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隱藏身份的話,
胡離其實不該放過諸葛家的那些武侯之后,也不該在奇門局中利用術法欺騙他們的眼睛,只是讓他們以為那些士兵真的死在了她的手里,更不該在最后利用自己所布下的陣法將士兵們也挪走。
畢竟,就算沒把這兩方通過陣法轉移到同一位置,即便普通人與異人那邊的構成極為復雜與繁瑣,但只要他們及時向上級匯報自己所遭遇的情況,就會很快得知那些士兵其實并未死去的事實。
如此一來…
那些人便會更加好奇胡離的身份,說不定還會對她展開一些細致的調查,并在不久之后……依據胡離所展現出的術法水平,于那些同樣參戰了的精靈們口中,得知這名面具女子的真實身份。
胡離既然在那些人的面前現身了,那么不想暴露自己且最為理智的方法,在柳小江看來就應該是一個也不能放過,把之前在場的那些武侯后人與士兵悉數抹除。
只可惜,
胡離終歸是狠不下心來選擇這么做,而那武侯后人雖說在實力上都很弱小,但眼界上也不知是不是由于自身傳承,導致他們還真就敏銳察覺了胡離的陣法,結果讓局面發展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既害了他們自己,也牽連到了胡離。
不過,就算很清楚這點,柳小江倒也并未開口責怪胡離,反倒覺得對方如果真的足夠‘理智’,那么許多事其實從一開始也就不會發生了。
所以,早在那些武侯后人察覺了周圍的陣法后,柳小江就已經預料到了此地可能會發生的一切,他之所以會選擇跑過來觀望事情的發展,也只是不想讓此次意外,再出現什么意外的情況而已。
而至于胡離身份必然暴露的結果……
柳小江雖說一開始并未想過這種局面,但考慮到胡離這種相對比較特殊的情況,倒也并不覺得此事會在最后給胡離帶來什么大麻煩。
畢竟,胡離在剛才已經表現的足夠善良了,那些本不知情的人知曉了胡離的身份,尤其是在了解到嬴勾與胡離之間的關系后,正常來講也不至于把一切都歸結到胡離頭上。
而且,考慮到精靈們的處境,結合胡離所擁有的力量,像胡離這種多少年來主動對人們做出讓步的存在,也許在未來甚至要比夏禾她們那些全性更容易被接納。
此外…
柳小江一直也都是在盡量為身邊的人,盡自己最大能力去安排一個不錯的未來,而且只要身邊的人不會主動去尋求一個絕對錯誤的答案,那么也就不會以自己的某些看法來干預任何人的選擇。
因此就算胡離的行為,在柳小江看來算不上理智,甚至還可能是有些愚蠢,但只要這份愚蠢并不會指引其走向毀滅,那么他也就不會對胡離所做出的選擇指手畫腳,更不會開口指責這種愚蠢。
何況…
在不影響自己計劃的情況下,胡離也很清楚心軟這種事必然會刺傷自己,但她依舊還是在清醒的時候選擇這么做了,那么這份善良……又真的能被稱為是一種愚蠢么?
就像是方才的那些家伙…
他們在明知道胡離不可戰勝的情況下,依舊選擇了要為死去的諸葛栱報仇,仍然堅持了自己心中那些所謂的大義,以至于心甘情愿的為這種東西赴死,這……真的能被說成是一種愚蠢么?
如果這種行為會被算作是一種愚蠢,在任何人眼里看來都是極不明智的、會被取笑的,那些對此并不理解甚至報以恥笑態度的人……又能算是什么?
他們難道不明白這些被自己取笑視為愚蠢的人,在某種層面上其實就是為了他們這些聰明人犧牲么?
柳小江覺得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應該就都不會真把這種行為看作是愚蠢,而既然連那些愚不可及的家伙都不會如此,他……又怎會開口指責胡離這種看似愚蠢的心軟之舉。
同情弱者這種事…
它在叢林法則下的確會顯得很蠢,但在‘世道主宰’這種生物所構建的環境里,若是還與曾經那種無比殘酷的叢林毫無區別,天道那東西又憑什么覺得人與其他生靈不同。
所以,在無法反抗天道的形勢之下,胡離試圖擁有一些只有‘世道主宰’才該有的東西,柳小江其實也并不覺得這種事情真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畢竟,形勢所迫再加上過往的那些經歷,以及精靈不被天道所‘待見’的事實,胡離在自身并不想死的前提下,下意識朝著人類…不,應該說是朝著被天道所青睞的生命體靠攏,也很正常。
而既強大又弱小,或者弱小也強大,這……才是那種被天道所青睞,被稱作是‘人類’的群體,個體應該具備的一些東西。
天道早已注定了一切亙古不變,人類作為世道的主宰群體又被優待的地方,也就必然會存在著一些相對沒那么出眾的東西。
就比如…
如果放在相同的條件下,像是同樣具有修煉天賦的人類與其他生靈比較起來,人類之外的生靈在得炁之后所獲的力量顯然就要更多。
而就算其他生靈并未被天道所優待,哪怕在修煉之道上的成就同樣承受了巨大限制,但若是把修為水平同等的人類與其他生靈放在一起廝殺,最后贏的……估計大都數情況也都是其他生靈。
人類的確是被天道優待了,即便在修煉一途上也一樣……
但即便如此,真正羽化飛升的人類,在過往的歷史上又有幾個,絕大多數還不是窮極自己的一生,也難與那些山林之中得炁的精靈相提并論。
那些天賦并不低,但也沒高到哪去的人類,可能是有羽化飛升的機會,但自身壽命卻也同樣阻礙了他們所能達到的境界,最后在修煉上的成就也遠不如一些天賦較差,但擁有充足時間的精靈。
人類真正被天道所優待的地方,其實是這一群體在天地整體之中的各類占比,細分下去就會發現人類身上若是綜合起來,就會有無數方向所能達到的極限,實際也是要遠超世間其他生靈的。
只是…
這些優待并不都體現在一些直觀的‘力量’上,以至于放在單一某個體身上的時候更顯弱小,因為生物總是更習慣以最直觀的力量來評價強弱。
但在群體之上…
這世間根本沒誰能在‘整體占比’比肩人類,所以也就更不要說有哪個群體還在人類之上了,論群體力量的強大……人類所能輕易做到的一些事,甚至是許多其他群體連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所以,正因為個體的‘弱小’,人類才更重視群體發展,也更依賴于群體的力量,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而這……才是此等‘世道主宰’生命的真實面目。
嬴勾,只是單純的足夠強大,可最終卻也沒能逃脫天道的掌控;
柳小江則只是純粹的過于異類,誕生于足夠強大的生靈手中,卻又并非與那生靈為相同存在,而是一種繼承了那生靈強大天賦,卻又并非那屈指可數強大生靈中的一員。
他既不是嬴勾那等偶然出現的強大異類生靈,也并非世間正常誕生于天道的生靈,更不是身上總能受到天道優待的人類。
因此,
柳小江身上幾乎不存在任何限制,繼承的天賦也可讓其迅速與其他生靈拉開差距,身上唯一存在著的與‘限制’比較相似的情況,可能也就只是之前那種來自于天道的敵意與監視了。
但好在,他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與天道不謀而合,尤其是在接受了那位老先生的建議,有了成為‘嬴勾’并‘死去’的念頭之后,那種來自于天道所謂的敵意與監視,似乎也在隨之逐漸消失。
而這…也正是柳小江敢于站出來,不計后果與世道主宰生靈們掀桌子的底氣,也是除他之外任何世道生靈所無法模仿與復制的東西。
畢竟,就連目前已與尸毒真正融合,同樣增強了自身部分天賦強度的幾人,仔細觀望過后也依舊沒能逃脫天道的掌控,所能達到的極限……也只是在不知多少年后,可能會接近羽化的水準。
‘踩著’嬴勾尸體誕生的柳小江,毫無疑問就是這世間的唯一特例!
所以,恭恭敬敬的把嬴勾當成‘親爹’,柳小江本人其實也是絕對不虧的,因為他的的確確占了人家天大便宜。
哪都通公司總部,
“術法極其高明,甚至可能并不亞于當年的諸葛武侯么……”
任菲接到來自于之前那些與胡離交手之人的匯報,然后又想起了自己之前從軍隊那里得到的一些消息,緊接著便對此深感頭痛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那這么說…”
“再看看外面那些精靈對此事的反應,那名突然現身實力極其強勁的面具女子,很可能就是之前那位疑似被消滅的老祖宗了吧。”
“看來事情遠沒有我們之前想象的那么簡單,那幾個以夏禾、沈沖為首實力今非昔比的全性妖人,緊接著又是這么個實力堪稱祖宗級別的人物,嬴勾可根本不是我們預想中那樣毫無準備啊。”
“明明只是他一個人所掌握的力量,就已經足夠讓我們這些弱者頭疼了……”
說著,
她抬頭看向目前唯一還留在這邊,既沒有與其他人一起親自奔赴戰場,也沒有像是大部分公司員工一樣,要么直接融入軍隊參戰,要么負責各類支援的張楚嵐,道:
“徐四說過你很了解那嬴勾,心思上也并不會弱于他多少,你覺得……嬴勾這樣不管不顧,只讓那幾個全性妖人出面,自己則帶著那位老祖宗四處游走的做法,他這到底又是在謀劃些什么。”
“難道他是覺得僅憑那幾個全性妖人,就足以讓我們這邊一個個感到絕望了么?”
聞言,
“那幾個全性的家伙的確很強,實力與曾經更是比都沒法比,還因為那不死之身幾乎沒有絲毫破綻,就連十佬們短時間內也都拿他們毫無辦法。”
張楚嵐將視線從屋內的電子顯示畫面上轉移,搖頭道:
“不過,他們畢竟不是嬴勾,那種所謂的不死之身,也并非真的毫無破綻,只是由于他們現在的實力,以及各自相對比較棘手的能力,一時間讓我們很難占到什么便宜罷了。”
“但只要時間一長,基于我們這邊的人數,估計就算一直用人命硬抗,也足夠等到他們顯露出自身的弱點了,何況那不死之身似乎并不能為他們幾個,一直源源不斷地提供可無視消耗的炁。”
“他們既不是嬴勾,也不是什么神明,對我們……并無絕對碾壓的力量,只是單純的足夠厲害而已。”
說到這里,
他略微低頭結合城內各個區域的情況,以及柳小江當前那種尤為異常的行徑,分析道:
“菲姐,我們都很清楚,那嬴勾看似自負,實則卻異常謹慎,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從不做沒把握之事的家伙,這樣的一個人怎么會覺得僅憑那幾個全性妖人,就能在戰場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他現在的異常行為,一定是在為什么做準備,既可能是想要幫助那幾個全性妖人解圍,也可能是想要做些足以影響戰爭走勢的事情,又或者……真的只是并不在乎那幾個全性妖人的死活。”
“那…”任菲聽到這種‘說了等于沒說’的屁話,頓時秀眉緊蹙的看著張楚嵐,道:
“我們到底又該如何確定那家伙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并不在乎那幾個全性妖人的死活,對他目前的行為……難道是要選擇放任么?”
“倘若他目前真的什么都沒想做,只是想等著那幾個全性最后的戰果,然后再根據自身的力量做出后續決定,那……諸葛家的人還有那些以鄭局為首的士兵,究竟為什么會被突然轉移走?”
“無論怎么看,無論怎么想,嬴勾當前的那種怪異舉動,也都沒有任何可靠理由能夠支撐,哪種猜測……也都會在他身上發現矛盾的地方,難不成這家伙的確是自信到,已經徹底放棄思考了?”
“還有…”
話音落罷,
她眼神極其厭惡的看著張楚嵐,道:“如果不是徐四的話,你必然會與其他員工一起參與行動,現在不可能還坐在這里充當我的助手。”
“而一個連戰場都沒去過的人,最好別把那些犧牲說的輕描淡寫,居然說要用人命一直硬扛下去……你這話說的倒是輕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