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萬不能居高臨下(下)

　　“為此…”

　　“我可以承擔能力不夠的責任，可以站出來接受那些犧牲者家屬的仇視，甚至愿意為了那些犧牲的英雄們賠命贖罪……可你呢？”

　　老人目光如炬的直視著周宏，接著更是掃過在場的其余四人，道：

　　“身居高位，可不是為了讓你們居高臨下，只為了自己好過便將一切都當成是可以犧牲的棋子……”

　　“犧牲的確是可以有…”

　　“但你們必須要讓人們清楚為什么而犧牲，也必須成為最先犧牲在他們面前的榜樣，做不到這點的人……你們沒資格要求任何人為了大義而付出生命。”

　　“這本應是你們這些身居高位者的第一課，但結果卻讓你們將其逐漸變成了最難的一課，以至于忘記了自己到底為什么才能坐在這里……”

　　“居然隨隨便便就能不計他人的犧牲，在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使用那種東西……”

　　“難道事情已經到看不見任何希望的時候了，難道不曾為之努力便已經清楚了自己一定會輸，甚至是必須要讓那些不清楚情況的人們成為棄子，在你們眼中才算是終于有了那么一點能夠勝利的可能？”

　　“勝利是很重要，生死攸關的勝利更是如此……”

　　“但以犧牲換來的勝利必然極為沉重，往往只能是我們為了生存別無選擇的手段，哪怕在此之前的努力也全都變成了犧牲的一部分，也一樣還是要將其視為不應輕易做出選擇的沉重道路。”

　　“因為…”

　　“我們人類本就是一種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愚蠢生物……”

　　說完，

　　他重新看向對面的周宏，道：

　　“我很清楚那嬴勾究竟是有多么的恐怖，也明白我們與之開戰一定會承受不小的損失，甚至還很可能會用大量人命來堆出最終的勝利……”

　　“但只要有著那么一絲的可能性在，也就沒必要選擇另一種犧牲更大的方式，等真到了絕望必然要付出更大犧牲的時候，前面所付出的犧牲也徹底變成了毫無意義的事，那么這份罪孽……在我。”

　　“事情的關鍵就在于…”

　　“我們只要能在不動用那種武器的情況下贏了，自身所需要付出的犧牲相對來說就會更小，如果相反就等于是還要把之后的犧牲也一起算上，而我……則更愿意在這種情況下，賭我們一定能贏。”

　　“這總歸是為了最終的犧牲能更小，那么也理應就要承擔更大的風險，你們若是沒那個膽子……我有。”

　　“您憑什么相信…”周宏顯然還是不贊同老人的看法。

　　“我們一定能在此種情況下戰勝嬴勾那怪物……”

　　“一旦我們最終失敗了，沒能與那些異人聯手戰勝嬴勾，那么不僅在場與嬴勾正面相抗的人要死，最后動用那些武器時候也難免會再死更多人……”

　　“在明顯沒有獲勝可能的情況下，您又有什么資格拿更多的人命去賭，依我看……您老盡管說的天花亂墜，但在做法上卻要比我更無情。”

　　“因為…”老人盯著周宏看了許久，隨之微笑著伸手捋了捋胡須，道：

　　“我早在之前就已經與那嬴勾商量好了，之所以沒有和你們提起過這部分細節，當然是為了……打算看看在你們幾個小輩里面，究竟有多少人心中排斥異人群體。”

　　此話一出，

　　周宏直接就愣在了原地，甚至就連其余在場的四人，也都紛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老人。

　　“我只是沒想到…”老人無視了在場眾人的視線，繼續朝著周宏緩緩開口說道：

　　“最后居然還是只有你一個人站了出來，而且明明我之前就已經給了你改過的機會，今天……你居然會因為對事情不同的看法，打算在此開槍打死我這多年的長輩。”

　　“等等…”周宏由于對老人的了解，突然就開始慌亂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您方才的那些話，若還要執意與嬴勾開戰，為了讓普通人接受異人的存在，您……您這不是與我一樣將許多人當成了棄子么。”

　　“那些負責支援異人們，要與異人一起對付嬴勾的士兵，他們所需要付出的犧牲，或許會因為既定的成功……在明面上擁有了意義，但在背地里不也還是被您利用了么！”

　　“背地里誰又知道呢…”老人眼神平靜的望著周宏，道：

　　“那些孩子們的犧牲是具有意義的，能讓所有人都相信嬴勾這種人的恐怖，也能讓是所有人都相信異人是自己的同胞，會在危難之際與自己并肩作戰……這就已經足夠了。”

　　“此外…”

　　“那嬴勾也答應了我會盡量避免普通人的大量傷亡，若非必要的話……不會將普通人當做首要目標，如此一來雖說仍會出現部分無法避免的犧牲，但至少也保證了一切都還在我們可控的范圍之內。”

　　“而我…也早已做出了決定，最后不管這份犧牲是否有意義，是否在明面上看起來具有一定必要性，我這老家伙在最后一定會站出來，試圖用自己的命來承擔這份……或許會永遠被埋沒的罪孽。”

　　“不過，為了更加美好的未來，我這老家伙倒也挺適合承擔這份罪孽的，若能達成集體利益的最大化，讓我這老東西來當這個罪人……值了。”

　　“之前所有的一切……居然都是在欺騙我們！”周宏望著對面的老人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這位老師，沒想到對方坐在這種位置上，居然還會擁有如此純粹的想法。

　　“人老了…”老人對此并沒有反駁，“總想著要為后代留下點什么，我能做的……就是盡力在這個位置上做好每一件事，反倒是嬴勾那小子的出現，給了我一個可以為后代留下更多東西的機會。”

　　“為此…”

　　“哪怕是欺騙你們這些孩子，但只要能在最后讓一切秘密與隱患，都隨著我這老東西一起深埋于地下……也都在所不惜！”

　　話音落罷，

　　老者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猶豫，但還是抬眼看向了周宏，道：

　　“小周，異人…可也是人啊，你果然還是太極端了。”

　　周宏此時顯然也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老師，我…”

　　“動手吧。”

　　老人搖頭打斷了周宏的解釋，緊接著便有一道黑影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毫不猶豫的動暈了周宏，并在其余四人的注視之下，拖著周宏一起離開了屋內。

　　片刻之后，

　　老人面色慈祥的看向屋內其余四人，目光最終落在了最年輕的左興身上，隨之摸了摸手上罕見戴著的瑪瑙扳指，道：

　　“左小子，對于接下來的事情，你可還有什么其他的建議么？”

　　見此，

　　左興腦袋搖晃的簡直跟個撥浪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