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只有一人聽到的風鈴聲
龍雀城，紅花巷。
紅花巷在龍雀城的士子之間很有名氣，因為大名鼎鼎的天香樓就坐落在這里。
明月剛剛升上天空，水銀般的月光在江面上流淌。
這個時候，正該是天香樓最熱鬧的時候，即使是白日里不茍言笑的官員到了這里，也會擺出一副風流才子的模樣。
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門口笑臉盈盈，和熟客們調笑打鬧。
往日里大紅燈籠把這里映襯得像是粉紅的仙國。
可現在別說是大紅燈籠，就算零星的幾盞燭燈也沒有。
天香樓中一片安靜，往日里在夜里走動的姑娘也都待在房間里，偶爾發出一兩聲咳嗽聲，又馬上止住。
天香樓安靜得不像話，但跟它周圍的居民區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這里寂靜得簡直就像是深山野林，只有呼嘯的風聲。
家家房門緊閉，窗戶也遮蓋得嚴嚴實實，還用木板封死了。
在一個邊緣的角落里，佇立著一棟青磚綠瓦的小屋。
郭小菊躺在床上，用被褥蓋過了整個身子。被子不大，但把她瘦小的身子團團遮住，還是綽綽有余的。
她摸了摸胸口的衣兜，感受到哪里的東西后，才松了一口氣。
那里面的東西是兄長離開前給他的，兄長走的很急，在走之前她聽到了響亮的煙火爆炸聲。
本來兄長答應帶她去游街的，但因為突發事件，只能作罷。
但郭小菊倒不覺得有什么可惜的，反正她也看不見，外面大街吵吵鬧鬧的，她不是很喜歡。
她其實只是想要跟在兄長身邊。
今晚的紅花巷格外安靜，右邊的郭爺爺沒有再咳嗽，后邊那個說話古怪的叔叔也沒有再走動。
但她還是能聽見，沉重的呼吸聲，隔壁小狗蛋剛想要哇哇大哭，一顆糖塞到了他的嘴里，她聽到了糖和牙齒發出的撞擊聲。
她雖然看不見，可她的聽覺卻格外敏銳，能聽到極其細微的聲音，甚至是隔壁郭爺爺家里蚊蟲煽動翅膀的聲音。
兄長說它這是她的天賦，她要學著好好運用。
郭小菊伸出手摸了摸旁邊的小貓。
小貓的毛發黑白摻雜，是最普通的家貓，褐色的瞳孔有一絲靈動。
兄長長期不在家，唯一能陪伴她的，只有這只小貓，郭小菊給它起名叫大花。
大花忽然從郭小菊的手中掙脫出來，一下子鉆出了被窩，跳下床從墻下面的小洞鉆了出來。
郭小菊大急，兄長走之前把所有的門窗都關嚴實了，唯獨忘記把這個小洞給堵上，這個小洞是留給大花出入的，大花很聰明，排泄的時候會從這個洞出到外面。
“大花，快點回來！”郭小菊滿臉焦急，卻只敢小聲喊叫。
外面響起了喵喵聲，然后就是小貓落到地面的聲音。
郭小菊焦急地等待，可等了很久，大花還是沒有回來，她集中注意力去聽，風中傳來低低的嗚咽聲。
這聲音她很熟悉，當初她從垃圾堆撿到大花時，它也是這樣子，躲在角落里害怕地嗚咽。
郭小菊再也忍不住，爬下床打開門，要出去尋找大花。
“大花，大花！”郭小菊小聲地呼喊。
她忽然停下了腳步，她聽到了水滴在地面的聲音，連續不斷。
通過聽覺，她在腦海里面構造了一幅場景，一個渾身濕漉漉地人站在街角，水順著頭發不停地往下滴。
水滴聲忽然變化了，越來越近。
郭小菊渾身顫抖起來，那人的腳步聲極輕，她兄長的輕功也是數一數二的，可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最要緊的是…她沒聽到呼吸聲，也沒聽到心跳聲。
一個死了的人正在向她接近！想到這里，郭小菊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恐懼。
“大花，大花！”她快步走到角落里，找到了在墻角瑟瑟發抖的大花，大花猛地竄進郭小菊的懷里。
終于找到大花了，郭小菊松了一口氣，轉身就想回到屋里。
這時候她感覺到身后一涼，水滴聲距離她只有兩步之遙。
郭海在紅花巷中飛掠。
他聽到煙花后就知道城里面出事了，那煙花是黑龍衛緊急集合的信號。
黑龍衛不管在任何地方，只要看到這信號，就必須前往煙花升起之地集合，否則以逃兵罪論處。
龍雀城的確出事了，上一次龍雀城出現如此重大的危機，還是國君清繳謀逆時。
但郭海實在放心不下，獨自在家的瞎眼幼妹。
父母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得了重病走了，他們相依為命，才活到了今日。
他趁著任務之便，回到了紅花巷的家，打算再叮囑一些話。
街面上出現的無臉怪異后，他們也掌握了一些信息。
這些怪異只會出現在街道，如果靠近江河，出現的概率就會變大。
雖然這些詭異是虛幻之體，卻不能穿墻，只憑借本能行動。
所以只要關好家里的門窗，大概率不用擔心無臉人進入家中。
這些詭異展示還不能確定就是災禍，他們從沒有沒有接觸過這種類型的災禍。
無臉人的會被燈光還有聲音所吸引，所以龍雀城的大多數燈火都熄滅了，即使是往常燈火通明的皇宮此刻也是漆黑一片。
這座號稱大夏不夜城的龍雀城，從誕生之初，第一次迎來了這種黑暗的場面。
郭海用輕功趕路，躍上旁邊的高墻，這里離他家已經很近了，他遠遠地就能看到他家的房門。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握住。
他看到他家的房門開了！
此刻他再也顧不得保持安靜，輕功運轉到極致，踩碎了屋頂的瓦礫，向家中飛躍而去。
剛來到家門他就見到令他驚恐的一幕，一個無臉人出現在他妹妹身后，只有兩步之遙。
以這種怪物的手段，他根本阻止不了。
郭海的臉色變得煞白，渾身手腳冰冷，他不敢想象失去妹妹的情景。
“兄長！你回來了呀？”郭小菊聽到身后熟悉的動靜，驚喜出聲。但他沒能像往日一眼得到兄長的回答，只有一身凄厲地吼叫。
“小菊，快跑！”
郭小菊意識到某種危險正在飛速接近，可恐懼讓她身體渾身僵直。
就在這時，胸口處傳來了一股溫熱感，她伸手一摸，是哥哥離開前，叫他務必收好的符箓。
她本以為這這是兄長給她乞求的平安符，沒想到卻在此刻顯現出神異。
郭小菊手握著符箓，近在矩尺的無臉人再不敢靠近，連連后退。
郭海大喜過望，他覺得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就是用一本功法換了陳大師的符箓！
這無臉人再害怕陳大師的符箓！
“小菊！”郭海閃身來到幼妹的身前，激動道，“是陳大師的符箓救了你，這張符箓你一定要貼身保管好！”
郭小菊雖然不知道陳大師是誰，但既然能制作如此神異的符箓，還能讓兄長如此敬佩，鐵定是了不起的人。
她點了點，這時她忽然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就像是水流沖刷在殘破的風鈴上，發出怪異的鈴鈴聲。
“兄長，你聽到風鈴聲了嗎？”郭小菊抬頭問。
郭海楞了一下，他什么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