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狀的恐怖

　　洛河來到案發現場的時候，已是深夜。

　　這里是一處朝著樓下往負一層走的酒吧，酒吧外面有一圈正在流淌著的藍色結界，將現場封鎖。

　　幾個身高兩米，穿著藍色警備服，帶著帽子的毛茸茸的犬族警備正守護著現場。

　　“情況怎樣？”洛河走到了一個犬族警備的旁邊。

　　“全滅了，一地的殘渣。”對方搖搖頭，“我老遠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別說對方的狗鼻子了，就連洛河自己，其實現在也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目擊者呢？”洛河四處張望了一下。

　　“昏迷了，被精神污染了。現在正在治療。”犬族警備說，“我們只是封鎖了下面，現在還沒人進去。”

　　“薇婭。”他呼喊了一聲。

　　“是。”身后的女精靈走了上來。

　　此時此刻的精靈警官已經是全副武裝，她身上穿著黑色的乳膠緊身衣，外面披著武裝帶，亞麻色的長發扎成馬尾披在腦后，更外層還有許多雕琢奇異紋飾的金屬護甲。

　　她一手握持著一把電磁槍，一手舉著一面同樣有著紋飾的防爆盾。

　　兩人走到了結界的面前。

　　那如同膠片一般不斷旋轉的藍色結界，這個時候自動露出了一個縫隙，隨后洛河與薇婭就進入了其中。

　　剛剛進入結界，外面的偽裝就全然失效，之前的血腥味頓時濃郁了十倍不止。

　　往下的樓梯被鮮血布滿，前方的大門被打碎，但是這碎裂的大門斷層，竟然也露出著仿佛血肉一般的色澤。

　　“惡魔儀式…”薇婭走了過去，綠色的眼瞳是凝重與戒備。

　　“里面還有危險？”洛河問。

　　“不確定。”薇婭思索著，“惡魔的氣息還很重。”

　　“嗯。”

　　洛河放慢了腳步，他到了門前，輕輕的推開大門。

　　“這是…”

　　就把里面滿目瘡痍。

　　酒吧的桌椅板凳全都被清理到了一旁，地上是肉塊的泥漿，墻上則是滿墻的鮮血。

　　昏暗的燈光在不斷的閃爍著，沒有起到照明的作用，卻反而是讓人有一種心慌的感覺。

　　“咦？”洛河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在墻壁上畫著一個巨大的魔法陣，這邪惡的線條和鮮血畫成的陣圖，毫無疑問的說明了這是魔法陣的不詳。

　　然而，讓他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在驚訝魔法陣上面的綠色血液。

　　這些血液是如此的惡心，以至于光是看著，洛河就滿頭大汗。

　　“這里的確召喚過惡魔。”薇婭說。

　　“好像有點熟悉的感覺，是不是和星舟大學那邊類似？”洛河問。

　　“嗯，感覺有些相似。”

　　星舟大學本身沒有什么事，但是體育館似乎曾經有惡魔駐足過。問題不在星舟大學，而是在舊城區。

　　不過這事情警備并沒有告訴其他人，雖然事情不大，但“惡魔”這個詞還是容易引起恐慌。

　　“一群蠢貨召喚出了惡魔，然后被惡魔吞了，最后讓它跑了…”薇婭轉走和眉頭。

　　“惡魔沒有跑。”洛河來到了魔法陣的面前，在仔細的觀察著。

　　“沒有？”薇婭一陣愕然。

　　洛河觀察著血液，然后又低下頭，看了看地上的腳印，開始構思著當時的景象。

　　“惡魔…消失了。”洛河說著。

　　“這不可能。”薇婭斷然的搖了搖頭，“我沒有感受到除了召喚魔法之外的氣息。這個魔法陣在完成召喚的時候也已經壞掉了。”

　　“也不是飛起來了。這只惡魔不會飛。”洛河說，“但也不可能被奴役，因為那些召喚者也死了，唯一的問題是…殘骸呢？”

　　都是血肉。

　　但并非是人類或者生物。

　　而是整個房間似乎都活化了過來。

　　“守著我。”他吩咐道。

　　“是。”薇婭點了點頭。

　　洛河閉上了眼睛，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抹了一點干涸的綠色血液，然后在左手的手表表盤上摩擦。

　　“惡魔…被一群人召喚。然后，它從結界之中顯現。”

　　惡魔看到了對面的一群人，他們在歡呼著。

　　惡魔也在歡呼著。

　　這群人因為召喚出了惡魔而歡呼。

　　惡魔因為得到了食量而歡呼。

　　“想要奴役惡魔？心真大。”洛河撇了撇嘴。

　　隨意就破除了召喚者妄圖奴役自己的手段，然后惡魔一下子抓住了其中一人，將其撕裂成兩半。

　　有人想要逃跑，但是惡魔打了個響指，將酒吧封禁。

　　這里，是惡魔的游樂場。

　　或者說，本該是惡魔的游樂場。

　　再然后——洛河看到了。

　　“——！！！！！”

　　一個黑影。

　　從陰影中顯現。

　　那是純粹的黑、純粹的暗，是人類所無法洞察的某種存在。

　　恐懼透過時光直擊心靈。

　　“唔…唔…唔！！！”

　　如果有人告訴洛河，這黑影就是“恐懼”本身，他也深信不疑。

　　因為惡魔在顫抖。

　　之前，還因為在肆意玩弄而愉悅的惡魔，在看到這個黑影之后，顫抖了。

　　那是不可理解之物。

　　那是就連邪惡與不詳，都能吞食的某種無法形容的存在。

　　在黑影顯現之后，周圍便開始了扭曲，落在地上的血液，將周圍化為了血肉，而彌漫于空氣中的血氣，則扭曲著、抖動著、變成了一根根的觸手。

　　惡魔在顫抖，它甚至無法反抗也無法逃走。

　　惡魔被吞下了。

　　身體從頭到尾，都在被融化、被啃噬。

　　洛河急忙切斷自己的魔法。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就仿佛自己曾經見過這個謎一樣的黑影一樣。

　　這個黑影，曾經纏繞著自己、在自己的周身盤繞，那無可描述的漆黑之物，似乎是要將自己啃噬殆盡。

　　再接著——他看到了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看著自己，而眼睛的瞳仁之中，便反射著那個無可描述的身影。

　　這巨大的壓迫，比起從惡魔的視角觀察自己被吞噬要更加的可怖。

　　“唔！！！！”

　　洛河開始抽搐著，呢喃著。

　　“洛隊？！”

　　在洛河呢喃的時候，地上的血肉，此時此刻竟仿佛又開始活化了一般，那惡質的感受，讓她惡心想吐。

　　“洛隊被惡魔的意識污染了！”

　　薇婭立刻意識到了問題。她回過身，槍背直接擊暈了洛河。可即便如此，洛河依然渾身抽搐，四肢亂抽。莉雅將其拖到了旁邊干凈的空地，隨后抽出了一根泛著白光的物體。

　　這是一種短期記憶抹除的裝置，在對高精神污染事件的調查中十分常見，可以抹除最多五分鐘內的記憶。

　　惡魔的精神污染很難凈化，但通過抹去記憶和意識本身卻能夠辦到。

　　特別是這短短一分鐘的時間，副作用也不會太大。

　　棒狀物被放入了洛河的嘴巴，頂端抵住上顎。

　　隨著一陣閃光過去，洛河整個人才停了下來。

　　“咳咳…咳咳…”

　　洛河咳嗽著清醒了起來。

　　“謝謝，薇婭。我被污染了？”他腦袋上冒著冷汗，渾身無力，口水直流，就仿佛是中風了一樣。

　　“是的。”薇婭點點頭，“它比我們想象中的難纏。”

　　“不是惡魔。”即便記憶被刪除了，洛河依然脫口而出。

　　“不是惡魔？”薇婭有些疑惑。

　　“我不記得了。”洛河搖搖頭，“但是，這個惡魔肯定已經沒了。它還沒來得及作案。”

　　“可不是惡魔又是什么？”薇婭有些奇怪。

　　“是…”

　　洛河雖然被刪除了記憶，但是此時此刻，他卻仿佛又感受到了那奇異的存在。

　　半晌，他才用沙啞的聲音說出了最后的那兩個字：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