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冬臘月天,雪堵著窗戶,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一排排地掛在房檐上。
這年冬天,地都凍裂了縫,小北風像刀子似的猛刮,大雪滿天飛。
雪后,那綿綿的白雪裝飾著世界,瓊枝玉葉,粉裝玉砌,皓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豐年的喜人景象。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這樣的景色確實是極美的,就是冷得讓人打哆嗦。
范閑現在有點明白了,為什么慶帝堂堂一個大宗師,屋子里也還是照樣要準備炭火。
雖有掩飾之意,也確實是因為需要。
大宗師又如何,天地之寒,乃自然之力,何其強大。
雖能抵御一時,卻不能長期如此。
范閑裹了一下身上的棉襖,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要搞一盆炭火。
想想還是算了,現在怎么說自己也是三軍統帥,搞特殊可不好。
沒錯兒,其實慶帝從京都傳來的圣旨,不止任命范閑為千林軍統帥,而且,還任命他為三軍統帥。
那瞬間,范閑幾乎懷疑,慶帝是不是瘋了。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慶國看似各種為陣的三支大軍,其實是聯合行動。
可惜,上杉虎明白得晚了點兒。
范閑接到圣旨,為了防止時間一久,三軍聯合行動的消息走漏,于是迅速做出決定,兩日時間,就統帥三軍,連啟四戰。
安澤之戰。
曲阜之戰。
墨家溝突襲戰。
以及最后的決戰:長平之戰。
前面三戰,都是層層遞進,為了長平決戰在作準備。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比范閑自己預料之中還要順利許多。
原本想著,大皇子與另外一位將軍,雖然會礙于圣旨,聽從自己的調遣,但必然會拖沓一番。
可范閑萬萬沒有想到,這兩位居然如此給自己面子。
盡管三人并沒有碰面,卻配合得很默契。
或許,這就是慶國之所以強大的原因。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這句話,據說當年也是娘親說的,慶帝登基之后,便將這句話列入慶國軍法之中。
每個士兵在入伍前,都會接受到這句話的各種洗腦。
南北之戰已經結束,今天是第二天。
長平之戰的戰場上,冷颼颼的風呼呼地刮著。光禿禿的樹木,像一個個禿頂老頭兒,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搖曳。
其中還有著一些折戟斷矛,血跡卻已經看不見,全部被雪花掩埋。
“大人,剛剛收到消息,北齊求和的使團已經在前往京都的路上,最為重要的是,北齊文壇泰斗莊墨韓,居然也在此行之例。”
兮若推門進來,看向站在窗邊的范閑,說道。
“哦?這么快?”
范閑轉過身來,見兮若發絲間有著些許雪花,伸手輕輕給她拍了下來,無論是神態,還是動作,都顯得極為自然。
兮若有著那么一瞬間的失神,愣愣看著范閑。
見范閑低頭看向自己,她連忙收回目光,回過神來。
“大人不過兩日時間,便打下北齊一州之地,北齊兵敗如山倒,此刻正是惶恐之時,已無再戰之力,求和,也在情理之中。”
長平之戰結束后,為了鞏固防線,上杉虎不得不撤軍,所以,原陽城也落到慶國手中。
前后,慶國一共攻占了北齊一州之地。
“你準備一下,我們明日出發,趕回京都。”
“啊?”
兮若被范閑的這番話嚇了一跳。
爺,你要不要這么隨便?
這里可是戰場最前線,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重啟戰火,你是三軍統帥,這個時候,沒有圣旨,私自離營,估計三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大人,此舉是不是過于…”
范閑看著她,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去準備吧,明日啟程。”
兮若只是凝視了范閑幾秒,并未多問,應了一聲,便下去準備了。
走到院里,兮若拍了一些額頭,自己真是被范閑搞糊涂了,還有一條很重要的情報忘了匯報來著。
轉身回到屋里,卻已經失去了范閑的身影。
兮若眼睛微微瞇了一下,其中閃過一絲莫名地神色。
這范閑的武功,可真算得上是神鬼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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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著衣衫,范閑已經閃現出了屋子,來到大街上。
冬天的鄉村,由于沒有了綠樹如蔭的點綴,顯得有點破敗,由于很少有人出來,也就顯得有些冷清。
只是到中午的時候,人們才陸陸續續地走出,在陽光好的地方聚成一團兒。
不過,如此嚴冬的太陽,那光芒,也是透著寒意的。
冬天的人們特別的能睡,也算是對一年辛苦勞作的一種補償吧。
早晨,往往在太陽已經升起很高了,才會聽到大人喊孩子起床吃飯的聲音,有時還會聽到孩子的哭聲,大概是驚擾了他的香夢了吧。
聽著,看著…
范閑仿佛回到了澹州。
那時候的冬天,若若最喜歡堆雪人,還非說那個眼睛不像眼睛,鼻子不像鼻子的丑八怪雪人就是“哥哥”。
落光了葉子的柳樹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冬夏常青的松樹和柏樹,此時堆滿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
范閑抬起手臂,朝空中一招,飛來一片雪花。
雙手在胸前不斷轉動,內力韻律波動著,遠遠看去,可以依稀看到一幅八卦圖的映射。
過了一會兒,他停了下來。
“(⊙o⊙)哇!好美!大哥哥,你這個雪人真好看,怎么堆的,可以教教我嗎?”
一個穿著厚厚的棉襖的小丫頭,眼睛里閃著一種亮晶晶的光輝,像是見到了這世上最驚奇的東西。
小臉凍得通紅,手里卻依舊抓著一把雪花,捏成雪球。
范閑手中拖著一個惟妙惟肖地雪人,若是有京都的熟人在此,一定會認出來,這正是若若的縮小版模樣。
范閑正要開口,突然跑來一個婦人,將小姑娘抱走了。
臨走時,不斷對范閑卑躬屈膝致歉,眼中有說不出的畏懼。
“大人,孩子不懂事,請大人勿怪,請大人勿怪…”
這里是長平,雖然從今日之后,這里的所有百姓,都會是慶國的子民。
但現在,他們心中還暫時無法接受“改換門庭”的突變。
從歸屬北齊,到變成慶國子民,這中間,總歸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范閑揮揮手,婦人如蒙大赦,抱著孩子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