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原來,張學先聽到有人把他們酒坊釀造出來的酒形容成“品質低劣”的話,定會暴跳如雷,跟他干上一架。
尤其是他越看越不順眼的毛頭小子。
但是他后面那句話,卻讓他發不出火來。
那…烈酒呢?
那還用說,烈酒可是蠻夷才有的好東西,而且產量極低,每年都會上供給安國,只有皇室成員才能喝到一些,彌足珍貴,可見一斑。
若是有烈酒的話,他們張家酒坊早就做成京州第一酒坊——不對,該是安國第一酒坊了,地位超然,哪里還會發生這次的事情?
他經營酒坊這么多年,自然也想過突破,烈酒便是他多年來的夢想。
可這烈酒又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他曾經派人釀造過數次,多加糧食多加酒曲少加水,釀造時間長些,但釀造出來的酒,度數并沒有太高不說,關鍵是口感不好,成本還高了不少,多方算計之后,他只能忍痛割愛。
現在一個毛頭小子當著他的面說烈酒,在他看來像是白日做夢一般。
而荊哲說完之后則一直觀察張學先的反應,他雖然沒有贊成,但卻猶豫了,猶豫便說明此事有戲,遂決定趁熱打鐵。
“伯父,若是我說我會制造烈酒呢?”
張學先冷笑一聲,“年輕人,我喝過的酒比你喝過的水都多,奉勸你一句,莫要說大話!”
荊哲笑笑:“伯父是不是不信?”
“呵呵,別說是我了,你跟任何一個人說你會制造烈酒,怕是也沒人會信!”
“不瞞伯父說,這話我還真沒跟別人說過!”
隨后又湊近張學先,變得小心翼翼道:“伯父,我姐姐住在梁州,我曾去待過一段時間,見過一些蠻夷,所以…”
荊哲沒有繼續說下去,剩下的全靠張學先自己腦補。
梁州,比鄰西疆。
而烈酒,恰是出自西疆蠻夷之手。
雖說他的話聽著像是在吹牛逼,但看他的模樣似乎又不太像,難不成,他在梁州的時候有什么奇遇,學到烈酒制作之法了?
腦補到這一層之后,張學先因為喝多了酒而發紅的眼神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句句實話,不曾有假。”
“空口無憑,怎么信你?”
“等明天我把工具配齊,親自給伯父演示一遍即可!”
“你為什么要幫我們?為了筱妤?”
張學先盯著荊哲,眼神質疑。
若他說“是”,張學先馬上就會趕他走。
自家女兒雖好,可他眼神不差,對面的少年模樣絲毫不弱于他女兒,而且看他身著錦袍,想來家境也不差。
這樣的人,又怎么會為了一個女人將烈酒制作之法這么絕密的東西告訴他呢?
接下來就見荊哲搖頭,繼續小聲道:“其實,我跟晉王世子有些私人恩怨,我看不慣他,所以想給他個教訓!”
聽到這話,張學先思忖片刻,點頭相信。
兩人湊的近,說話聲音又小,連張夫人和張筱妤都聽不清楚。
張筱妤擔心她爹別真動了手,遂伸手拉了拉她娘,張夫人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張筱妤低下頭去,臉頰緋紅。
“老爺,人家阿坤公子也是想幫咱們,你跟人好好說話,可莫要動粗!”
張夫人勸解道。
“瞎說什么呢?我是那種人嗎?”
跟荊哲溝通愉快的張學先回頭不滿的看了張夫人一眼,然后樂呵呵的勾起荊哲的肩膀,“我跟阿坤兄弟相談甚歡,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阿坤兄弟,要不咱倆結拜吧!”
“…”
臥槽,你姑娘比我都大,你哪來的臉跟我結拜啊?
旁邊的張筱妤也被她爹的操作給秀到了,愣在那里不知該哭該笑。
張夫人一把將他拉了回來,氣勢威嚴,把張學先嚇到了。
“你個老東西,是不是糊涂了?人家阿坤公子才多大年紀,能跟你做兄弟?”
“我年紀也不大嘛…”
張學先還不服氣,在那嘟嘟囔囔。
“你說什么?”
“沒說什么…我喝多了,頭疼,得進屋睡覺!”
明顯有些妻管嚴的張學先扶著腦袋遁走了。
張夫人這才轉過身來,十分抱歉道:“阿坤公子,我家老爺酒后失言,你莫要放在心上,老身替他跟公子賠禮了。”
說完還對他作了個揖。
身為女人,張夫人豈能看不清自家女兒的心思?若是荊哲和張學先真的結拜成兄弟,他豈不是成了張筱妤的叔叔?
叔叔和侄女…
這簡直有悖倫常啊!
張夫人說什么也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荊哲忙拱手回禮,笑道:“伯母言重了!伯父那是無心之言,倒是有些童言無忌的頑皮,小侄并未當真!”
張夫人這才放心,看著荊哲,這相貌,這談吐,這穿著…
越看越滿意,越看越入迷。
被這么一直盯著,荊哲倒是尷尬了。
“咳咳。”
為了保持矜持,張筱妤輕咳兩聲,算作提醒張夫人。
張夫人這才回過神來,但卻未曾感覺半點尷尬,笑著對荊哲說道:“既然你不嫌棄,那伯母以后也不見外了!賢侄今年多大,家中還有何人,可曾婚配?”
“娘!”
這次張筱妤無論如何也矜持不了了,趕忙上前拉了拉張夫人,小心瞥了荊哲一眼,臉頰早已緋紅似霞!
她爹娘…實在是太丟臉了!
“呵呵,你倒還不好意思了!”
張夫人笑了笑,兒女大事,他們自然是尊重女兒的,只要她不愿意,就算是晉王世子,他們家也敢拒絕,但若是女兒有意,做母親的甘愿拉下臉皮也不會覺得難為情。
遂換了個話題。
“賢侄聽口音不像是京州本地人吧?”
荊哲點頭,“回伯母,我老家在彭州,今天剛到京州!”
剛到京州便來了自己家,這若是說對自家姑娘沒點想法,她才不信呢!
張夫人看著荊哲,眼又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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