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三犬(二)

　　夜盡天明。虞小株醒來，卻不見了劉信了，郡守府中的廚子為虞小株奉上一碗豆羹，并與虞小株道：“邯鄲城外來了援軍！君侯去接見援軍使者了。這是君侯叮囑我為姑娘熬制的豆羹！君侯讓我代他為昨晚之事向姑娘致歉。”

　　興許是劉信沒有交代清楚，讓著廚子會錯了意，看待虞小株的目光與昨日有了不同，態度更謙卑了些。

　　虞小株也懶得理會這些。劉信既然比自己先醒，放任自己在這里熟睡，顯然也表達了一定的挽留態度了。她本想去城外看看援軍有多少，隨即又放棄了這個想法。只是一口口吃干凈了劉信為自己準備的豆羹。

　　邯鄲城外。因為邯鄲來了援軍，楚軍不能不花時間來進行防備部署，調整兵力，今日便未有進攻邯鄲的舉動。

　　這次來的援軍是李左車部的兩萬人。李左車將主力屯駐在了邯鄲東北的曲梁縣城，自己去親自來邯鄲城外匯報，與劉信在邯鄲城外見了面。

　　劉信激動地握著李左車的手，感慨道：“左車能來邯鄲，我無憂矣。”

　　李左車代韓信傳了話：“君侯大可放心。齊王也已準備效仿孫臏“圍魏救趙”的故智，準備親自討伐楚國了。”

　　劉信聽了，卻是淡淡一笑，與李左車道：“我亦不瞞左車。我亦有在楚國心腹之地有所安排，已有圍魏救趙之師。這次不能與齊王相會邯鄲，卻是遺憾。”

　　李左車知道，劉信與韓信二人終究走向歧途，非自己言語所能彌補，便放棄了為韓信說話的打算。兩人便在城外商量了兩城配合事宜，以便互為掎角之勢，抵抗楚軍來攻。

　　劉信邀請韓信不來，圍獵項羽于河北的信心便有些不足。在此之前，劉信仍是寄希望于由韓信統帥所有的反楚兵力的。這一方面是劉信不自信的表現，卻也是劉信對韓信終究有所托付信任。

　　現在，韓信雖然派來了援軍，但盡數為河北子弟。面對劉信，韓信終究還是有所退讓的。可這樣的退讓也就到此為止了。

　　韓信往南攻楚，雖明說是效仿孫臏“圍魏救趙”的故智，但其中若是沒有拓展勢力范圍的因素在是絕無可能的。若坐視其發展，韓信很有可能成為漢初勢力最大的異姓諸侯王。

　　這終究是以后需要考慮的事情，現在卻還需要將目光放在項羽身上來。

　　項伯掀開項羽的營帳，卻看到項羽在讀信。

　　“劉信在信上說什么了？”項伯以為是劉信的信。畢竟，即便是在攻城最為激烈的時候，劉信卻也沒有停下往外寄信。有許多信被楚軍截獲了。大部分是寫給贏箬的，大抵是一些肉麻的情話，閨房中的私語。不得不說，劉信的文筆挺好的。項伯甚至將這些信收藏在一起，留作閑暇時候的欣賞。

　　楚軍自然也截獲了劉信往外求援的信。項伯當時卻并未放在心上，但在當時的楚軍看來，邯鄲城是無法支撐到援軍來的。

　　可現在，李左車部兩萬人已經從齊國趕來，駐扎在曲梁。有李左車作為支援，楚軍十日內攻破邯鄲的計劃終究是無法實現了。

　　“不是劉信。是彭城的家書。”

　　項羽說罷，卻是將信遞給了項伯。項伯讀了信，原本一直濃眉緊鎖的神情終于舒展開來：“太好了，咱們項家終于要添人了。”

　　這是虞姬送來的信，虞姬回到彭城后，便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便寫下了這封家書，中間頗經歷了一些周轉，才來到了項羽手中。

　　項羽也很開心，做父親的感覺真的蠻好的。

　　項羽也十分開心，直到項伯道：“不如咱們與漢軍講和，一起回家吧。”

　　項伯講完這句話，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過了很久，才又繼續道：“我已經打探清楚了，曲梁城內的的確確有兩萬士卒。”

　　項伯這次親自出馬弄清楚曲梁城內援軍的情況，得到的結果讓他越發地絕望。

　　其實，李左車作為援軍，盡管一路緊趕慢趕，卻依舊不是很及時。

　　原本楚軍計劃十日內攻破邯鄲城。可劉信硬生生帶領邯鄲守軍堅持了二十日。

　　沒錯，整整二十日。留給楚軍進攻的時間不可謂不充裕。在這二十日內，楚軍也多次登上城墻，可那一向斯文的劉信居然也提著刀子沖殺了上來。也有多次遭遇危險情況，但邯鄲城最終還是給守住了。

　　項羽道：“劉信既然堅守了這么久，又豈會沒有任何的謀劃。如今又豈會與我們議和。我們的歸路早已經被掐斷了。”

　　項羽說罷，卻是將一份軍報遞給了項伯。卻是全旭在楚軍腹心一帶辛苦經營，雖然有虞子期坐鎮定陶，閉門守御，但終究還是糾集了一批親漢的勢力，以東阿作為基地，甚至還勾結了巨野澤盜，如今也有了一兩萬兵馬，卻是已經離開了東阿，兵馬直趨白馬津。其戰略目的已經很清楚明白了，就是要斷楚軍之歸路。

　　可以說，劉信這是硬生生以自己作餌，一步步吸引楚軍鉆進自己的口袋。

　　項羽看得很明白，經歷了這樣一番辛苦與犧牲，劉信又豈肯放虎歸山。

　　“所以，我們只有先攻破邯鄲，才能有下一步的考慮。一旦撤退，士氣便是要一瀉千里，再無法收拾了。”項羽下了結論，隨即也拿起了頭盔。

　　聽著營帳外楚軍的山呼海嘯，項伯終究也將戰報往丟棄了在桌案，手握腰間的寶劍，追隨著項羽一同出了營帳。

　　楚軍再次如潮水，如滾落的巨石一般，在陽光最為燦爛的時刻，沖向了邯鄲城。

　　劉信從斥候口中得知了此事，卻也不得不匆匆結束與李左車的見面，兩人一人回邯鄲，一人回曲梁，各自準備去了。

　　劉信來到城門前時，邯鄲城門已經早早地關閉，不得不借助菜籃子登上了城墻。隨后只感覺到整個城池在楚軍的呼嘯聲中顫抖了起來。

　　看到此情此景，劉信頗有些后悔任虞小株留在邯鄲。但眼下，劉信卻不得不再次機械式地部署了城防事宜。其實經過連續二十日的攻城戰，城內除了殘存的一些糧食外，原先所準備的攻城物資已經消耗的差不多。劉信需要叮囑的事情也已經很少了。不過是用血與鐵來換楚軍的血與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