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年末(最終章)
數月后，
連門港，公司東北大區分部附近，
柳小江褪下了以往的黑色道袍，也并未穿著以往最喜歡的運動服，反而像是尋常的普通人一樣，在冬季穿著用于保暖的棉服,站在港口望著海上由于溫度過低而出現的浮冰。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你小子倒是落得個清閑…”
一輛汽車忽然停在了不遠處，安老拄著拐杖從車上走了下來，身后依舊跟著形影不離的查爾斯，此次顯然就是專程過來與柳小江見面的。
聞言，
柳小江雙手插在棉服的口袋里，微笑著轉身看向了雖然手里拄著拐杖，但走起路來相較于同齡之人，也可謂是健步如飛的安老，道：
“這都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您還沒熟悉自己現在的身體么，哪還需要拐杖這種東西來支撐行走，當一個輔助工具逐漸成為了累贅，拋棄它……也只會讓您覺得更方便吧。”
“哼，還不是你小子搞得事。”安老來到柳小江的身邊，并不認為對方是話里有話，因為他知道現在的柳小江，已經是個不理會任何事的閑人了。
“原本我還想趁機好好休息一下，結果事情一共才結束了多久，你小子就把我從那種安逸的狀態里給叫醒了，還逼迫我這老東西繼續跟老陳一起處理事務，難道我就不能有個休假的機會么？”
“嘿嘿，能者多勞嘛，一切畢竟都是您親自安排的，在那個位置上也是您更有經驗，年輕人可并不適合在這種時候站出來主事。”柳小江對此不以為然的笑著攤手說道。
“陳老的能力雖說也不錯，但他那么強硬的一個老人家,明顯更適合處理一些對外的事務，對內……不管是把控人們心態上的轉變，還是培養未來可靠的年輕人，也都沒誰比您更適合了。”
“您要陳老接替自己的位置，代替自己處理后續的一系列問題，他或許能夠繼續按照您的意愿執行下去，但未來……您覺得他老人家這種長輩，又能培養出什么樣的年輕人來繼承這一切？”
“我可不想才過幾十年好日子，就又因為有蘇誠一樣極端的家伙出現，導致本可以一直平靜下去的日子再起波瀾。”
“而且…”
話說至此，
柳小江轉頭看向了遠處正在駛離港口出海的貨船，道：“陳老那人或許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以至于連親人也都沒有腳下的這片土地重要，但他終歸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類。”
“蘇誠怎么說也是他的親外孫，最后更是直接死在了我的手里。”
“這種事即便他老人家再怎么理智，將來也難免會有想靠近親情的一天，畢竟理智的久了……長久壓抑的感性一旦真的爆發出來，就會很恐怖。”
“哪怕人類無法戰勝我,一個普通的老人再怎么掙扎,也反抗不了所謂的天下大勢,但畢竟也曾是個和您一樣，愿為了腳下這片土地放棄一切的人，意外……也還是能避免就盡量避免吧。”
“我說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呢，畢竟有些基礎一旦被奠定的很穩，未來就算再怎樣也很難會發生改變。”安老對此難免有些意外的看了柳小江一眼，而后同樣望向了遠處正在駛離港口的貨船。
“老陳現在依舊是我所熟知的那把硬骨頭，等他把一切都按照我的意愿徹底執行下去，未來哪怕真的改變了想法也只會反過來被當成敵人，原來……你是不想他未來有可能走到那一步啊。”
“小江，呵呵……你什么時候變得，居然首先要為他人考慮了？”
“在叫醒您老之前，陳老的確給了我們很多方便，首先為他人考慮這種事還談不上，我只是在盡可能的將這平靜維系下去。”柳小江當即搖頭道。
“是么？”安老聞言笑了笑，但卻并未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而是在目送著貨船徹底駛離港口出海以后，道：
“對了，托你的福，最近外面的那些蠻夷，在得知了我們與異人之間的新關系后，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派來他們自己的人過來學習，似乎是要用我們的方法來對待自己那邊的異人。”
“畢竟，他們也親眼見證了，在普通人與異人之間逐漸消除了隔閡之后，各方面事務因為有了異人的加入所能取得的巨大利益，說白了……就是眼饞啊。”
“哼，他們眼饞又能有什么用。”柳小江嗤之以鼻道。
“就算摸清了我們對待異人的態度，他們也根本不敢像我們一樣信任異人，可別忘了他們之前為了省事，又到底都對那些異人做過什么。”
“想要做到與我們一樣，將異人的作用發揮至最大化，他們所面臨的問題也只會更加嚴峻，更何況……他們愿意信任異人，那些異人愿不愿意信任他們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除卻他們之前對異人所做的事，他們那些蠻夷所推崇的思想與文化，也只會比我們這邊更難管理好每一個人，說白了……他們在這上面想要起步，幾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而且，就算他們數代人之后，勉強在這上面起步了，但之后的每一步……也都會遭到以往那些事情的反噬，一個搞不好反而會加劇普通人與異人之間的矛盾。”
“這對我們而言倒是好事兒。”安老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此外，你之前親自去到過的那些地方，愿意遵守他們曾經那些規矩的異人也都徹底斷層了，異人的傳承也都被你親手給搞沒了，日后就算再有能人……也只會是一些很難控制的先天異人。”
“沒有傳承，并未接受過‘教育’的先天異人，在他們平時所推崇的那種思想與文化背景下，好一點的……或許會變成一些不成熟的英雄，壞一點的估計直接就會變成隱藏在社會上的大麻煩。”
“而且，若是依我看，就他們那種極力推行個人主義的思想，英雄……反而更像是只存在于臆想之中的‘怪物’，畢竟只有‘強者’才能在他們那種地方生活的更好嘛。”
“嗯，的確如此。”柳小江到底是出身于腳下的這片土地，所以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會真正喜歡上外面的蠻夷，對于老人的這些話也并沒有什么圣人一樣的情緒。
不過，在察覺到天空開始飄下雪花，感知到馬上就會下大雪以后，
他也還是立馬就沒了與老人在冷風中談話的興趣，于是便掏出棉褲口袋里的雙手，正了正下巴前由二壯親手編織的圍脖，道：
“馬上就要下大雪了，您若是不愿意坐飛機的話，也還是盡快乘車回去京城為妙，這樣明天晚上或許還能在家過個好年，不然……您可就要被大雪堵在連門港這邊了。”
“嚯，你小子可真是一點都不敬老啊，難道你不應該和我客氣一下，邀請我這孤家寡人一起回去吃頓大飯么？”安老對此搖頭苦笑道。
“今晚會來我家的，那可都是些年輕人，不過您要是真想摻和一下，我倒是也并沒有那么的在意，如何……您要與我一起回去吃頓大飯么？”柳小江微笑道。
“嘖，如果只有你小子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去打擾一下，但要是那些孩子們都會去，我這老東西過去豈不是壞了氣氛。”安老一臉不爽的開口說道。
“那不還是么。”柳小江重新將手插回棉服的口袋里，而后朝著不遠處站在車前等候的查爾斯點了點頭，一個人轉身朝著港口外面頭也不回的緩緩邁步走去。
然而，
“啊，對了，最近你身邊突然出現的那個小丫頭，就……那個大冬天還總是穿著短褲和人字拖，總是往附近電腦房里跑的那個金發姑娘，什么來歷啊？”
“您放心好了，舊神已經消失了，她現在就只是她自己罷了，至于名字嘛……她自己倒是給自己起了個‘鐵牛’這種諢名，還總說什么反差感也是一種不錯的萌點。”
“鐵牛…”
“以后您要是沒什么事兒的話，就別總是帶著查爾斯往我這邊跑了，反正以您現在的這副身體……再活個二十年也是相當輕松的一件事。”
“你小子之前明明和我默認過，要在今后成為…”
“那要在您老離去的前提下，但現在您老無疑還活得好好的，我一個屁民……又有什么值得操心的地方，等真有什么您解決不了的麻煩，再說吧。”
“臭小子，你他奶奶的可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一點志氣都沒有！”
“哈哈，雖然時間還早了點，但我可不去京城那種地方給您拜年，就在這和您提前說一聲新年快樂了，您之后就當我是已經給您拜過年了吧。”
“那你師父、師伯他們呢，難道你小子過年了，對待老人都是這個態度么？！”
“那當然不一樣了，畢竟師父和師伯他們又不會給我找事，等我陪著二壯回過娘家以后，自然是要親自去龍虎山走一趟的。”
“紅包呢？紅包你小子不要了么？不面對面給我拜年的話，紅包你小子可就別想要了！”
“唉，這都什么年代了，您就不能跟上點時代么，微信……微信知道不，紅包您之后就給我用微信發過來好了，那……回見了啊！”
“你個混小子！！！”
告別了專程來見自己的安老，
柳小江一個人行走在年末飄雪的街道上，完美融入了周圍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
但如今，
他卻已經不再覺得孤獨了，因為他知道就在不遠處的前方，在那座算不上高檔的小洋房里……有很多人正在等著自己。
想到這里，
他便再次緊了緊身上的棉服，加快了腳下原本不快的步伐，想要快點回到那片屬于自己的溫暖之地。
而就在這時，
“呦！老柳！一個人在外面干啥呢？”
“這大年三十的，你還真是閑不住呢，居然一個人冒著雪出去散步，莫不是……跑出去見網友了？”
柳小江抬眼看見王也與諸葛青二人，似乎也是才剛剛抵達自己家的門前，還沒等按響門鈴進入洋房就見到了自己。
“過年了，你們倆……不去陪陪家人么？”
“嗐，這哪跟哪啊，回家也就是躺在沙發上閑著，和長輩之間也沒啥可聊的，哪有大過年的和朋友湊在一起快活，何況我們又不是每年都不在家。”
王也同樣也穿的像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年輕，只是臉上凍紅的鼻子……看起來似乎還沒習慣連門港的溫度。
諸葛青則依舊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對于今天過年不在家的看法，顯然也與自己身邊的王也保持了一致。
“呵，還朋友呢，過年突然跑過來蹭飯，你們手里卻連一瓶酒都沒拿……這是朋友？”柳小江看了眼二人手上的空空如也，不免開口出言調侃了二人幾句。
聞言，
王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而后看向了身邊的諸葛青，“嘖，我就說這貨指定得挑毛病吧，你還非要堅持空著手跑過來。”
“空著手…那才是朋友啊，帶東西的要么說明關系還不到位，要么……就是臉皮太薄。”諸葛青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道：
“小柳真人，你說咱們的關系到位不，我諸葛青的臉皮夠不夠厚？”
“……”王也、柳小江。
“進屋吧。”
柳小江最終并未理會諸葛青的‘暴言’，隨之掏出口袋里的鑰匙打開了柵欄門，帶著兩手空空的二人一同走入院子，并拉開大門直接走入了夏天一樣溫度的室內。
而且，一拉大門，三人就更清楚的聽見了屋內的吵鬧。
“寶兒姐！還沒到開飯的時候呢！你把食材都給吃了大家等下吃啥！”
“哼，我餓了，張楚嵐……別忘了你是我的奴隸，趕緊去給我把酒都搬出來。”
“嘿嘿，三哥，我就說不用帶東西來吧，你看今天跑過來的也就只有你帶了東西，這不是主動在說自己和小江的關系不到位么？”
“徐四，你給我閉嘴…”
“張靈玉，既然大家都有事，你就去外面看看市場關門了沒有，如果沒關門……記得多帶些食材回來。”
“夏…阿禾，你不和我一起去么？”
“嘖，你們能不能來廚房幫幫忙，朵兒、溫莎、胡離和妍妍她們幾個不食人間煙火，難道你們里面就沒有人會做飯了么？！”
“給客人做飯，這難道不是主人的責任么，男主人不在……當然是要女主人來做事嘍，哪有要客人親自動手給自己做飯的道理？”
“加…鐵牛！你到底幫誰！信不信我再也不給你交網費？！”
“啊！你不能這樣！明明你們最近用的錢！都是賣掉我那些收藏換來的！我不就上網打游戲這一個愛好么！”
柳小江聽著屋內的吵鬧，帶著王也與諸葛青二人走入客廳，見到眼前這一片‘混亂不堪’的畫面，也不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你們啊你們，就不能安分一點么？”
“你閉嘴！趕緊做飯去！”眾人一見到‘專業’的廚子回來了，立馬統一戰線朝著柳小江異口同聲道。
“……”柳小江。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