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小的也不敢來打攪仙長清修!”
李公甫態度是謙卑的,心意是真誠的,禮節也是周到的,困難也是實實在在的。
“李捕頭是說,在層層把守之下,密不透風的庫房之中,五千兩庫銀,一夜之間,不翼而飛了?”
孫錚面色淡然,但心底卻已經基本篤定,這就特么是童年電視劇情節!李捕頭的樣子都沒換,這張臉太有代表性了。
“你們推斷,是有超出凡人的神秘力量涉及?因此尋上梅莊來求助?”
李公甫很恭敬:“還請孫仙長垂憐!若是數目小些還好說,這等數額,已經超出本縣能力。若是無法尋回,受苦的,又是百姓!”
這是肯定的,轉嫁風險,歷來就是官場慣例。
丟了錢糧,不在百姓身上榨出來,難道要當官的掏腰包貼補?還有王法嗎?!
不管是哪條蛇的劇情,至少這是開了鑼,既然撞上了,摻一腳又何妨?
“得,那就隨你走一遭!”
孫錚一身天藍色的棉質道袍,襯上白色底衣,行動間藍白交相參差,很有一種賞心悅目的視覺感。
頭上隨意的插了支木質發簪,腳下一雙點塵不染的黑底藍面軟靴。
整體上來說,就是個很普通的火居道士模樣。
但仔細一瞧,從上到下,都透出一股出塵脫俗的仙氣。
不管誰看一眼,都得夸一聲好!
其實就是干凈!
這個時代,凡有人居住的地方,沒有不見塵的,只要稍微一動,再鮮艷的衣服也得沾塵染灰。所以才有個風塵仆仆的說法。
僅僅是保持這種干凈狀態,就足以證明不是凡人。
普通人沒這能耐!
孫錚隨著李公甫一行來到錢塘縣衙的庫房,查看現場。
空曠的銀庫里,木制的銀架上空空蕩蕩,連一枚碎銀也看不到。
不愧是妖精,牛舔了一樣干凈!
李公甫憂郁的額頭都能擠出血:“這五千兩銀子還是知府大人暫存在本縣的,下月初就要運往國庫上繳。如今突然丟失,知縣大人急的都快上吊了…”
孫錚回憶當年劇情,好尷尬,當年條件不好,看電視也是在鄰居家蹭著看的,具體劇情記不大清楚,只記得白娘子真漂亮!
好像有這么一段小青盜銀的劇情,但詳細過程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隨口安慰道:“能有這種手段的人,不會缺銀錢花用。想來這個手段也只是用來警示縣衙,搞不好是你們中有誰無意中沖撞了人家。”
李公甫頓時就陷入思索狀態,這個說法很有說服力。
既然沖著庫銀下手,那得罪人家的肯定是能在縣衙掛上號的,不然說不過去嘛。
“已經過去三天,這里留下的痕跡都消失的差不多了。我也只能盡人事,試試看了!”
孫錚從袖中摸出一片紙,在手中三下兩下折成個小紙鶴,空中抓一把殘留僅存的法力,向紙鶴上一拍。
這不是茅山道術,是正宗的梅林魔法,追蹤術。
紙鶴拍拍翅膀,搖頭晃腦掙扎著飛在空中,繞著庫房盤旋幾圈,沖著某個方向用力啄了幾下。
“幸好,還能抓住點氣息,走吧,一起去瞧瞧,能給縣衙甩臉子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公甫和兩個衙役看的呆了,他們之前也見過道士做法畫符之類,但像今天這種,讓紙鶴飛起來找線索的場景,真的是開眼!
孫錚將紙鶴拘在眼前指引方向,眾人踏上追尋之路。
出城幾里,有個衙役犯起嘀咕:“這不是往梅莊的方向嗎?孫仙長是要回家?”
孫錚也發現這方向確實是沖著西湖,正對著梅莊。
他對追蹤術信心充足,要說它失效也罷了,只要起效,一般不會出錯。
等拐下官道,紙鶴的小腦袋指身更加清晰,情況一目了然。
確實是梅莊方向,距離梅莊不到半里,有座光鮮大宅出現在眾人眼中。
那衙役直咂嘴:“我一月也來西湖三五遭,孫仙長家的梅莊是舊宅沒留心也罷了。這新建的宅子,怎得一點印象都沒有?”
還特么用問,和梅莊一樣,都不是正經路數建的屋嘛。
雕梁畫棟的大宅門,朱漆的匾額上,兩個大字寫的分明:“白府”。
好嘛,孫錚苦笑,虧我還琢磨截胡了老蜘蛛的佛珠,這倆要是化不了形可怎么辦。誰曾想,不但化了形,還和我家做了鄰居!
好家伙,那天法海急著跑來踢館,還說我家妖氣沖天,不會是瞧見白府說的吧?
那豈不是說,我替這兩條蛇擋了一回災?
算了,就當是截胡佛珠給的補償吧,一報還一報嘛。
眾人來到白府門前,紙鶴撲騰的越發歡快,這就沒跑了!
李公甫剛準備讓手下打門,那兩扇厚重的大門竟然緩緩開啟,這是知道我們要來?
門里走出幾個人來。
打頭的,是個身穿文生士子衫的少年。旁邊跟著一個老者和一個少女,正笑面盈盈的說著什么話。
“漢文?”李公甫嚇的差點跳起來,搶身上前,一把扯住那少年:“你怎么在這里!”
啊,許仙啊!
擦,這就搭上線了?
奇怪了,不是那個反串娘娘腔,也不是《青蛇》里的老實人。
難道是劇情沖突,搞的樣子都換了?也不知道童年女神還在不在了?
說好的西湖美景三月天吶?
咦?好像現在就是三月初啊,噢,那沒事了,估計也是剛搭上。
許仙也嚇一跳:“姐夫?你們這是…”
李公甫不知道怎么解釋,扭過頭來看孫錚,畢竟一只紙鶴的指引,沒法當證據呀。
孫錚笑著拱手:“在下孫錚,就住在旁邊梅莊,聽聞新近遷來高鄰,特地過來打個招呼。不知尊府主人可在?”
那個一身鮮艷服色的少女兩眼滴溜溜一轉:“哎喲,這可不巧了,我家多是女眷,實在是不方便招待外客。”
孫錚一指李公甫和兩個衙役:“所以在下帶了李捕頭一起過來做個見證,有公門中人在場,還怕誰敢胡亂嚼舌根不成?”
李公甫連忙點頭:“對對對,我們陪孫員外一起來做個見證。”死死揪著許仙的衣袖不放手,心里早亂成一團麻,不知道要怎么把小舅子摘出去。
少女和那個老頭對個眼色,嬌滴滴道:“那請諸位稍等,我去問姐姐討個話。白福,你先請幾位客人耳房里待茶,不要怠慢了。”
姐姐?看來她就是青蛇了,一點都沒有印象中的影子。失望!
眾人一起進大門,前院耳房里坐下,白福慢悠悠點火爐燒水,瞧那樣子,沒有個把鐘頭估計是燒不開。
李公甫拉著許仙閃到角落,低聲詢問。
許仙紅著臉,只說是昨日游湖,碰巧落雨,此間主人借了傘給他,今天是來還傘的。
李公甫松了口氣,叮囑許仙趕緊回家,安心學業,不要太過荒唐嬉戲。
許仙已經告辭過一次,硬著頭皮沖著白福再打個招呼,很隱秘的瞪了孫錚一眼,轉身離去。
白福笑呵呵招招手送許仙離開,轉頭又板下臉,拿個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對著小泥爐扇火。
等許仙離開,孫錚將目光投向白福。
“你叫白福?那是不是還有白祿、白壽、白禧、白財?”
白福的手頓時停住,略顯呆滯的扭過頭來:“孫莊主如何知道?”
孫錚搖搖頭:“我猜的!五鬼搬運嘛,好能耐!”
白福豁然起身,雙目瞪圓,嘴里卻亂打哈哈:“孫莊主這話是什么意思?小老兒聽不明白。”
孫錚冷笑:“有這能耐,去那些達官貴人家里打劫也好,盜墓也罷,誰能攔得住?那些人沒一個干凈的,丟了錢財也不敢聲張。可你們偏偏要去偷公庫!
你們知不知道,那公庫里的錢糧,都是民脂民膏!
就算真的找不回來,那些官吏也要想辦法重新加派到百姓身上,再搜刮一回!指不定還能趁這機會再給自己撈點私房。
這叫什么?這叫借刀殺人!你們,借那些官吏的刀,殺的是那些掙扎在泥里永無出頭之日的苦哈哈!
天道輪回,講的是個因果報應!
不要以為仗著有幾手修為,就可以為所欲為。
這五千兩銀子攤派到全錢塘縣,有幾家妻離子散,有幾戶家破人亡…將來都要報應到你們身上。
仔細想想清楚,想明白的話。今夜子時,把那些銀子原樣奉還,以后大家還是好朋友!”
說完這番話,孫錚起身招呼李公甫:“看來這家主人不怎么歡迎咱們,還是走吧!”
李公甫和兩個衙役呆呆的跟著起身,一起出了白府。
出了門,李公甫才意識到事情沒辦好,有點猶豫:“孫仙長,這事你看它…”
孫錚將手一伸:“人家不愿意招待,沒關系,先去寒舍喝口熱茶,坐下慢慢聊。”
兩個衙役感覺到世界觀被顛覆,渾渾噩噩跟著李頭走進梅莊。
也是老管家待客,朱智那手腳可快的多,幾乎是幾人剛落座,就送上了點心、茶水。
兩個衙役哪見過這么奢華的擺設,眼前的點心漂亮的好像工藝品,簡直不忍心碰。可是又按不住心里那點念想,畢竟是仙長家的點心,嘗一口沾仙氣那是必須的!
李公甫心里還是放不下,茶也喝的沒滋沒味。
孫錚笑道:“李捕頭盡管放心,明日一早,要是銀子沒回去,我替你補上五千兩!”
啊?這怎么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