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
你不會真以為西方的那些愚蠢之徒,多少年來一直都不曾在這邊的地界上撒野,純粹只是國界之類的東西在限制他們吧?
“當然不會…”柳小江獨自行走在空無一人的偏僻山路上,抬眼看著遠處的幾座山峰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你們這些舊神受制于信仰等問題,站在這片土地上雖說不至于徹底失去力量,但自身所能施展出的各種手段一定也是十不存一的,所以……你們無論何時都不會輕易踏足這片陌生之地。”
“而且,除了你們這些舊神多少還能入眼之外,那些普通蠻夷的能力根本掀不起多大風浪,畢竟……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并不懂得修煉,就連如何提升自己的能力也都一知半解。”
“那些因遵循教派而獲得力量的蠻夷,盡管看起來倒挺也像是在修煉自身的能力,但實際上……卻也只是在加深自己與教派信仰的聯系,是在與你們這些舊神一同分享教徒們的信仰之力。”
“神已經不在了,信仰略有衰落,但那僅存的信仰倒是也足夠他們延續下去了,甚至還可能會讓他們變得比以前更加強大。”
“畢竟,你們這些‘抽成的大頭’都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會有人和他們‘爭搶’信仰之力了,因此相比曾經就算只剩下了一點點涼掉的肉湯,也已經足夠他們這些食量不大的小家伙分享了。”
“不過…”
說著,
他收回遙望著遠處幾座山峰的目光,道:“同樣都是在借用信仰之力變強,你們這些‘真神’尚且受限于此,他們那種凡人就更不可能毫無顧忌了。”
“世上懂的修煉的人,只要不是天賦太差,自身能力的上限就一定要比先天異人,以及那些借用其他外力的異人高上不少。”
“唯一能夠算是在修煉的那些家伙,站在這片土地上卻根本無法發揮實力,在這種情況下若是還敢正面撒野亂來,難道要讓那些不懂修煉的蠻夷們,來與這片土地上懂的修煉的人們爭斗么?”
“異能者…說白了就是先天異人,遠比后天修煉之人對自身天賦的需求更高,否則就算找到了適合提升自身能力的方法,拼了命的努力一輩子也很難在這條路上走得太遠。”
“而其他…”
“像是除了教團成員之外的煉金術士、占星術士等,在手段上多數也都只是在依靠外物的力量,他們變強的體系與其說是異人中的異類,反不如說是更接近于普通人的一群家伙。”
“他們那種手段的下限雖然很高,往往掌握了一種能力就會很厲害,但上限卻也是異常的低……更像是在依靠掌握手段的數量疊加來變強,自己本身其實并不會因此而產生多么巨大的變化。”
“歷史的斷層,文化的革新……”
“你們那邊誕生出的激進之徒,早已使得這類大多依托于文明傳承的東西流失了。”
“估計在不遠處的將來,除了偶爾因血脈出現的先天異人,以及傳承于教派內部的那些東西之外,像是煉金術與占星術之類的手段,也很快會隨著時間流逝而一點不剩吧。”
總會有人將她們傳承下去的,畢竟那些東西在文化作品中呈現出來,也是很快受到了許多普通人的大力追捧。
“呵呵…”柳小江對此不免嗤之以鼻,“是啊,大家都說好,但卻沒幾個真想繼承這類無法改善生活的東西,什么時候你們那邊的高層開始推崇異人了,可能這些東西才會隨之興盛起來吧。”
“不過,回想起納森島的存在,我覺得這種可能無限接近于零……”
“畢竟,你們那邊‘以錢為本’的社會觀念,連社會上的普通人都沒辦法被關注,那些極有可能破壞現有階層的‘能力者’,至少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被真正接受的。”
“剩下的…”
“那就要看看到底是社會上發生的良性改變更快,還是那些有能力之人帶著傳承一起消亡的更快了。”
“諸子百家…”柳小江隨之感嘆道。
“實際上社會如果能一直維持穩定,平時所能聽見的合理聲音多一些……也是極好的。”
說完,
察覺到內景之中的加百列沒了聲音,也許是因為曾經那些子民的未來太過悲觀,所以她便從中感覺到了一些時過境遷的悲傷,以至于只能化悲憤為力量繼續窩在內景里面打游戲去了。
又或許…
這位西方‘僅存’的舊神,也已經不在乎什么子民的未來了,只想著自己將來過得快樂就足夠了,總之……明顯是不想再與柳小江談及這些令人神傷的事了。
柳小江對于加百列這種心情好了出來聊幾句,心情不好了連搭理都不帶搭理自己一下的行為,倒也并未仗著自己那‘主人’的身份多說什么,而是沉默著一個人繼續踩著腳下略顯偏僻的山路。
而且,沒了加百列的影響,他也很快來到了山路的盡頭,隔著通往龍虎山后山的巨大山體裂縫,看向了遠處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山門。
與此同時,
龍虎山后山林子里的涼亭內,
“呵…師兄,還是算了吧,你這臭棋簍子再下多少盤都是一樣的,與其天天拉著我陪你過來下幾盤,倒不如找你那幾個弟子先練練手,反正他們幾個也根本不敢贏你,倒是能讓你找找自信了。”
田佬雖然已在呂良之前秘密上山之后,在雙全手的能力下得到了徹徹底底的治愈,但即便是雙手雙腳都已經長出來了,也都能像是正常人一樣行動自如了,卻也依舊還是習慣坐著自己的輪椅。
哪怕…
即便是山上的那些小道童們,也都已經看出了田佬其實并不需要輪椅,這位老人家卻也仍然還是在大家視線范圍之內,用雙手將屁股底下的輪椅轉得飛快并在山上來去自如。
而且,有的時候,
甚至還偶爾有人看見這位老人,在難走的山路面前自己扛著輪椅繼續前行,只是在被發現后才臉不紅心不跳的坐回輪椅上……
“嘖,你小子就不知道讓讓師兄么,虧得我每天都抽時間出來陪你下幾盤。”
老天師原本還拿著一旁無用的棋子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走,但一聽這話便直接把棋子重新放回了棋盤之上,無疑也是已經明白了自己接下來不管怎么走,都必然會在三步內輸給面前的師弟了。
“哈哈…”田佬見到老天師又認輸了,那心里簡直別提有多痛快了,“師兄,啥叫每天都抽時間出來陪我下幾盤啊,明明是你自己天天跑來這邊找我下棋的,心里指不定還期盼著能贏我幾盤呢。”
“對了,外面年輕人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對……那叫又菜又愛玩是吧,你這不就是又菜又愛玩么!”
“……”老天師聽著這話臉上難免有些掛不住,“咳,師弟啊,你這棋藝確實不錯,為兄的確在這上面贏不了你。”
“不過,不知你最近修煉的怎么樣了,已經恢復原本的修為水平了么,要不要……為兄親自幫你檢驗一下啊?”
“行啊,張之維,輸不起是吧?”田佬對此卻仍然面無懼色地說道。
“哼,不怕實話告訴你,我棋藝真的不怎么樣,反正在手機上我是連電腦都下不過,但好在……師兄那你可比我菜多了。”
“我估計就算是讓你一車一炮,師兄你也是很難下的贏師弟我吧…”
然而,
沒等田佬把話說完,就發現對面坐著的老天師,臉色似乎是開始有些不對勁了。
“…我說師兄啊,咱這都多大歲數了,你可不能和以前一樣耍混蛋吶,實在不行我之后就讓讓你好了。”
田佬雖然不認為老天師會因為這點事揍自己一頓,但想起自己年輕時在山上遇見過的那些情況,他老人家在老天師面前終歸還是馬上就認慫了。
畢竟,別人不知道他田晉中可知道,這張之維年輕時可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混蛋起來簡直比外面那些全性妖人更可惡,對自己同門師弟的修煉監督簡直比師父還要苛刻!
說白了…
誰不知道他當年就是仗著自己是師兄,在啥事上輸給師弟了就從修煉上找補回來,搞不好……還他娘的真能動手抽你一頓!
“胡說什么呢…”老天師見到田佬那一臉瞧不起自己的模樣,反應過來也是極為無奈的搖頭擺了擺手,道:
“好漢不提當年勇…”
“誰年輕時還沒有個耍混蛋的時候,你小子可別那些往事變著法的埋汰我,逼急了……你信不信我把你屋子的信號給掐了,讓你以后再也沒辦法用手機上網?”
“哦,掌門師兄,您說啥都是對的,千萬別和我一個老小孩計較啊!”話雖如此,但田佬看向老天師的眼神,卻也不難讓人看出他對老天師這種拿權利壓迫自己的行為,那也是打心眼里看不上的。
畢竟,老天師的這種行為在田佬眼里看來,那就是輸不起還威脅別人要把桌子給掀了的意思。
“行了,今天也差不多了,回去重溫一下山上的功課,然后早點熄燈休息吧,畢竟你這歲數也已經不小了,何況之前又一直都是在憑毅力硬熬。”老天師裝作沒看見田佬那眼神的樣子說道。
“呵,謹遵掌門師兄法旨,也愿掌門師兄今夜能有個好……”
“滾蛋!”
“嘿…”
老天師吹胡子瞪眼的看著田佬拎著輪椅走下涼亭臺階,并目送著田佬重新坐回輪椅用手將兩個輪子轉的飛快,沒一會兒就逃跑似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范圍之內。
片刻之后,
老天師坐在涼亭內略微沉默了片刻,疑似是在仔細確認田佬是否真的已經離開,而后才終于緩緩開口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你突然跑過來卻不現身,是看見了你師父恢復的很好,所以不想讓他為外面的事苦惱吧,行了……出來吧,他已經回去重溫山上的功課了,沒個一時半會兒的不可能離開自己的那間屋子。”
話音落罷,
柳小江陡然憑空出現在了老天師面前,并且恭恭敬敬的朝著老天師行了一禮,“師伯,果然還是瞞不過您。”
“屁話。”老天師見到柳小江的出現方式沒有絲毫驚訝,面對著柳小江恭恭敬敬的晚輩之禮也并未避開。
“你小子的修行方式比較特殊,并非常人所認知的任何一種,倘若真的是想要一直躲著……恐怕就算是我也很難有所察覺吧。”
“無聲無息的躲避毫無意義…”柳小江對此并未否認,但卻面對老天師微笑著說道:“您老是沒辦法察覺我的存在,但若是正面相遇并交手的話,這種小把戲怕是也只有在逃跑時才會有用。”
“你倒是虛心…”老天師望著面前許久不見,但卻一直有所耳聞的柳小江,不由得很是滿意的用手捋了捋胡須,道:
“坐吧,有什么事,咱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聊,反正你小子肯定也不是跑來大鬧山門的……”
“弟子惶恐。”柳小江話雖恭敬無比,但卻并未與老人家客氣什么,而是緩緩坐在了田佬之前的位置上。
“無論未來的形勢如何,龍虎山的山門……只要小江還活著,就不會讓任何人前來叨擾,所有人都該對正一道保持敬重,也包括世上那些無知的普通人。”
聞言,
老天師的眼中不喜不悲,只是平靜的看著柳小江,“說吧,你小子突然跑過來,到底又遇見什么困難了,該不會是想勸說正一道的弟子,在不久后坐視嬴勾那災厄陷世間于劇烈動蕩之中吧。”
“不…”柳小江對此緩緩搖了搖頭,隨之眼神多少有些猶豫的說道:
“小江此次前來并非要陷正一道于不義,也并非是想要斷了正一天師道的傳承,我……只是想親自跑來勸勸您,在動蕩之中其實并非只有犧牲掉某個人,才能保證正一道的山門不被玷污。”
“或者說…”
“小江認為有些事只要達成了就好,沒必要太過實在一定把事做到盡善盡美,您……對龍虎山來說同樣是非常重要的,就像是某位老先生對普通人的意義一樣。”
“犧牲的確是必要的,但有些犧牲基于私心,弟子也還是想盡量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