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想多了
這一頓飯的味道雖然不錯，但柳小江吃的卻是相當不自在，因為不管自己在飯桌上做什么，也都總有一種被人死盯著的感覺。
所以，基于這種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妙的感覺，他在飯菜上桌之后就只顧著低頭品嘗味道，順便努力思考著自己到底是哪里又惹惱了二壯，完全沒有了要在飯桌上與三女聊些什么的意思。
難道是因為自己一直不肯主動交代，導致二壯的耐心已經被徹底磨沒了？
應該不會吧…
如果事實正如馮寶寶所說的那樣，二壯早已猜到了自己的那些個決定，那就必然清楚自己的本意是為她好。
要知道…
二壯可一直都是個極為善解人意的女人，哪怕把她當成是自己的賢內助也并不為過，怎么可能會像現在這樣跟個火藥桶似的？
何況，自己剛才都已經放棄了繼續隱瞞什么，就算尚未開口……但只要看見自己那種不再心虛的反應，她應該也能明白自己馬上就會交代問題了，又怎么可能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惱火此事？
柳小江手里拿著竹制的一次性筷子，低頭看著自己面前那只白色的小瓷碗，想來想去也沒能想到二壯此刻究竟在惱火什么。
而就在他打算‘冒險’開口詢問的時候，
一旁的馮寶寶卻忽然用筷子，伸手夾起了桌上的小菜，隨之親手放到了柳小江的碗里，“來，別愣著了，趕快趁熱吃吧。”
“……”柳小江對馮寶寶的這番舉動顯然極為驚訝，以至于低頭看了看自己碗中的小菜，還以為自己是做了什么比較奇怪的夢。
另一邊，
坐在柳妍妍身邊，正對著柳小江的二壯，見到馮寶寶與柳小江的親密舉止，原本就不怎么開心的眼神便又是一凝。
“你還在那愣著做什么，可別浪費了他人的好意，趁熱……但別燙到你就好。”
“……”柳小江。
一瞬間，
柳小江仿佛明白了二壯惱火的理由，隨之一臉狐疑地看了看身邊的馮寶寶，卻發現馮寶寶在給自己夾過菜后，根本就連看都沒有多看自己一眼，坐在那里吃著飯菜看起來很是大家閨秀的樣子。
只是…
在感受到柳小江疑惑的視線之后，那忍不住微微上揚的嘴角……卻還是暴露了她其實是在努力憋笑。
柳小江察覺到這點自然也就明白了，二壯之所以會是這般惱火的模樣，毫無疑問是馮寶寶在給自己上眼藥，故意報復自己剛才那種針對其頭腦的失禮反應。
嘖，原來如此啊…
柳小江在明白了問題的真相后，立馬毫不客氣的將碗中小菜，直接夾起來還到了馮寶寶碗里。
“呵，我可不愛吃這個，而且我自己夾就好了，若是真想感謝我對你的照顧，那倒不如趕快調整好自己的心境，免得接下來不知何時再給我惹麻煩。”
一句話，
柳小江便將馮寶寶的行為解釋成了‘報恩’，并在二壯面前徹底劃定了自身與馮寶寶的關系，男女之情……那是絕對不存在的，自己與她就只是單純的友人而已。
而果不其然…
二壯在見識到柳小江的舉動之后，眼中那種強烈的不滿也隨之緩解了不少，甚至還讓柳小江感覺飯桌上的氣氛也相對緩和了幾分，至少……他反正是已經沒有了那種疑似被人死盯著的感覺。
“知道了。”馮寶寶在恢復記憶后首次沒有與柳小江‘唱反調’，她聽到這種話將手中酒杯放在桌上，隨后卻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你也不容易，我盡量…不給你添麻煩。”
“呃…”這回見到馮寶寶的模樣柳小江反倒是一怔，之后反應過來立馬開口補充道：
“不過，你我畢竟是朋友，添點麻煩倒也沒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作為異類……同樣也有活下去的資格，而非必須要遵循那所謂的大義，不得不選擇為陌生人犧牲掉自己的這條性命。”
“畢竟，在他們那些定下了所謂大義的普通人中，也很少有人能做到他們自己定下的這種高標準，而既然是連他們自己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資格拿這東西游說他人？”
“大義…”
“在這年頭你有身份、有地位，遵循于大義辦事兒或許值得敬佩，而普通人、老實人……這類相對比較善良的群體，它反而成了困住他們自身的枷鎖，多數時候也都只會被‘壞人’瞧不起。”
“但它終歸不是一種錯誤，而是一種可無愧于自身的美德…”馮寶寶放下碗筷眼神平靜地說道。
“而且，既然人活著無法避免與他人產生聯系，那么在這世上……你至少也要保證在自己死后，不會被其他人指著墓碑咒罵。”
“它是沒錯，錯的…是這病態的世道。”柳小江對此倒是沒有反駁，同樣放下碗筷后說道：
“所以啊，這世道必然要有所改變，還得是他們自己有所意識才行，而我……也并不介意在此事上順手推他們一把。”
“畢竟，我是不被他們所接受的異類，要我為自己順便給他們錦上添花可以，但要我無視自己只為給他們雪中送炭而行……他們不配。”
“…你看的倒是清楚。”馮寶寶沉默后說道：
“但你我雖是相似的異類，但歸根結底也仍有區別，我……脫胎于人身，而且現在仍是人身。”
“說實話…”
“現在一想到曾經的那個村子里，平日對我很是照顧的大家伙，包括后來遇見的狗娃子他們一家，難道……不正是我這樣的異類，害了他們許多人的性命么？”
聞言，
柳小江不免緩緩皺起眉頭，“別自欺欺人了，你可不是孤辰寡宿的命格，頂多就是命里帶些劫煞而已，劫難根本不會隨隨便便映在他人身上。”
“而且…”
“你那年代本就混亂，倘若就算沒有你，也并不影響那些欺軟怕硬的土匪，為了欲望而下山進行燒殺搶掠。”
“所以，與其說是你害了那些無辜的村民，不如說……若是沒有你的話，那些土匪的報應或許會來得更晚，村民們就算被殺也不會很快有人清算土匪，他們之后說不準還會造成更多的殺業。”
“畢竟，他們下山作亂的目標，本來就不是你馮寶寶，只是正巧遇見了你這異類而已。”
“沒有你…”
“馮曜也不會一個不剩的殺光那些土匪，之后的狗娃子他爹或許不會因你而死，但也極有可能會因自己的妻子而死，他那種好人看不得你被土匪們糟蹋，難道就看得自己妻子被綁去匪窩么？”
“寶寶，你若真想心安理得，那就應該是想著報恩，而非把錯都算在自己身上，如此……對那些無惡不作的土匪可就有些不公平了，你怎能隨隨便便就搶走他們親手造下的殺業呢？”
“我的確說不過你…”馮寶寶猶豫道。
“嘖，所以說，除了欣賞之外，我也最無奈你們這種好人了。”柳小江對此有些無奈地搖頭說道：
“你們難道不明白，好人在這世道上……活該被人用槍指著么，為什么就不能稍微自私一點，不要對任何事情都想的太多，你總是替他人考慮為難自己，可別人……又真會為你考慮么？”
“……”馮寶寶。
柳小江見到即便知曉了自己的活法，腦子里卻依舊還是非常‘古板’的馮寶寶，心里面自然也是多少會有一些失望的。
但好在也并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至少馮寶寶現在已經可以聽進去一些話了，那么時間久了……耳濡目染，他也不怕自己無法成功將馮寶寶‘染黑’。
一時間，
隨著馮寶寶的沉默，飯桌上的氣氛又開始有些沉重了起來，
柳妍妍端著碗筷看了看柳小江，又看了看馮寶寶，之后看了看已經恢復‘正常’的二壯，道：
“哎呀，難得一起出來逛街，挺開心的說這些做啥，日后的事日后再考慮就好，今天……可要好好放松下心情才行啊。”
“放心好了，事情沒你們想的那么嚴重。”柳小江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馮寶寶最習慣的那種二鍋頭，微笑道：
“早在老先生選擇站出來的那一刻起，事情的結果其實就早已經成為定局了，區別也只是過程中的一些變量而已，危險……不存在的。”
“但事后目的是否能夠達成，卻也難免還是讓人有些擔憂。”二壯沉默了許久忽然開口說道，語氣上也已經沒了那種‘危險’的感覺。
“世間皆濁我獨清…這句話若是說出來，難免讓人覺得很蠢。”柳小江平靜道。
“但我親眼所見的大多數，也確實就是足夠愚蠢的，或許是由于根本沒有話語權的關系，他們的盲從也已經到了很難改變的地步。”
“所以，說真的，他們是否愿意改變……并不重要。”
“只要…”
“有一個可以被他們信任，能代表他們大多數的人做出了選擇……就已經足夠了，反正這選擇又不會損害到他們的利益，因此就算不滿意也只會被隱藏在心底，害怕讓其他的大多數所察覺。”
“這些大多數雖是構成一切的基礎，但真正重要的卻只是他們必須存在，而至于其他的……從來也都是少數人決定，大多數人選擇是否認同。”
“更何況，他們那些所謂的反對意見，從來也都只是建立在涉及自身切實利益的基礎之上，像一些還并未涉及眼下切實利益的事，他們基本上也都并不會‘太過’關心，也沒那個時間去理會。”
話說至此，
他抬眼看向攤位周圍行色匆匆的路人們，道：
“畢竟，就算不是那種大多數吃不飽、穿不暖的時代，蕓蕓眾生在意的也都只會是自身的‘生存問題’。”
“嬴勾死了，威脅沒了…”
“那么只是一種有錯就要認，挨打就要立正的態度，只是一種陣痛且希望他們未來能更穩定的愿望，甚至于根本都不會具體威脅到他們的個體身上，這……又有什么讓他們難以接受的呢？”
“所以啊，只要有他們認同的人做出了決定，并且還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私心，那么大多數……也就只會選擇跟隨那人的腳步。”
“如果一點危險也都沒有的話，那你又為何不讓我們也參與進去？”二壯對此深感懷疑道。
而聽到這話，
一旁的柳妍妍也是隨之微微一怔，接著一臉疑惑的看向了柳小江。
“你知道的…”柳小江聽見二壯這般疑似‘攤牌’的話，明白自己不該隱瞞的他也是無奈嘆息了一下，道：
“雖然對于柳小江而言沒有任何危險，但這對贏勾來說卻是一個必死的結局，他身邊的人自然也是無一幸免的結果，否則……在事情沒有真正結束的時候，如何讓那大多數對過往進行反思。”
“我會讓夏禾她們參與進來，也是因為她本身便是全性，便是被大多數所認定的惡徒。”
“這樣的人幾乎就與嬴勾一樣，只有死了才能讓大多數人真正放心，所以即便我會在事后出手將其復活，但以往的那種身份……也已注定了會在大多數人眼前消失。”
“而你們不一樣…”
“你們要么是公司的員工，要么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異人，要么……就是早已在大眾視線中消失的存在，只要不會在贏勾身旁以正面現身于眾人眼中，事后就能有許多理由坐視以往的身份。”
“你們完全可以還是高鈺珊，還是柳妍妍，還是馮寶寶……繼續以這適合自己的身份，省去諸多麻煩出現在未來。”
話說至此，
他抬眼看向二壯與柳妍妍，道：
“你們應該也不想在未來面對家人的時候，必須還要以陌生人的身份接近彼此吧，那樣到最后恐怕就連簡單的盡孝……也都做不到了。”
“所以，又不是沒有你們幫忙就什么都做不了，我為什么不能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你們未來不會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遭遇，從而選擇不讓你們繼續插手接下來的那些瑣事？”
“是，瞞著你們是我不對，但考慮到你們的性格，我也怕……你們會不顧一切的參與進來，就為了要給我幫些小忙。”
“呵呵…早說不就好了，而且你也想多了，既然插手只能幫你些小忙，未來卻還會給自己招來不少麻煩，誰會不顧一切的選擇插手啊？”二壯懷抱著雙手撇嘴說道。
“就是就是…哥，就我這點小能耐，就算插手了又能怎樣，還不如老老實實的過大小姐生活呢。”柳妍妍見此也是小臉極為贊同的附和道。
“……”柳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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