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六十年代11
孫志清被她的話弄的一愣，臉上剛才還厭煩的表情，現在瞬間變了。
“真的嗎？快拿出來給我！”勒令的語氣，讓旁邊的許夢阮很是不喜。
但女子卻還是那樣不在意的模樣。
伸手從口袋里拿出用手帕包好的一疊鈔票遞給孫志清。
孫志清看著厚厚的一疊，本以為都是些小額的鈔票，所以才會這么厚。
接過來打開一看，卻發現全是一百一張的整鈔。
臉上滿臉都是難以言喻的驚喜，身上那種擔心這里的人會發現他跟解語花關系的躁郁瞬間消失無蹤。
臉上興奮的表情就差跳起來大聲叫喊了。
“看來你還是有能力賺錢的嗎。”孫志清忍不住將拿出來的鈔票放在唇邊親吻了好幾下。
“不過你怎么在這么幾天時間賺到這么多錢的？我可跟你說，你要是去干什么有損我名譽的事情，我可不會承認我認識你。”孫志清邊說邊數錢，眼睛連看都沒看解語花一眼。
“志清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臉上蒙羞的。”解語花語氣溫婉，視線卻目不轉睛的停留在他的身上。
像是在努力用心記住他的模樣。
“好了，錢我收到了，你還有什么事嗎？”許是因為收到了一大筆錢，語氣沒了以往那樣拿到錢之后很快就不耐煩的樣子。
“沒有了。”解語花搖頭。
“那我進去了？”孫志清狐疑的看她一眼，似乎覺得她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樣。
之前拿了錢給他，總喜歡念叨一通。
今天怎么什么都不說，而且一次還給他這么大一筆錢？
奇怪歸奇怪，孫志清卻沒有放在心上。
并不覺得解語花會出什么事。
“志清，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缺錢了就去找份工作，以你的能力，要想找工作肯定很容易的。”
“國外的生活也不容易，要是有什么困難我也鞭長莫及，幫不到你。”
“志清，你要是有時間，還是記得回去看看叔叔阿姨，他們應該也很想你的。”
“我前幾天回去，把叔叔阿姨墳頭上的草都清理干凈了，但春天的時候肯定又會雜草叢生，所以你要是還沒去國外念書，那就記得回去看看。”
“還有啊，我記得你冬天不愛戴手套，我聽說那國外的冬天也挺冷的，你記得還是買了手套戴上，別管好不好看，把身體保護好才是最重要的。”
“還有啊.....”
明明說沒事了，看著孫志清要走，卻又嘮嘮叨叨起來。
“還有什么還有，行了，又不是見不到了，干嘛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晦氣不晦氣。”
“而且我爸媽還用你操心嗎？我有時間自然會回去祭拜他們。”
“懶得聽你說廢話，我要進去了。”孫志清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解語花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曾移開視線。
盡管那個背影已經走出自己的視線。
像是終于完成了任務一樣，許夢阮就看到女子轉身就落下了嘴角的笑。
渾身無力一般的拖著腳步慢吞吞的走著。
背脊彎曲著，伸手扶住路邊商鋪的墻壁，腳步挪動的很慢。
夜幕突然低垂，原本遠處不過一兩片烏云，現在卻整片天空都成了烏黑色。
山雨欲來風滿樓。
解語花抬眸看了看黑壓壓烏沉沉的天空，就像是壓在她身上的那些苦澀的痛一樣。
讓人喘不過氣來。
暴雨突然急速而下，被澆了一身的路人開始匆忙奔跑起來。
許夢阮看著這雨和雨中的女子，多像李爾王因為被兩個女兒無情的怠慢，而跑到荒野時遇到的那場暴雨啊。
當時李爾王迎著暴風雨大聲的喊叫著：“吹吧，風啊！脹破了你的臉頰，猛烈地吹吧！你，瀑布一樣的傾盆大雨，盡管倒瀉下來，浸沒了我們的尖塔，淹沉了屋頂上的風標吧！你，思想一樣迅速的硫磺的電火，劈碎橡樹的巨雷的先驅，燒焦了我的白發的頭顱吧！你，震撼一切的霹靂啊，把這生殖繁密的、飽滿的地球擊平了吧！打碎造物的模型，不要讓一顆忘恩負義的人類的種子遺留在世上！”
李爾王那種滿腔的悔恨與痛苦，與現在的解語花，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她被凌辱，卻還要堅強的揚起笑臉，讓大家看不到她的異樣。
看不見她心底的如同黃連一般的苦澀。
那些悲痛，都被壓在了不為人知的地方，在拿掉那一根看似輕飄飄的稻草時，終于彎下了腰。
已經沒了對生的希望與期待，人生還剩下什么呢？
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
不過轉瞬，街上的人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下如瀑布般的雨打落在地上，濺開來，又落下，匯成一個又一個的小水坑。
許夢阮看著解語花任由落下的雨珠灑落在身上，無動于衷。
寒冬臘月的天氣，這樣的雨水擊打在身上，可想而知的寒冷，可她卻好像感覺不到一樣。
站在雨中，不去躲避，也不去奔跑。
雷聲轟鳴在耳側，已然暗沉的天空，偶有燈光開始閃爍。
回到住的地方，給她開門的人恰好是管家，一見她的模樣，詫異幾秒，很快將人讓進去。
“解小姐需要給您煮一碗姜茶嗎？”泛起的同情憐憫讓管家多問了一句。
“不用了，謝謝您。”笑著搖了搖頭拒絕。
本應秀麗清絕的臉，現在慘白一片，打濕的發粘貼在臉上，卻因為那笑不顯柔弱狼狽。
“那我讓人給解小姐送些熱水過來。”
解語花沉默一下，最后點點頭，“謝謝。”
不待管家再說什么，轉身回房，管家手里遞出去的雨傘，還未來得及開口，人已經轉身遠去。
微微嘆了一口氣，關上門，也跟著進去。
解語花洗漱完之后，仔仔細細的將自己收拾好，臉上畫上了杜麗娘的扮相妝容。
身上穿著杜麗娘的戲服，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似乎很滿意。
之后起身，將之前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放在了桌上。
看著手中拿著的白色布條，發呆愣神，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直到午夜降臨，萬籟俱寂。
許夢阮看著她緩緩起身，搬了凳子，踩了上去，一個揚手，悠長的白布從房梁上穿過，重又落下。
她臉上神色淡漠，像是在做著什么無關緊要的事情。
許夢阮心底絲絲縷縷的疼，從四面八方細細密密的傳來，眼角酸澀不已。
手腳明明是虛緩的，卻像是千斤鐵錘那樣沉重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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