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那你打算怎么做？”趙方旭對此倒是沒有否認，明顯也是那種不到萬不得已，同樣不想看見這種事發生的態度。
聞言，
柳小江略微沉吟了片刻，隨之緩緩開口說道：“我打算堅持之前的想法，讓全性掌門來承擔毀人傳承的罪孽，不過在此之前……需要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趙方旭在電話中頓時一愣，而后道：
“小江，你千萬不要亂來，不能因為一時的同情而影響到……”
“許新是個聰明人。”柳小江忽然開口打斷道：“但我目前不確定他的態度，不知道他會不會遵從師門的囑托，聽從上任門長的命令將丹噬傳下去，并在最后將唐門引向不可逆轉的消亡之路。”
“你這是想把一切都壓在那個許新的身上？”趙方旭當即否決道：“胡鬧！許新是什么人？這是當年引發那場大亂的甲申三十六賊之一！”
“此人當年愚蠢至極的做出了錯誤選擇，不管這些年在唐冢里面有沒有反省悔悟，也都不可能改變得了當年所發生的事實，但起碼有一點誰都可以確認，唐門讓他活下來的決定冒了很大風險。”
“這種心里對唐門有著極大愧疚感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會選擇背叛師門的……”
“重點就在這里。”柳小江此時再次開口說道：
“現在的許新不可能會選擇背叛唐門，但關鍵問題是……如今到底什么才算是背叛師門？”
“趙董，您覺得許新是聽從師門囑托，將唐門丹噬這種手段繼續傳承下去，以至于最后將整個唐門引向死路……是背叛師門？”
“還是說…”
“許新結合當前的社會背景放棄丹噬，尋求其他方式讓唐門在這世道上得以延續……才是背叛師門？”
“你要去威脅他？”趙方旭聽到這些話，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有所依仗的點在哪里。
“當然不會。”柳小江隨即否定道：“我其實打從心底很尊敬唐門這個流派，就算是之前想要動用更為激進些的辦法也一樣，何況上面還特意給公司提出了這么個不算考驗的考驗？”
“現在如果有可能促成公司通過考驗的話，自然就不可以選擇任何一種針對唐門來說的激進手段，威脅唐門……也就顯得有些不夠體面了。”
“所以…”
話說至此，他已然做下了自己的決定，道：
“我打算和這位許新前輩實話實說，在不提及唐門有可能會因為丹噬消亡的情況下，給這位老前輩一個可以自主選擇任何道路的機會。”
“當然，如果他選錯了路……”
“趙董，那就對不起了，我還是打算堅持之前的想法，通過讓這位許新前輩消失的方式，來給予唐門一個針對丹噬問題的警告，確保唐門最終不得不選擇向現實低頭，放棄丹噬這種取亂之術。”
“……”趙方旭。
“嘿嘿……”柳小江感覺到電話那頭的沉默，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道：
“趙董，以您的角度來看，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又當又立……對，我這應該是就是又當又立了。”
“但即便如此又怎樣，如果連一個可以欺騙自己問心無愧的理由都沒了，這人吶……才是真的一點良心都沒有了，因為根本不會由于任何事而感到絲毫愧疚。”
“唉……”趙方旭沉默了許久，才嘆息著開口說道：
“既然已經想好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上面的事情就算再難……也確實是應該交給我來處理。”
“嗯，多謝您的理解。”柳小江由衷的說道。
“小江，我只有一句話，不管未來什么時候，我都希望你能堅持現在的想法。”趙方旭卻忽然道：“現代社會穩定且健康的發展，才是最重要的事，哪怕……唉，算了，就先這樣吧，再聯系。”
“啊？”柳小江頓時一愣。
嘟…嘟……
聽著電話中傳出的忙音。
柳小江若有所思的將手機拿到面前看了看，隨之便將其重新揣回了長衫的內襯里面，抬眼看向了窗外逐漸灰暗下來的天色。
“夾縫中生存的人，果然都不是那么好做的……”
連續七天的后事處理，唐妙興也終于被安安穩穩的下了葬。
唐門那些被涂君房引出體內三尸的弟子，也都在三魔派那種不完整的功法下得到了控制。
明天，便是柳小江和張楚嵐等一眾外人，還能留在唐門這邊的最后一天時間了。
按照誰也沒有明說的約定。
許新也將在柳小江等人真正離開唐門之前，親自開口說出自己心中所知曉的那些往事。
總有人會因為各種理由而迫不及待。
張楚嵐便是如此。
柳小江亦是如此。
深夜。
老校區宿舍大門外的空地上。
“嘿，你說說，明天我就會見你們，這么急不可耐……而且行事鬼鬼祟祟的，你小子難道不害怕么？”許新背對著身后的張楚嵐，笑道：
“之前在房間里的那個東西，能在遙遠之地清楚的看見你我，而且還可以隨隨便便放置在任何地方，這里也未必就不會有那樣的東西……”
“千里眼…”
“這手段很多修行人窮其一生也未必擁有，如今聽說花點小錢就能輕松辦到，異人……嘿嘿。”
“這倒是不重要，小子我徹夜難眠啊……”張楚嵐看都沒看周圍，顯然不是太在意監控之類的東西，或者說早就已經知道了自己這次，必定就會處于某些人的監控之下。
“所以，就算被唐門的人發現了，想必也能諒解一下我這個晚輩吧。”
“…張楚嵐，你想問什么，問吧。”許新略微沉默后說道。
聞言。
張楚嵐當即開口詢問道：“新爺，在此之前，我想先向您請教一件事，當年包括您在內的那三十六位，您現在到底是怎么看的？”
“無知，狂妄，自大，幼稚……正邪不分。”許新想了想開口說道。
張楚嵐對此倒是沒有意外，只是神色相對黯淡的說道：“我爺爺就曾在十幾年前，為了救您一個人闖入唐門，最終……”
“我知道…”許新頭也不回的打斷道：“不過還好他沒有見到我，不然……你今天就很可能是來找我復仇的了。”
“……”張楚嵐這次倒是沒說話，但是看向許新背影的眼神，卻也還是忍不住有了些許變化。
隨后，他搖頭摒棄了心中的雜念，再次開口詢問道：
“我再問您一件事，三十六位結義的消息是怎么泄露的，是您么？還是董昌前輩？”
“不是…”許新聽到這話，回頭看向張楚嵐，道：
“這件事我也不清楚，你知道……我當年是怎么活下來的么？”
另一頭，
柳小江站在距離張楚嵐和許新二人不遠處的某棵樹下，眉頭緊鎖地看著正在聽許新講當年那些過往的張楚嵐。
柳小江完全清楚張楚嵐的想法，知道這小子應該就是來進行確認的，想要確認許新這位當年的三十六賊之一，到底會不會和自己的爺爺一樣，一眼就能認出馮寶寶的身份。
其他的…
張楚嵐雖然同樣想知道，想了解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但卻顯然都不如馮寶寶的問題重要，所以才會在今晚迫不及待的獨自來見許新。
畢竟，馮寶寶身上的問題，現在看來顯然要比所謂的八奇技更為嚴重，長生不老更是必然會引起圈里圈外所有人的覬覦。
柳小江不用想也知道。
張楚嵐此次在做其他事情之前，哪怕是要配合公司針對丹噬搞點事情，也一定會保證馮寶寶的問題不能被更多人知曉，尤其是在許新明天必定會和其他人說起當年那些事的情況下……
他這么個謹慎的家伙，自然也就要確保許新明天說出的事情，不會讓其他人注意到自己身邊的馮寶寶！
不過…
柳小江望著不遠處二人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紅芒，注意到了許新被人放置在衣袍內里的竊聽設備，隨之緩緩皺起眉頭，開始朝著二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張楚嵐，發什么愣呢？”
“啊？”
“現在有什么問題就趕緊問，如果漏下了重要的事情，明天被別人問出來可就不好了……”
“嘿，明天我會見你們所有人，你卻偏要偷偷來找我，我找不出其他原因了……其實你根本不想一起來的其他人見到我吧？”
“…新爺，這次跟我一起來的那幾個，您在冢里應該都見過了吧？”
“嗯。”
“…其中兩個老的是全性的夏柳青和金鳳婆婆，頭發淺淺相近于白發的那個，曾是天師府的門人，我師爺張之維的弟子，那個黑頭發的女孩是……馮寶寶，我公司的……同事。”
“…你小子到底想說什么？”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高個子有點卷發的小伙子……”
噠…噠……
話說到這里，二人注意到身后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紛紛沉默下來轉頭看向了聲音的方向。
“贏…贏先生？你…您怎么也在這，您這是……”
“…是你啊，張楚嵐，看來咱們今天的談話就只能到這里了……”
柳小江緩緩走到張楚嵐和許新的面前，并在稍微點頭與二人打過招呼之后，直接伸手抓向了許新這位唐門門長的衣領。
咔嚓！
竊聽器頓時應聲而碎。
隨后。
柳小江無視許新與張楚嵐二人臉上的疑惑與不解，語氣頗為冷淡的開口說道：
“張楚嵐，兩分鐘，想說什么趕緊說，想問什么趕緊問，說完就先離開這里……”
說完，他自顧自地轉身走向一旁，背對著許新平靜的開口道：
“許新前輩，您清楚問題還沒解決，應該知道我遲早會來，現在妙興門長已經安穩的離去，不會再有人擋在問題的中間了……您說是吧？”
許新逐漸睜開了瞇縫的雙眼。
“…應該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