不那么高尚,特務處人多嘴雜,萬一要是傳出去,可能會對正府造成不良影響…”
周煒龍沉吟不語,他還真沒想到這一節。
徐思齊繼續說道:“要我說,還不如這樣,這筆錢由您代為保管,知道的人少了,泄露的機會自然也小。當然,咱們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避免給上面惹麻煩。”
周煒龍目光一閃:“那、以后怎么辦?”
徐思齊微笑著說道:“等事態平息了,還不是隨您怎么處置。反正,關于這筆錢,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