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飛路是上海著名的富人區,這里寸土寸金,房價貴的離譜,普通人根本不敢問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能住在霞飛路,本身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顧公館是一棟雙層洋房,門前有一個占地一畝多的花園,花園中間是一個噴水池,四周種植著臘梅、黃楊、冬青、玉蘭、海棠、茶花等樹木花卉。
此刻,顧玲瓏獨自坐在藤椅上,漫不經意的翻閱著那本石頭記下冊。
“叮鈴鈴!”
忽然傳來一串清脆的腳踏車鈴聲。
一個和顧玲瓏幾乎一模一樣的姑娘,騎著一輛白色腳踏車,歪歪斜斜的沖了過來,嘴里還不停的喊道:“讓開讓開!車閘壞了,撞到了可別賴我!”
顧玲瓏就像沒看到一樣,端坐在藤椅上紋絲未動。
眼看著就要撞到顧玲瓏,騎車的姑娘忽然嘻嘻一笑,用力捏緊了車閘,腳踏車穩穩停了下來。
顧玲瓏皺了皺眉,說道:“顧傾城,你就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嗎?”
名叫顧傾城的姑娘支好腳踏車,一屁股坐在顧玲瓏的身邊,伸手奪過石頭記隨手翻了兩頁,說道:“你都安靜一天了,母親擔心你,讓我來問問…咦,怎么只有下冊,上冊呢?”
“你小心一點,別弄爛了。”顧玲瓏伸手去搶書。
顧傾城躲了一下:“一本破書而已,那么緊張干什么,爛就爛唄。”
“你坐那邊去,又不是沒椅子…”
“我不。我就喜歡和你坐在一起。”
“你不嫌擠呀?”
“我都習慣了,小時候,我們一直就是這樣坐的啊。”
“那是小時候…顧傾城,把書還給我!”
顧傾城板著臉說道:“整天顧傾城顧傾城的叫,一點禮貌也沒有,下次記得叫姐姐!”
顧玲瓏撇了撇嘴:“只比我大五分鐘的姐姐。”
“大五秒鐘,你也得叫姐姐。”
“你看看你,哪有個姐姐的樣子,整天就知道欺負我。”
“我哪里欺負你了?”
“剛剛差一點撞到我。”
“我是跟你開玩笑呢…”
顧傾城和顧玲瓏是孿生姐妹,她們不僅長相一模一樣,就連聲音也很相似,若是同樣的穿著打扮,外人很難分得清誰是傾城誰是玲瓏。
兩人唯一不同之處,姐姐性格外向活潑,相比較而言,妹妹則稍顯文靜。
顧玲瓏站起身,坐到對面的藤椅上,看了一眼那輛腳踏車,說道:“顧傾城,我可提醒你啊,在家里騎車就算了,千萬別到街上去。”
“為什么?”
“你上次差一點撞到電車,這么快就忘了?”
“我那是躲一個亂跑的小孩子,要不然…噯,別打岔啊,玲瓏,你這兩天神情恍惚,飯也吃的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好去向母親大人交差。”顧傾城一邊翻著書,一邊漫不經意的問道。
“我沒心事,你別亂猜了,一會兒我自己去和母親說…”趁著姐姐沒留神,顧玲瓏一把搶回了書。
顧傾城收起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玲瓏,我聽玉蓉說,你在外面認識了一個名叫徐思齊的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跟姐姐說說唄。”
“沒什么好說的…”
“那你和他是什么關系呀?不許回避,不許模棱兩可,這個問題必須正面回答!”
“…普通朋友關系。”
顧傾城眼珠一轉,自言自語的說道:“為了一個普通朋友,居然央求母親給總華探長打電話…”
“顧傾城,你有完沒完了!這件事我解釋過好多次了,徐思齊不顧個人安危,制止了一場慘劇的發生,我幫助這樣的人,有什么問題嗎?”
“我就是隨便問問,你急什么?”
“……”
“玲瓏,別在家悶著了,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不想去。”
“永安百貨對面新開了一家大東舞廳…”
“不想去。”
顧傾城看了妹妹一會,然后嘆了一口氣,說道:“玲瓏,從小到大,你有什么心事,都喜歡和姐姐說,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徐思齊?我保證不和外人講!”
顧玲瓏沉默了一會,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你們認識多長時間了?”
“剛剛認識。”
“你喜歡他什么?”
“我不知道…”
“那、他喜歡你嗎?”
“不知道。”
“他是做哪一行的?”
“他剛到上海,暫時還沒找到工作…”
轉過天。
徐思齊從家里出來,邁步朝電車站走去。
顧家的轎車停在街邊,司機對車后座的顧傾城說道:“大小姐,他就是徐思齊。”
顧傾城從挎包里拿出一個照相機,調好焦距,對著徐思齊連續按動快門。
見徐思齊上了電車,顧傾城對司機說道:“跟上他。”
舉著照相機又比劃了一下,顧傾城嘟囔著說道:“距離太遠了,而且還都是側臉…”
得知小女兒有了意中人,顧太太怎么能放心得下,先不論家世背景,起碼也要先看一看長相如何。
在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顧太太不想太過于張揚,于是就想出了這么一個辦法,讓顧傾城找機會偷拍幾張徐思齊的照片。
坐了兩站地,徐思齊下了電車,步行一段距離,前面不遠就是福煦路巡捕房。
“他到巡捕房做什么!”顧傾城喃喃自語著。
司機把車停在路邊,提醒著說道:“大小姐,等徐思齊出來的時候,你就可以拍照了。哦,記得拉上車窗簾,別讓他看到。”
“唉,誰能想到,我顧傾城竟然躲在暗處偷拍別人,感覺自己像一個不入流的小報記者!”顧傾城嘴上發著牢騷,心里卻是很興奮,她覺得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巡捕房接待處。
徐思齊說道:“請問,應聘文書在哪里報名?”
現在正值中午,接待處只有一名王姓文職巡捕,他看了看徐思齊,說道:“會講洋文嗎?”
“會。”
“證件和照片帶了嗎?”
“帶了。”
“先填表。”
王巡捕遞給徐思齊一張表格。
桌上有一本厚厚的藍皮冊子,徐思齊上次就見到過。
按照巡捕房的規定,如果前來保釋犯人,保人必須在冊子上面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