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還好,聽到后面有人竟敢詛咒自己經營了大半輩子的產業要倒閉,周貴已然怒不可遏。
“姓茍的,你是真狗啊!”
周貴先是進行了一波人身攻擊,然后才繼續說道:“你那個破紡織廠關了門,我們周家布坊也不會關門的!”
而那姓茍的人明顯也是個老板,聽完之后也不生氣,笑道:“周老板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那紡織廠雖小,可是不欠別人銀子,而且我手頭上也很寬裕,并不缺銀子,怎么會關門呢?倒是周家布坊就不行了,聽說周家布坊早沒了銀子,再加上還欠那么多銀子,怕是真要關門了!”
茍老板說完便大笑起來,引得圍觀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你…你放屁!”
周貴顯然被氣的不輕,大罵一句后說道:“你聽誰造謠我們周家布坊沒銀子了?告訴你,我們周家布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銀子!”
而周貴這話一出,對面馬上笑出聲來。
很明顯,周貴上當了。
“好呀,大家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周老板可不缺銀子!”
“不缺銀子,為什么還欠債不還?”
“那還能為什么,看不起咱們唄!”
“可不是嘛,我看他不光看不起咱們,還想捫了咱們的銀子,一點都不想給呢!”
“呵呵,那可不行!”
這時候,茍老板冷笑一聲道:“咱們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誰敢不給,我就把他的店給他砸了,看他給不給!”
“砸店可不行,若是他不給銀子,那就要把他的店抵押給咱們,咱們把他的店賣了拿錢!”
“對,賣了拿錢!”
隨后,一群人就喊了起來。
“你們…你們…”
周貴氣急攻心,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爹,你先回去吧。”
這個時候,周梓瓊的聲音傳了出來。
“畫琴,你把老爺扶進去吧!”
“不能讓他進去!他還沒說還不還錢呢!”
“我爹年紀大了,周家布坊里的事情多是我接手的,所以他也不太清楚,你們跟我爹說,倒不如跟我說好。”
“梓瓊,你進去,讓爹在這!”
“爹,你還不相信女兒嗎?”
周梓瓊輕聲說了一句,周貴聽了,嘆了口氣說道:“好,那爹進去!”
“既然如此,那就跟周小姐說!”
屋里一陣沉默,能夠聽到腳步聲,周家布坊里面有后門,直接通到后面的周府,畫琴扶著周貴進去了。
待周貴離開,周梓瓊才說道:“諸位跟我們周家布坊也打了多年交道,為何汝州城里那么多紡織廠,周家布坊偏偏跟你們做生意?還不是因為咱們是老主顧,互相信得過嗎?”
周梓瓊此話一出,想必就是要打感情牌了。
眾人一陣默然,這時候還是茍老板站出來說道:“周小姐,咱們在商言商,不要談感情!若是談感情能養家糊口,誰還做買賣?”
“對,在商言商!”
其他人跟著附和,很顯然,這些人里,茍老板是他們的主心骨。
周梓瓊聲音冷了下來:“茍老板,若是不講感情,不談交情,那是不是我們周家布坊以后也不用再從你們紡織廠里進粗布了?你們呢,是不是也不想再賣粗布給我們了?”
最后這句話是說給后面這些人的,他們應該跟茍老板一樣,手下都有紡織廠,因為周家布坊是汝州乃至全安國最大的布坊,對于粗布的需求量很大,這些人算是周家布坊的原材料供貨商。
聽到要跟周家布坊的生意終止,后面這些人并沒有多少底氣,都看向了茍老板。
茍老板冷笑一聲,“哼,周小姐,你也不要拿這種話嚇我,這汝州城里可不是只有你們一家布坊,除了你們周家布坊,難道我們就不能再跟其他布坊合作了?”
說完,茍老板又問道:“而且我聽說,你們周家布坊現在庫房里存的可都是賣不出去的棉花和棉衣,哪里還有能力再向我們進粗布?就算我們想跟周家布坊做生意,你們也有心無力不是?”
這話說到了周梓瓊的痛處,現在的周家布坊已經進入惡性循環,庫房里的棉花和棉衣越壓越多,這就導致周家布坊除了浣花玉錦外,其他品種的買賣都不能正常運行了。
“所以,以后我們賣不賣粗布給你們周家布坊都不一定呢,周小姐還想威脅我們?”
說完,茍老板一伸手,冷聲道:“周小姐,還是趕緊給錢吧!”
周梓瓊也沒有服軟,厲聲回道:“茍老板,我以我們周家布坊的名譽擔保,絕不會拖欠你們的貨款,但也絕不會現在給你們貨款,而是會按照規矩,在壓貨三個月之后再結清!”
“規矩?”
茍老板笑了起來:“周小姐,你來給我們講講這都是哪里的規矩?誰規定了必須要三個月后才能結清貨款?可有字據?”
汝州城里有許多紡織廠,專門從農戶手中收來麻皮,然后經過一系列加工和紡織,制作成粗布,這些粗布也可以賣,但都是一些窮苦老百姓買罷了,也賣不了多少錢。
紡織出來的粗布若想賣些好價錢,需要把粗布賣給各大布莊,經過布莊再一系列深加工和漂染后,才會形成各種市面上的衣服。
汝州城里的紡織廠和布莊都有很多,但最大的布莊當屬周家布坊,對粗布需求量也大,所以紡織廠都想為周家布坊供貨。
而周家布坊選定一批紡織廠,會跟他們談好條件,比如先拿粗布,一般過三個月,粗布都能轉化成衣服賣出去后,才會把貨款結清。
這早就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而周家布坊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追著要錢,所以根本沒有想過寫什么字據——彼時如日中天的周家布坊,誰敢壞了規矩?那不是砸自己的買賣?
所以,字據肯定是沒有的。
因此聽到茍老板這么問,周梓瓊也陷入了為難之境,雙手緊緊的握著,咬著嘴唇,快要滲出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