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畝那有些猥瑣的眼珠子止不住的朝著方小悅背著的背筐里看去。
“就拔了點茅草,找了點柴,家里的柴不夠了。”
方小悅很放松的說了一句,并沒有掩飾什么,不過轉瞬之后他就將主意打到了劉三畝身上:“三畝叔,我家里揭不開鍋了,能不能借點糧食給我啊?”
一聽這話,劉三畝將前傾的身體收了回去,就好似耳朵聾了一樣,牽著水牛就走,嘴里還嘀咕著:“今天去什么地方放牛呢?”
好吧,雖說對劉三畝的模樣覺得有些無語,但方小悅也知道,這年頭,愿意借糧食的人太少了。
大多數人家糧食都是不夠吃的,更何況這劉三畝從來都是只進不出的主,就更不可能答應借糧食給他了。
當然,方小悅說那話也就是為了打消劉三畝的打探罷了,至于能不能借到糧食也無所謂了。
回到草屋,看了看水缸,昨天裝滿的水缸也沒用多少。
方小悅將山鼠皮剝下,略微清洗,放到陰涼處準備陰干。
雖說割小尾巴,但實際上,鎮上的供銷社是會收購這些皮貨的,只要別被村里的人知道就行。
山鼠肉,方小悅沒準備拿到張大牛家去,這玩意太顯眼,一旦煮熟,那飄散開來的香氣壓根就止不住。
到那時,麻煩就大了。
想到這里,方小悅將山鼠清理趕緊之后便去水塘里找來一張荷葉,將各種調料塞入山鼠肚子里,用荷葉包裹,外面涂上一層泥,送入灶膛里用暗火慢烤。
待到那層泥干徹,微微裂開,透出一絲絲肉香味的時候,方小悅就知道肉熟了。
取出泥球,敲碎,扒開荷葉,肉香味撲鼻而來。
方小悅朝著四周張望了一下,為了穩妥起見,還是關了草屋的門,一個人躲在里面吃了起來。
雖說這肉沒有鹽,只有一些野生調料,但對于擁有張富貴記憶的方小悅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極致美味了。
呼呼將肉吃光,舔了舔手指頭上的肉沫和油,他才想起自己吃得太快,都忘記給張大牛家留一點了。
當然,三四斤鼠肉在烤熟之后實際上也縮水了。
但也讓他吃得暢快淋漓,心里生出一股濃濃的幸福感來。
“富貴!富貴!在不在?”
就在方小悅將骨頭,荷葉掩埋處理,躺在床上回味著那美味鼠肉的時候,就聽到草屋外傳來了張大牛的聲音。
“叔!我在!”
方小悅聽得聲音,急忙迎了出去。
出了草屋,他就看到張大牛帶著大隊會計兼記分員趙向東站在外面,旁邊還有劉三畝牽著牛車。
那趙向東長得有些干瘦,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上衣口袋里插著一根連翹村罕見的鋼筆,以此彰顯他文化人的身份。
當然,實際上趙向東這個會計也就是小學畢業罷了。
因而在那些知青到來之后,他心里是很不舒服的,時常在張大牛面前說著那些知青不能吃苦云云。
雖說他不算太有壞心,但多少也影響到了張大牛。
看到劉三畝也在,方小悅下意識就舔了舔嘴唇,擔心自己沒搽干凈,被人聞出味來,甚至于后悔怎么沒有去扯幾片薄荷清潔一下口腔。
“富貴啊,今天大隊去鎮上統一修理農具,你去給你算5個工分!”
張大牛看見方小悅出來就扯著嗓子喊道,絲毫不顧及自己照顧方小悅會引起其他村民的不滿。
要知道,5個工分不算少了。
在農忙季節,一個成年男人干一天也就10個工分罷了。
像這樣跟著去鎮上,幫著搬一下農具,小半天都要不了,就5個工分,再說了,還能免費搭牛車去鎮上玩一玩,想去的村民多了去。
還好張大牛這個大隊長頗有些威望,否則的話,即便張富貴是個孤兒,大隊這樣照顧他,不少心胸狹窄的村民恐怕也會直接反對。
方小悅心頭一喜,他正想著如何較為合理展現出自己的技術來,沒想到張大牛就遞了個枕頭。
他腦海里隨即就整理出了一個方案來,當然如何施行,還得隨機應變。
“叔,我去!”
方小悅急忙將事情應了下來。
幾人一并去了村委,將堆積在一起的各種農具搬上了牛車,之后劉三畝趕著牛車一馬當先走在前面,張大牛等人則輪流坐在牛車上朝著鎮上趕去。
連翹村,又叫八大隊,隸屬于本草鎮管轄。
本草鎮很早以前就是較為出名的草藥聚集地,各路藥商匯聚于此。
只不過后面戰亂的影響,使得本草鎮衰落了下來。
但即便是如此,依然能夠看到本草鎮昔日的輝煌。
譬如剛進本草鎮,方小悅就看到幾家一字排開的草藥店。
這些草藥店外掛著長期收購草藥的告示。
方小悅翻了翻張富貴的記憶,發現村民采草藥到這里出售,是需要大隊組織一起才行。
只不過連翹村村民們的采藥技能因為戰亂而斷了傳承,即便是采草藥只能選擇一些認識的草藥,譬如什么連翹,半枝蓮,忍冬藤等等。
這些草藥說起來,價值不算高,再加上之前幾年干旱澇災,連翹村可沒有半點在這上面下功夫的心思。
方小悅也只能搖搖頭,如果大龍山里有人參之類的名貴草藥,他倒是可以試著朝這個方向努力一下,可翻遍張富貴的記憶,都沒有找到這類記載。
大龍山或許不太適合名貴草藥的生長吧?
走過貫穿本草鎮的主街,拐過一個彎,就到了本草鎮供銷社。
不過他們并沒有進供銷社,而是繞到了供銷社背后的一個小胡同里。
小胡同的盡頭掛著牌子:本草鎮供銷社維修點,里面時不時傳來砰砰乓乓的打擊聲。
張大牛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面,敲了敲虛掩的木門。
很快木門開啟,一個頭發半花白的中年人探頭出來,看到張大牛不由得笑了起來:“喲,是大牛兄弟啊,今天是什么風將你給刮過來了啊?”
“什么風?過堂風!”
張大牛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我說你們供銷社的農具現在質量是越來越差了啊,這鋤頭,鐮刀,斧頭才買回去多久啊,就缺口子了。”
好吧,實際上,事情并沒有張大牛說的那么夸張。
那些農具買回去也有半年了。
但也的的確確出現了問題。
這并不奇怪,這小位面里的這個年頭,可沒有太多的好鋼來打造農具。
這些打造農具的鐵料實際上都是那種小高爐里煉出來的,很多時候比地條鋼都要差上一大截。
那半花白中年人也知道這些,因而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邊將張大牛讓進去,一邊說:“我們供銷社不是保修一年嗎?隔壁龍灣鎮的供銷社可是出門不管的。”
或許是關系較好的緣故,張大牛當即就想要給懟回去了。
龍灣鎮供銷社是出門不管,可你這本草鎮供銷社的保修也是要錢的啊!!!
當然,他也不會說什么讓對方發揚風格不收錢的事,畢竟兩人關系好,這農具修理雖說不能降價,但數量上卻是可以操作的。
在這個時候,對方已經算是冒了不小風險。
方小悅等人見張大牛進了修理點,急忙將牛車上的農具一一搬運進去。
修理點里面可謂是大雜燴。
有鐵匠用的大火爐,鐵錘等等,有木匠用的鋸子,鑿子等等。
總之,這些東西差不多也能夠修理供銷社出售的大部分農具了。
不過修理點里的人并不多。
那半花白中年人名叫黃老幺,是個鐵匠,同時也是這個修理點的負責人。
當他脫下衣服,光著膀子將一些燒紅的鐵器從爐子里取出敲打時,那一身健壯的肌肉,讓方小悅看了都有些眼饞。
另外一個則是木匠程大水,是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老頭。
這程大水的活比較少,人比較安靜,坐在一根小板凳上,不吭不嗆的抽著旱煙。
“老程,開工了!”
黃老幺招呼了程大水一聲,便將幾個挑選出來的鋤刃丟進了火爐里,拉動風箱,呼呼呼的一陣猛燒。
程大水則猛抽幾口,從鼻孔里噴出兩道煙柱后,將旱煙桿在腳底磕了磕,起身則是直接去了院子里。
連翹村一臺壞掉的腳踏脫粒機放在那里。
這腳踏脫粒機就是木頭打造的,乃是連翹村最先進的打稻谷機器。
在沒有這種脫粒機之前,連翹村的村民給稻谷脫粒就只能夠用手抓著稻穗在木桶邊上甩,既消耗時間,又消耗人工。
自從購買了五臺腳踏脫粒機后,連翹村給稻谷脫粒就輕松簡單多了。
一個人就能夠操作,一只腳不斷踩動踏板,雙手抓著稻穗送進入口,就能夠將稻谷脫粒。
因而張大牛對這臺壞掉的腳踏脫粒機很重視。
如果不是這臺腳踏脫粒機壞掉的話,也不至于專門跑一趟鎮上了。
畢竟那些壞掉的鋤頭,鐮刀等等農具,自己重新磨一磨也勉強能用,實在用不了的,這次才順路帶過來修理。
在方小悅眼里,那臺腳踏脫粒機顯然很落后,其吸引力完全不如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火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