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落

　　月如銀盤，月如緋紅紗裙。

　　混亂之城位于克羅和拜亞交界管轄區域，北邊比亞河谷綿延細流的河水將城市圍了個圈，仿佛與世隔絕，城內人口超過兩百萬，每天人流量極其龐大，屬于東北大陸最混亂的危險地帶。

　　這座城市沒有明確管理者，有些區域是克羅管，有些區域是拜亞管，五大神靈教會也有駐扎管轄區…并且不禁止槍械、精神麻藥、超凡材料等違禁品交易，在這里生存，生命完全難以得到保障。

　　身穿亞麻布衣，戴著兜帽的莫文步履沉穩走在街道上，左側肩膀趴著一只青白毛發的狐貍，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讓白狐變換了一番，將九條尾巴藏匿八條，看起來就和正常的狐貍一樣。

　　沿著水泥鋪成的大道，迎著夜晚寒冷的風，莫文走向了前方的十字路口，駐足路牌觀看指標。

　　由于此時已經是凌晨4點左右，街邊空蕩蕩凄涼，根本看不見人影，連一個巡警都沒有。

　　兩側巷子內擁擠眾多無家可歸的流浪兒童，他們衣衫單薄，靠在一起相互取暖，一個冬季，死去不少人，尸體無人問津。

　　貿易市場、黑色一條街、武器交易所…莫文看了會熟悉的街區名字，略微蹙眉思索，緊接著往左側武器交易所的街道前行。

　　他打算將倉庫里拿走的懷表、短劍和金屬兌換成金票，外界可不像蘭蒂斯，只要有食物和水源就行，在外界，沒有錢，寸步難行。

　　這條街人煙稀少，雖說是半夜時分，但依舊開著幾家雜貨店鋪，面容兇神惡煞的老板們聚在門扉旁抽煙，以獵人注視獵物的目光玩味打量他，似乎是想要劫持他。

　　一如以往對外來人不友好…莫文腹誹嘀咕一句，心如止水，絲毫不在乎別人的眼神。

　　“今天6月12日，在蘭蒂斯待了快半年，外界也許發生了很多事情，打探情報屬于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當年，原主的父親就是在混亂之城得到了初始之書，從而自殺，也導致基克.卡路里教授帶著書籍回到了明朗，如果他們沒有去比亞河谷參加商業聚會，或許，明朗就不會爆發魔神降臨事件…”

　　“唉，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沒必要想太多，趕緊弄了錢，打探情報——我記得這里最早的一趟蒸汽列車是早上9點才出發…”

　　念頭紛呈，莫文又一次頓步，注意到斜對面一家售賣武器槍械的店鋪——黑子彈。

　　初來混亂之城，他持槍威脅過這家店鋪的老板，某種意義來講，他與“黑子彈”雇傭兵團屬于敵對關系，因為倫克伯爵的小兒子，尤里德森嫉妒他和米拉的親密，暗中雇傭人想殺了他。

　　嗯當時就是在這條街被自稱天道代言人的御守天道攔住…莫文并未去這家店鋪，而是繼續往前走，來到另一條十字路口，端詳指路牌，確定方向，左。

　　十幾分鐘悄然流逝，小狐貍索然無味的趴著休息，似乎對外界的事物不感興趣，它更喜歡在大自然里追逐玩鬧。

　　莫文腳步停在一棟四層樓高的紅磚樓房前，抬頭望著招牌名稱，“交易事務所”。

　　他邊掀開兜帽邊緩步進入紅磚樓房大廳，推開玻璃門，溫暖熱浪撲面襲來，帶走渾身陰寒，極目掃視，角落安置有結構獨特的壁爐，里面燃燒著一堆無煙木炭。

　　6月份的夜晚，混亂之城依舊特別寒冷，很多24小時開著的店鋪或這類公司，都會點燃壁爐驅寒，給顧客一個好的體驗。

　　交易事務所的大廳簡潔美觀，正面是木制柜臺，左右兩側悠長走廊辦公室區域，走廊鋪著棕紅色毛絨地毯，墻壁懸掛風景類油畫。

　　莫文看見柜臺里站著一位年輕女士，看見柜臺外站著一位中年男人，兩人似乎剛爭吵過，表情冰冷。

　　噠踏，噠踏，他踱步走近，輕咳兩聲，簡明扼要道：

　　“你好，我想售賣一些物品，順便打探克羅王國的情報。”

　　身著標準黑色職業正裝，戴著低矮軟帽的棕紅卷發的美麗女子瞬間禮貌微笑，果斷無視中年男人，轉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晚上好，先生，交易的話，請隨我來。”

　　她引領莫文緩步右側走廊第二間交易辦公室，掏出鑰匙開門，干凈整潔室內安置兩套主副沙發，高檔茶幾，書柜，以及正常辦公用品。

　　“對了，我叫高勒絲.諾安，怎么稱呼您？”諾安莞爾一笑追問。

　　“我…”莫文張嘴，又想了下，微笑道，“叫我夢先生就行，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諾安女士。”

　　夢先生？諾安呆愣幾秒，仔細審視眼前男人，模模糊糊有些影響，可惜，她每天要接觸幾十，甚至上百的顧客，對這位夢先生記憶不深。

　　但作為專業的銷售人員，她立馬展露驚喜笑容說道：

　　“是您，夢先生，很抱歉，原諒我沒有第一眼認出您，您比第一次來時更加英俊帥氣。”

　　英俊？帥氣？我有嗎…倒不是莫文妄自菲薄，他此時穿著一件破舊暗紅襯衫，披著亞麻布衣，黑發略微凌亂，臉頰輪廓經歷長期風沙吹拂，變得粗糙干燥，走在街上，或許都會有人將他當成流浪漢。

　　諾安熟稔泡好咖啡，輕緩放于顧客身前茶幾。

　　她坐姿優美地淺笑道：

　　“夢先生，能否先給我看一看你想要售賣的物品，剛好鑒定物品價格的職員今晚和我值班，走流程不會太久。”

　　莫文輕輕頷首，把布袋放到茶幾上，諾安讓他稍等片刻，就拾起東西暫離辦公室。

　　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諾安終于敲門回來。

　　期間，莫文還以為對方拿著東西跑路了，不然，幾樣古老的懷表和金屬而已，估價應該很快才對。

　　諾安左手提著布袋，右手拿著一疊金票，保持之前的笑容道：

　　“先生，根據我們對你售賣的物品估價，三塊拉爾菲德的懷表，由于存在輕度損壞，每塊2金票5里恩，一把亞魔鋼鐵的短劍，坦白講，我們交易事務所不收購這種物品，您可以去專業的武器店鋪售賣，最后兩塊暗金屬，四塊月光石頭，三塊熱能石，我們給出的價格是17金票5里恩。”

　　“物品總值，25金票，交易事務所會收取百分之五的手續費，最后價格，23金票7里恩5銅幣。”

　　“對于這個價格，您是否選擇售賣？”

　　莫文隨意地點頭道：

　　“給我20金票即可，剩余的錢，就當作情報費用，跟我講講克羅王國今年發生了些什么，還有，短劍也送給你了，我留著沒用。”

　　“啊！”諾安愣神一秒，又恢復端莊姿態，笑容更甚，“您是我見過最有氣質的紳士。”

　　旋即，她數了20金票遞給莫文，心里樂開了花，打探情報，是根據情報價值來收費，像克羅王國這種大國，明面的情報并不值錢，最多收費1金票，特別隱蔽的情報就不是她能夠知曉的了。

　　物品交易結束，高勒絲禮貌看向不動聲色的莫文，正式詳細講述：

　　“今年，克羅王國發生了三件大事，一是2月21日那天的傍晚，克羅騎士團隊突襲了拜亞西北邊界，原因未知，和平被打破，目前兩國局勢很緊張，以往，各大教會都會竭力遏制戰爭爆發，可這次，教會不聞不問，任由戰火蔓延，混亂之城的格局也是變得極其微妙。”

　　“二是3月8日凌晨5點，一顆隕石從天而降，砸在了科爾基斯郊區，傷亡倒是沒有，不過，我聽聞來此交易珍貴物品的商人談論到，說隕石砸在了一座遺跡里，皇室派人封鎖了整個郊區，似乎有什么東西從遺跡內出來了，聽著怪嚇人。”

　　“三是就在前不久，北蘭的王子親自到訪明朗，接待王子的是格林伯爵，王子在伯爵家看見了伯爵女兒的畫像，深深被吸引，當初要求伯爵女兒嫁個他——這件事上過新聞報，據說，雙方鬧得很不友好，威廉國王都出面調解，弄不好的話，克羅和北蘭的關系怕是危險了。”

　　認真傾聽，莫文手指摩挲花紋杯子，若有所思：

　　克羅和拜亞爆發戰爭，幸好在西北邊界，明朗屬于正南邊界，應該波及不到。

　　至于隕石、遺跡…難道是那些詭異的家伙從遺跡里跑出來了？就像是趴在愛麗絲克、科勒爾、倫納恩后背的存在？

　　前段時間的話，溫莉莎還在蘭蒂斯，那個北蘭王國的王子就算想，也見不到人，也不知他們被傳送去了什么地方，是否安全。

　　…種種念頭繚繞腦海，莫文更在意的是郊區那座第三紀元遺跡，畢竟，跟隨他們走出來的三個詭異家伙，曾經寫過信給他，還嚇唬過和威脅過他。

　　諾安一口氣講述了很多，端起茶杯喝了口紅茶，捋捋思路，又陳述克羅王國今年發生的各種值得關注的事情。

　　窗外日光逐漸東升，這場情報交易結束，莫文離開交易事務所，懷抱睡眼朦朧的白狐，站在樓房階梯邊緣，瞭望蘭蒂斯方向。

　　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失落。

　　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貝琳婭被“瘋王”吞噬，羅修斯倒在他懷里自殺，拉爾夫老探長也是開槍自殺，倒在了他面前。

　　我不值得你們原諒…現在想起老探長在石桌上寫的血字，莫文鼻子一陣酸澀，褐色眼眸波動。

　　駐足了幾分鐘，莫文朝著車站的位置走去，孤獨的身影在陽光照耀下，變得很長，很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