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前。
華科志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離開這,用不了三兩天,巡捕就會找上門來,到時候再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從暗格里拎出那只皮箱,再把暗格重新復位,堆放了一些報刊雜志作為偽裝物,又在屋子里仔細翻找了一遍,以免遺落其他重要文件。
剩下的時間里,他只能安靜的等待著,打算等到天黑的時候,借著夜幕的掩護離開,畢竟街上還有很多巡捕。
臨近傍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華科志不敢開燈,房間里的光線就會顯得更加昏暗。
皮箱里的藍皮日記本,上面會不會記錄一些重要的事情?
想到這,華科志趕忙打開皮箱,從里面拿出日記本。
實際上,這是一本民國十四年版的《四角號碼》,由于封面破損嚴重,方永巖特意弄了一個藍色書皮。
《四角號碼》算是近代最普及的“字典”,只不過現在很少有人使用,市面上基本也買不到,這類書只會出現在舊書店。
原因很簡單,有更簡單實用的替代品,像《國語新字典》、《學生字典》等等。
華科志心想,既然《四角號碼》和電臺放在一起,應該就是密碼本了,他正準備把書放回去,書里夾著的一張紙掉了出來。
撿起來一看,上面是方永巖親筆寫的一行字:奸細尚未查實,有待于進一步確認,情報員冰或許…
這應該是一份準備發出去的電文草稿,從語境上分析,可能是忽然被外界干擾,這句話并沒有寫完。
華科志皺起了眉頭,“冰”是什么人?
如果從字面上理解,方永巖在這句話里面,專門提到了情報員“冰”,難道“冰”就是那個奸細?
情報員冰或許…
或許什么?
或許就是奸細?
華科志正想的出神,一個黑影忽然從天而降,他本能的反身踢出一腳。
“喵!”
被踢中的黑影發出一聲怪叫,隨即三躥兩躥沒了蹤影。
大花貓本以為屋子里沒人,冷不防被人踢了一腳,它受到了驚嚇,順著原路倉皇逃竄。
華科志暗自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一只偷食的夜貓。
來到廚房抬頭四處看了看,屋頂有一扇敞開的氣窗,大約一尺見方的樣子,剛好能夠容納一只貓出入。
“我還餓著肚子呢,哪有吃的給你…”
華科志苦笑著搖了搖頭。
篤篤!
屋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緊接著,門縫里塞進來一個紙條,悄無聲息的掉在地上。
華科志頓時緊張起來,身體緊貼著墻壁,彎下腰撿起了紙條,然后慢慢退回到臥室里。
他找來手電筒,用被子把自己蒙在里面,借著手電的光亮展開紙條,上面歪歪斜斜寫著一行字:門鎖已經打開,走的時候記得鎖門。出門往北走,巡捕目前都在東邊。
華科志略一思索,拎著皮箱悄悄來到門口,試著伸手推了一下,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隙。
他心里盤算著,如果對方是敵人的話,早就帶人沖進來了,根本沒必要搞得如此繁瑣。
況且,自己也必須盡快離開,巡捕房一旦查實了方永巖的身份,或許在下一秒鐘就會找上門來。
華科志權衡利弊,拎著皮箱推門走了出來,他四處看了看,除了幾個匆匆而過的路人,巷子里一切正常。
他不再猶豫,拎著皮箱出了巷子口,按照紙條上的提示,向北匆匆走去。
看到出來的是華科志,徐思齊總算是放下心,他多少也猜到了原因,估計是上次鋤奸行動后,華科志一直躲在方永巖家里。
一周后。
鄭重順利通過了考試,成了虹口巡捕房一名巡捕。
其實,早在面試的時候,就有人告訴了史都華,鄭重是徐思齊的同學。
史都華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當然要顧及一下徐思齊的面子,畢竟那是手下最得力的華捕探長。
此刻,徐探長辦公室內,徐思齊和鄭重相對而坐。
“唉,站長也夠倒霉的,一年之內,不準進入租界。要我說,那個徐恩增,純粹是損人不利己,他自己也同樣被限制入境。”
“徐恩增還在上海?”
“回南京了。”
“史濟為的案子怎么樣了?”
“我聽說,是黨部內部出了奸細,這個人目前已經被逮捕入獄,就連第三處的丁默椿也受到了牽連,若不是陳國夫替他說話,怕是也要搬到監獄住上一段時間了。”
“戴老板怎么說?”
“戴老板對這件事就四個字評價,咎由自取!”
李世群通共的案子,畢竟涉及到了機密,除了高層一些大人物獲悉內情之外,下面的人也只是道聽途說。
鄭重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笑道:“還是當探長好,起碼有免費的咖啡喝。”
徐思齊說道:“過一段時間,我把你調到便衣隊,以后跟著我,就不用天天上街執勤了。”
鄭重點了點頭:“站長也是這個意思。”
徐思齊略一思索,問道:“喬振東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移交給了上海地方法苑,據說很快就要執行死刑,當眾槍決那種。”
“按說,他也多少有些功勞,比如擊斃了方永巖那件事。”
鄭重撇了撇嘴,鼻孔里冷哼了一聲,說道:“如果方永巖沒死,周站長或許還能向上面陳情,就說他是特務處在共黨那邊的臥底,現在好了,方永巖一死,咱們啥也沒撈著,他不死誰死?”
“是啊,本來有機會抓到活口…”
“對了,思齊,下午要是有時間的話,咱倆再搜一次方永巖的住處,你覺得怎么樣?”
“巡捕房至少搜了三次,藏東西的暗格也找到了,電臺肯定讓共黨拿走了,再搜一次能有什么意義?”
“我覺得不對。”
“哪里不對?”
“你這么想,方永巖是誰啊,那是共黨在上海的大頭目。他難道就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暴露?萬一暴露的話,電臺肯定是要被搜出來,對吧,如果換成你,會不會多留一手?”
徐思齊心里一動:“你的意思是說,狡兔三窟?”
鄭重坐直了身子,故作姿態的喝了一口咖啡,微笑著說道:“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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