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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二章 規范性死亡

  第三病棟,五樓。

  玻璃窗外,打扮整潔,穿著一件白褂大衣的男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泛著血絲的眼表現了男人曾經在十分鐘前大哭過一場,情緒崩潰。

  但現在,男人恢復了清醒,并且理智地與禁閉室里的女孩進行對話。

  “我的妻子死了,死于一場恐怖的意外。”

  男人的聲音不輕不重,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禁閉室里,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女孩抬起頭,宛如天使般無邪的目光靜靜地瞧向男人。

  “如果你早一些相信我的話,恐怖的漫畫不會發生。”

  女孩毫不在乎地笑道,并且不忘在后者的心頭上刺入一把刀:

  “我說過,我是締造者,擁有改變一切的能力。而你不過是我漫畫里的角色罷了,如果我在畫里描述了你的死亡,你就會死亡。”

  中村一郎淡淡道:“你怎么創造的我?畫出來?”

  “不然呢?”橋本惠子立即反駁道。

  “如果你沒見過我,你又怎么創造我?”抓住橋本惠子言語里漏洞的中村一郎譏笑地問。

  橋本惠子顯然愣了一下,鎮定地回答中村一郎:“你在我的漫畫里,是一位必須要出來的人物罷了,你出現的目的就是在于詢問我這些無關緊要的測試心理問題,推動漫畫的發展。當漫畫進展到一定階段后,你就會死在某個事故中。”

  “哦?事故。”中村一郎對于自己的死法有些在意地多重復了一句。

  “是的。”橋本惠子笑了:“你會死于極致的冷靜又突然暴躁的憤怒下,冷靜后的你把自己吊死在家里的屋中。”

  “你這么肯定我會死在家中,如果我沒有回去呢,亦或是我讓他們把我捆綁起來了呢?”

  中村一郎嘗試著想要打破橋本惠子的言論。

  只見橋本惠子搖搖頭:“不,不會的,你一定會回去。”

  “以什么樣的理由呢?”

  中村一郎死咬不放地追問。

  “你很想知道自己死亡的方式嗎?”橋本惠子似笑非笑道。

  中村一郎皺眉,忽然意識到好像陷入了她的圈套,對于一位心理醫生來說,不知不覺地被對方進行暗示是失職的事情。

  “你是想對我進行暗示,然后催眠我讓我去按照你所說的方式死亡?”中村一郎嘗試地猜測,他感覺自己已經摸清楚了這個女孩的病態原因。

  橋本惠子自信地笑了笑:“你現在的反應,也在我的漫畫里。”

  “神的能力超出了你的理解范圍,我可以理解你,甚至可憐你。”

  “但是你不是第一個死于我漫畫下的人。”

  站在門外的心理醫生默默地握緊了拳頭,又驟然松開,抬起頭茫然道:“你覺得神是什么樣的?”

  “神?”

  “神不過是一群披著詭異的厲鬼罷了,這是由鬼主宰的世界,無間地獄。”

  橋本惠子朝男人詭譎地一笑。

  中村一郎此時也不知道是否該相信橋本惠子的話語,因為至今為止她所說的事情全部都實現了。

  他的妻子死在漫畫社的電腦前,美術刀徑直地捅入了妻子的脖子里,而當時的漫畫社所有的門窗緊閉,完全沒有人為謀殺的證據,美術刀上的手印也都是妻子的。

  橋本惠子在他妻子死亡的那夜,講述的內容是妻子木村愛子是有罪的,她的罪惡在于面對自己的母親自殺時,袖手旁觀。

  “有罪的人,都該死。”

  監控室里,橋本惠子語氣玩味地再一次說道。

  中村一郎抬起頭,凝視著橋本惠子,雖然他不清楚妻子的這一段過往,但還是繼續質問她:“既然我的妻子是因為有罪而死,那你也說過,今晚后,我也會死。”

  “我的死,也是因為有罪?”

  “是,你的罪。”

  “什么罪?”

  “褻瀆神。”

  “你?”

  “對。”橋本惠子站起身,緩緩地來到玻璃窗前,灰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迎接你的死亡吧。”

  中村一郎默默地向后退了幾步,轉身離開。

  從精神病院里駕車回去的路上,中村一郎的腦子里反復回想著橋本惠子的話語,到最后他還是沒有勇氣去拿起橋本惠子手中的畫冊,查看他的死亡。

  橋本惠子的話語仿佛詛咒般刻印在他的腦海里,即便他想要將橋本惠子留給的暗示抹去,可他始終是一個人而不是機器,和她交流的記憶在一次次地重復。

  為了保險起見,中村一郎一路上都將車速調低,甚至連通過馬路都異常地小心翼翼。

  他明天要去處理自己妻子的后事。

  當然,如果他還有明天的話。

  心不在焉的中村一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望著空蕩無人的屋子,一種落寞感油然而生。

  他的妻子死了,但中村一郎卻沒有辦法判斷橋本惠子言語里的正誤。

  就如橋本惠子所說,人類永遠擁有的劣根性,那就是恐懼。

  越是恐懼,就越會激發起她殺人的欲望和鎖定。

  深夜回來的中村一郎,草草洗過一澡后,滿身疲憊地躺在床上。

  但那夜的中村一郎,無論如何都不能入睡,在床上輾轉反側的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失眠了。

  昏暗的臥室里,中村一郎只能聽見自己胸口起伏的呼吸節奏。

  靜謐是唯一的基調。

  “呱噠”

  輕輕的嘎吱聲。

  中村一郎家的大門是鐵門,平時響動很大的開門聲,此時卻異常地細微。

  門一開后,

  中村一郎豎起耳朵去聆聽聲響。

  “噠噠”

  像是一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走在客廳木板上會發出的聲音,他的妻子上班回來的時候,經常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女人似乎走了一步,距離臥室更近了一分。

  “咚。”

  中村一郎的臥室門響起一記敲門的聲音。

  他的心頓時繃起,神色一緊地望向臥室門處。

  那人在敲門?

  中村一郎不敢去回應,按理說沒有鑰匙,是沒有人能夠進來自己的屋子才對。

  除非是小偷?

  中村一郎心里暗想。

  “噠噠。”

  “噠噠。”

  中村一郎能夠清晰地依據腳步聲,判斷出臥室門外的人又走了兩步。

  “咚、咚。”

  這一次的敲門聲比先前多了一次。

  中村一郎完全不敢輕舉妄動,他覺得對方是在試探房屋里有沒有人。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門外的人似乎因為沒有聽到臥室里有人回應,隨即轉身離開。

  中村一郎察覺到那人遠開了房門,腳步聲走遠了,松下一口氣。

  直到臥室門外再也沒有響起腳步聲時,中村一郎才試探地起身,緩緩地拉開床邊的電燈。

  就在拉開燈,昏暗的臥室瞬間被照亮的那一刻!

  “噠噠!”

  “咚咚咚!!”

  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驀地響起!

  臥室外的人在用手錘門?

  忽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中村一郎連忙關上燈。

  臥室重新暗下的那一刻,敲門聲戛然而止。

  “咔嚓。”

  鐵門關上了。

  她,走了嗎?

  畢竟是堅定地信奉沒有鬼的心理醫生,即便是如此詭異的敲門聲和腳步,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小偷的試探罷了。

  為了小心起見,中村一郎抄起擱置在角落的棒球棍。

  此刻的中村一郎已經沒有了睡意,他小心翼翼地走下床,鼓起膽子,湊近臥室的門,打算聽聽門后的動靜。

  “呼”

  “呼。”

  中村一郎胸口起伏,深呼吸了一口,以緩解自己緊張的壓力。

  仔細聽過一番后,確定沒有人的中村一郎伸手握上門把手,冰冷的寒意瞬間席卷他的身體,甚至能感覺到門縫里有絲絲陰風吹來。

  中村一郎握緊棒球棍,一點點地扭動門把手,木門漸漸地打開。

  木門半掩開后,中村一郎猛地將它全部敞開。

  視野里,客廳中,空無一人。

  中村一郎不敢大意,直到他打開客廳里的燈,并且將家里的燈全部打開搜查一番后,才發現沒有任何人來過的痕跡。

  怎么回事?

  難道真的像橋本惠子所說,這個世界是厲鬼的世界?

  不,他不信。

  走到客廳里飲水機打了一杯水的中村一郎,走進書房的桌前,他打開電腦,準備在一次查閱審訊橋本惠子的記錄。

  中村一郎扭頭看了眼身后的時鐘。

  凌晨三點。

  雖然已經很晚,但現在的他沒有一丁點的睡意。

  剛打開電腦查閱資料不久,中村一郎忽然聽見:

  客廳里,那座飲水機,在冒水泡。

  怎么回事?

  難道是自己摁鍵時,不小心用力了,導致飲水機還在流水嗎?

  思慮于此,中村一郎不禁感慨自己真的是神經過于緊張了,連飲水機都沒關好。

  抱著這樣的心理,中村一郎起身走向客廳。

  來到客廳后,中村一郎的目光投向了那正在冒水泡的飲水機。

  詭異的是,飲水機里并沒水滴落。

  沒有水滴落,怎么會有水泡呢?

  剎那間,中村一郎渾身汗毛聳立,一股寒意涌上頸椎。

  難道家里,有一個他看不見的人?

  “咕嚕”

  “咕嚕”

  水桶里,大小不一的水泡不斷地從飲水口涌出,水界線在降低。

  好似,好似真的有一個人正在,

  正在喝著水?

  中村一郎果斷地走上前,直接將水桶整個拿起,擱置在地上。

  就在中村一郎解決掉“吵鬧”的飲水機后,他又一次坐回書桌前。

  如果不出意外,他今晚是不會睡覺的了,保持清醒的他堅信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死于漫畫的詛咒下的。

  中村一郎在這一秒,甚至覺得相信一個精神病女孩的話語是一種可笑的想法。

  虧得他自己在某一刻,生出要用大劑量的安眠藥殺掉女孩的想法。

  女孩也許只是誤打誤撞地猜中了他妻子的死法罷了。

  可愈加思索,中村一郎就越覺得古怪,因為女孩話語中的時間、地點、死亡場景都無比地貼合督查司給予他的答復。

  中村一郎猛地神情一震,瞳孔微縮,難道,自己妻子的死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

  破除掉女孩漫畫留在內心的真實性后,電腦前的中村一郎有些病態的微笑,他想要找到真正的殺人兇手!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嘭!”

  就在中村一郎的念頭落下,書桌前的臺燈燈泡炸開,短暫亮起的書房也歸于黑暗。

  處于黑暗中的中村一郎望向尚且開著燈的客廳,客廳里的光帶給了他安全感。

  中村一郎捧起電腦,來到客廳。

  未曾料想到的是,客廳里的燈竟然也是莫名地開始頻閃起來。

  “滋滋”

  抬頭看向客廳大燈的中村一郎被燈閃得晃眼睛,無奈下只好關上燈。

  四周頓時又再次漆黑一片。

  中村一郎只能借著電腦的微弱光亮,縮在沙發上。

  現在的他,已經預料到了一絲不對勁。

  忽的,

  電腦屏幕上,強制地開啟了一部漫畫。

  漫畫的標題內容是《妻子》。

  中村一郎眉宇緊皺,他移動著鼠標想要刪除掉這個突然不知從何跳出的漫畫,卻發現無論怎么做都關閉不了。

  電腦死機了,但里頭的漫畫卻在一頁頁地翻著。

  記憶的內容一幕幕地重現,所有中村一郎的經歷,包括他每一分秒的心理活動,動作都完整地浮現在漫畫中。

  驚恐、未知、壓抑的情緒占滿了他的腦海。

  這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中村一郎猛地甩開放在腿上的電腦,摔在地上的電腦屏幕依舊亮著。

  畫頁,翻過。

  定格在一個沙發處,沙發上的男人驚恐畏懼地盯著客廳地板上的某一處。

  這,不就正是此刻的他!

  眼角的余光里,飲水機旁,似乎出現了一個灰色的身影。

  中村一郎僵硬地扭動自己的脖子,緩緩地看向那個地方。

木村愛子,正穿著一件灰色的裙子,在咧嘴笑著,沖他笑  漫畫的內容最后,就是這一幕。

  回到自己住所,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后的許默,靜靜地坐在書桌前,和那個曾經同樣坐在桌子前看電腦的中村一郎相似。

  一個在看漫畫,

  另一個在漫畫里看電腦。

  難以用言語來形容許默此刻內心的震撼,血色紙稿上描繪的漫畫,在他的眼里俱現。

  這個就是你的詭異嗎?

  許默移動目光,瞄向另一側擺放著的鬼書。

  現在,他要補全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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