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妖谷詭事(上)
“看！——
一捶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
百十個斜背響鼓的后生，如百十塊被強震不斷擊起的石頭，狂舞在你的面前。
驟雨一樣，是急促的鼓點；
旋風一樣，是飛揚的流蘇；
亂蛙一樣，是蹦跳的腳步；
火花一樣，是閃射的瞳仁；
斗虎一樣，是強健的風姿。
黃土高原上，爆出一場多么壯闊、多么豪放、多么火烈的舞蹈哇 ——安塞腰鼓！”
出發前，蘇明站在金甲將軍神像下動情地說著。
“滾！所以這就是你給那山谷取名安塞妖谷的原因？”王不遺在一旁怒罵道，蘇明怎么能找準一切時機進行不著調的言論？
一般人還真受不了他。
蘇明沒有理王不遺，繼續高聲道：“這腰鼓，使冰冷的空氣立即變得燥熱了，使恬靜的陽光立即變得飛濺了，使困倦的世界立即變得亢奮了！”
“你是不知道說什么，所以找出了初中課文來當廢話吧？”王不遺冷冷吐槽，滿是嫌棄地眼神。
“并不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此時的心情為何如此壯闊。”蘇明搖搖頭，繼續道：
“使人想起：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
使人想起：千里的雷聲萬里的閃！
使人想起：晦暗了又明晰、明晰了又晦暗、爾后最終永遠明晰了的大徹大悟！
容不得束縛，容不得羈絆，容不得閉塞。是掙脫了、沖破了、撞開了的那么一股勁！”
王不遺聽著蘇明的聲音，忽然感受到一種粗獷的氛圍，氣勢雄渾，眼前仿佛出現了百十個斜背響鼓的精壯漢子，耳旁傳來了沉重的腰鼓響聲。
隆隆！隆隆！隆隆！
王不遺內心忽然變得激昂，心生無限豪情，好似第一次才鮮明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活躍和強盛！
“來，我們打一架！”王不遺看著蘇明雙目火熱。
“收！”蘇明伸手在戰意蓬勃的王不遺面前打了個響指。
“你對我做了什么？剛剛我竟然有種想要一個人單挑千軍萬馬的沖動！”王不遺死死盯著蘇明，等著一個交代。
“一個演示。”蘇明輕聲回答，隨即面向封印林，拱手緩緩開口道：
“控情之法，我已經完全掌握了。”
“你在演示給情魔看？不對，是釋七？”王不遺頓時想明白了蘇明的用意。
此去安塞妖谷，如能成功，他們將不會再回到這里。
封印林和被封印的情魔，將隨著悠久的歲月一直長存下去，直到未來的某個時間點消失；因為2020年的留甲陵，封印林不再存在，情魔也在歷史上消失。
“其實，這世界還有很多秘密我沒有探尋到。不過，并不是所有問題都必須得到答案，我期待揭曉，但不會強行去扭轉事物原本發展的軌跡。”蘇明低聲自語，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和王不遺講。
“因為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人無三六九等，但事有輕重緩急。”王不遺說道。
“走吧。”蘇明擺擺手。
“你不去封印林看看？”王不遺問道。
蘇明搖搖頭：“封印林我已經重新加固，短時間不會出問題，后面的事情和我們無關了。”
經過釋家村一事，蘇明和王不遺都明白了，事物的發展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他們想要在過去改變什么，反而是導致走向原本歷史軌道的關鍵。
或者說，做與不做，結局都一樣。
只是做時心中寬慰，做后徒勞無功，徒增傷感。
“是啊，我們終究是個過客。”王不遺回頭看向留甲城，心緒搖晃，忍不住有些傷感。
畢竟是當過了三四年的城主，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好在我一年前就開始有意識的降低存在感，把原有事務交給其他人，我離開后，這里還是會繼續發展下去，或繁榮，或興衰。”王不遺心道。
“城主大人！”
一聲聲高呼傳來，幾百名留甲城的百姓沖出了城，有的手里有個拿著果籃，有的手里抱著兩株大白菜，有的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
“城主大人，我們知道您要走，所以備上了一點心意，希望您收下，都是些自家的東西。”一個拄拐杖的老頭，走向前。
他原本也是逃難的難民，差點餓死在逃亡路上，被王不遺所救。
王不遺環顧所有人，感動道：“謝謝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些東西，我不能收。”
“這么多，我們也拿不動啊！”蘇明小聲吐槽了一句。
王不遺瞪了一眼蘇明，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此去山高水長，江湖路遠，不便攜帶重物，還請大家收回。”王不遺輕聲道。
“城主伯伯，你不要走好不好！”翠花跑到王不遺身前伸出一根少了一顆的糖葫蘆：“我把糖葫蘆給你吃。”
王不遺揉揉翠花腦袋：“伯伯有事情要辦，等辦完了再回來看你好不好？”
“你不許騙我！拉鉤！”翠花伸出白嫩的右手小拇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王不遺笑道。
“一百年不許變，可惜我們要跨越的不止一千年。”蘇明心里感慨，希望王不遺善意的謊言不會傷害到翠花幼小的心靈。
蘇明想起了某個電視劇的橋段，轉過身，在地上拾起一顆石子，放在掌心用靈力打磨光滑。
隨即，蘇明把光滑的石子放在翠花手心，說道：“這是顆種子，等它開花結果了，城主伯伯就會回來了。”
王不遺張張嘴沒有說話，理解蘇明的用意。
總有一天，翠花會明白那只是塊石頭，也會知道蘇明和王不遺的離開是一去不返的，一切都是給一個小女孩的善意謊言。
王不遺接著又和百姓們說了會話，再次強調了看護好將軍神像，莫要亂入封印林，最后在百姓的再三挽留下堅決離開。
“你要不要回頭多看幾眼？這次再見可就是真的不再見了。”離去路上，蘇明笑道。
王不遺落后蘇明兩個身位，說道：“不必了，我們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會過得很好的。”蘇明說道。
“但愿吧。”王不遺笑道，瞳孔中泛起一絲黑霧，但他毫無察覺般。
蘇明忽然看向封印林，皺起眉頭，心道：“希望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