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呆呆地坐在了原地,如同陷入了死機狀態。
眼前這慘烈的一幕,讓一直被哥哥姐姐們保護著的安娜再也無法忍耐了。
安娜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她一開始還只是抽噎,后來漸漸變成了嚎哭。
伴隨著安娜的哭聲,周圍街道上的燈光開始忽明忽暗,原本正在瘋狂進攻的影子衛隊,突然全都停下了腳步。
安娜的哭聲越來越大,整個街道的路燈都開始閃爍。周圍的影子衛兵們,全都痛苦地抱住了腦袋,有些甚至直接倒在了地上。
張曉陽感覺離褲袋里一陣火熱,他低頭一掏才發現…自己的手機燒了。
安娜的哭聲愈加凄厲,那些影子衛兵們就愈加痛苦。
張曉陽已經意識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連忙的沖到了安娜的身邊,抱住了她的肩膀說道:“安娜,快住手!”
那些影子衛兵的身體發出了規律性地抖動,幾秒鐘后這些影子衛兵口鼻都開始出血,整個人躺在地上發出了有一陣沒一陣的抽搐。
很快,他們的身體進入了一種非常詭異的狀態。
這種狀態下的他們體內的細胞在不停地死去,但是卻因“永生之酒”的作用而不斷地再生。在這種細胞瘋狂更迭的狀態之下,他們的身體極為痛苦,甚至正常的生理活動平衡都保持不了,身體如同癌變一般開始大面積崩壞。
就在剛剛,安娜用自己的魔女能力,干擾了影子衛兵們腦中的芯片,啟動了自毀程序。
這些人腦內有著一塊芯片,是安斯伯格家族為了控制他們而安裝的。當自毀程序啟動的時候,影子衛兵們體內的平衡就會被破壞,“永生之酒”的魔女特性就會難以控制,然后開始侵蝕他們的身體。
此刻那些追殺張曉陽他們的影子衛兵,此刻全都躺在了地上陷入了半死不活的狀態…有些扛不過去的人干脆已經直接死了。
“安娜!你沒事吧?”
安娜在釋放完自己的魔女能力之后,就陷入了昏了過去。
張曉陽和德克薩斯連忙對她進行了身體檢查…所幸她似乎只是太過疲憊然后昏睡了過去,身體并沒有什么大礙。
“我們…得救了嗎?”這樣說著的夏洛特已經癱在了地上。
剛才那一刻,她差點以為自己死定了。
“算是得救了吧。”依克西婭摸了摸夏洛特的頭,“這孩子救了我們。”
——但是,也有人犧牲了。
依克西婭心中這樣想著,轉頭看向了夜梟。
此刻,托馬斯·羅恩依舊抱著阿爾伯特已經冰涼的尸體。
對他來說阿爾伯特是他重要的親人,阿爾伯特的死亡對他來說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光是阿爾伯特的死,對托馬斯的打擊已經夠大了,而阿爾伯特死亡之前所說的那番話…更是讓他感覺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這個時候,張曉陽將安娜交給了德克薩斯,然后自己走到了托馬斯的身邊。
依克西婭本來以為張曉陽會安慰托馬斯,但張曉陽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阿爾伯特留給你的遺物…不看看嗎?”
依克西婭趕忙沖到張曉陽身邊,講他拉到一邊然后壓低聲音說道:“你不要這樣子啊,你這不是往他傷口上撒辣椒粉嗎?你先讓他緩一緩啊!”
張曉陽搖了搖頭,然后走到夜梟身邊接著說道:“你身上總歸帶著防電磁脈沖的電子設備吧?既然如此那就看一看吧…有可能真相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張曉陽的話語,似乎是激起了托馬斯心中的某種情緒,他原本已經失去高光的瞳孔之中,再度出現了光芒。
托馬斯的臂鎧內側,就是一臺移動終端。
他將儲存卡插入了其中,隨后打開了儲存卡。
儲存卡里只有一個文件…那是一個視頻。
托馬斯用微微顫抖的手點開了那個視頻,視頻之中的阿爾伯特正坐在莊園的一個房間里。
“托馬斯,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或許我已經死了…我提前準備這個東西,就是為了保證某天我遭遇不測的時候,你依然能夠了解到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隨后,阿爾伯特給托馬斯講了一個故事。
麥克·凱爾斯曾經是英國SAS(特種空勤團)的一名上尉,他的戰術素養極高而且軍事能力過癮,因此一直都是隊中的骨干…知道后來他膝蓋中了一槍。
手術過后,麥克雖然行動無礙,但是卻再也不能執行空中跳傘、特種作戰任務了,于是只能選擇退役。
退役之后的他因為傷病治療等原因欠了一屁股債,這讓他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妻子受不了日益貧困的生活,向他提出了離婚。離婚之后他的妻子嫁給了別的男人,他的孩子也跟了別人的姓。
絕望的麥克整日借酒澆愁,渾渾噩噩地過了很多年。
某一天,他終于在也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于是他在酒醉之后借著酒勁,將槍口塞進自己的口中。
然而正當他準備結束自己的人生時,一個未曾想到的人摁響了他的門鈴。
麥克打開門后,看見了一個自己熟悉的人——阿爾伯特。
阿爾伯特曾經是麥克的部下,兩人在軍隊里的時曾一起出生入死,算是過了命的交情。
阿爾伯特退役得很早,麥克聽說他退役之后去了紐倫港。看他途徑這一身名貴的定制西服,想來應該是已經混得人模狗樣了。
“麥克,你怎么變成了這幅鬼樣子?”
阿爾伯特看著一身酒氣的麥克,臉上充滿了難以掩蓋的嫌棄。但兩人在寒暄一番會后,很快阿爾伯特這幅嫌棄的神情,就變成了詭異的笑容。
“我這里有個活,報價是1000萬美元…這個活并不容易,但只要干了這一票,你就能獲得一筆足夠花一輩子的錢,妻子和孩子說不定也能回到你的身邊。”
麥克有些心動:“為什么?代價…是什么?”
阿爾伯特的嘴角勾起:“我希望你幫我…殺兩個人。”
一周后,紐倫港白街劇院后門外的街巷口。
此時麥克正蹲在角落里,一邊抽煙一邊等待著。他的長發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下巴上胡子拉碴一看就很久沒修,配合上他那一身舊大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躲在陰暗角落里的流浪漢。
但是,他與普通的流浪漢不同…他的懷里藏著一把裝滿子彈的左輪手槍,普通流浪漢不會帶著這種東西上街的。
麥克在等兩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對夫妻。
“我會想辦法將那對夫婦引到后門,到時候你只需要佯裝搶劫,然后將出來的兩人全部殺死就可以了。記住那對夫婦的相貌標志…對了我說過的那些之外,那一晚那本女人的脖子上,還會戴一串名貴的黑珍珠項鏈,這是重要標志要牢牢記住,免得到時候殺錯了人。”
阿爾伯特的叮囑在麥克的腦海中回蕩——雖然他沒有告訴麥克他要殺的人是誰,但麥克猜這對夫婦一定是社會名流。
麥克猜測這兩人一定是得罪了阿爾伯特的老板,所以阿爾伯特才會雇傭自己來干掉這兩人。
——但是這不關我的事,干完這一票老子就回英國…
這樣想著的麥克,突然聽到巷子里傳來了腳步聲。
“托馬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女人的聲音伴隨著高跟鞋一起傳入了麥克的耳中,“你身體不舒服嗎?明明話劇才演到了一半。”
“我…我…”年幼的托馬斯并不敢說,自己只是因為看了表演感到害怕。
“抱歉,艾麗莎,想離開的人是我。”身為一家之主的克魯斯·羅恩在幫自己的兒子開脫,“我覺得里面有些悶,有點不舒服。”
麥克原本以為不是這兩人,因為他沒聽說目標之中還有孩子…直到他看到了這兩人的長相和描述如出一轍,而且女人的脖子上還戴了一串黑珍珠項鏈。
一時間,麥克的頭腦有些懵,他不知道究竟應不應該執行計劃。
如果執行計劃,他就可以得到1000萬美元,然后去和自己的妻子兒子相會,但這意味著他必須向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出手。
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放棄執行計劃,他將徹底失去自己的人生!
一時間,麥克有些猶豫,妻子和孩子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閃過…
最終,麥克帶上了頭套,咬著牙站到了那一家人的面前。
他手中舉著槍,朝著這一家人沉聲道:“別動,把身上所有的錢都交出來!”
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孩子都被嚇壞了,他們抱住了自己的丈夫和父親,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
一家三口之中,克魯斯還算冷靜。
他慢慢地舉起手示意麥克不要驚慌,然后以極慢地動作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錢夾,將錢夾放在了前方的地面上,接著緩緩退回了自己妻子和兒子的身邊。
“我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請你不要傷害我和我的家人。”
麥克走到一家三口面前,舉著槍對著三人,然后慢慢地從地上撿起了錢夾。
他的內心在掙扎,他此刻非常的猶豫。
“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難嗎?”一家三口中的那個男主人大膽地向麥克搭了話,“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困難,你可以到羅恩慈善基金會名下的救濟院尋求幫助…而且很快紐倫港就會推行新的救濟法令,向社會所有無家可歸的人提供工作崗位…請你相信這座城市。”
麥克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從這個男人的眼中,看到了堅定與真誠。
麥克握著錢夾的手越來越緊,持槍的手也在不斷顫抖。最終,他又舉起了槍,指向了一家人中的那個女人。
“那串項鏈…把那串名貴的珍珠項鏈給我。”
麥克已經決定了,他打算搶劫完這一波就遠走高飛,去他媽的任務,去他媽的1000萬美金!
艾麗莎用微微顫抖的手,試圖去解開后頸項鏈的鎖扣,但因為太過害怕所以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砰——
就在這個時候,槍響了。
黑色的珍珠項鏈散落了一地,大珠小珠在地面上散落奏出了死亡的樂章。
血花在艾麗莎的胸口綻放,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麥克的后方,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克魯斯在槍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就抱著托馬斯試圖伏倒在地。托馬斯從一開始就被母親護著,他的頭埋在母親的后背,所以什么都沒有看到。
當那一聲槍聲響起,母親溫熱的血液灑在他的臉上,他才做出了反應。
在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之后,膽小且卑微的托馬斯被嚇得昏了過去。
砰!砰!
槍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是兩連發。
麥克中槍倒在了地上,手槍也滑出去飛了老遠。
克魯斯背部也中了槍,也跟著麥克一起倒在了地上。
“為什么…”這個男人掙扎著看向巷口的人影,用掙扎著的語氣說道,“阿爾伯特,你為什么要…”
剛剛開了三槍的阿爾伯特,走到了自家男主人的身邊。。
“為什么?你問為什么?”阿爾伯特的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你們一家人就像是好吃懶做的豬一樣,明明整日無所事事,但是卻憑借著自己所占有的社會財富,瘋狂地吸食著這座城市的血液…而我呢?就像是被你們養的狗一樣,被你們隨意使喚!
“你覺得這公平嗎?不!這不公平!”
面對歇斯底里的阿爾伯特,這個男人只能無力地說道:“我們一家明明像家人一樣對待你…”
“家人?你也配說出這個詞!?”阿爾伯特扯了扯嘴角說道,“莊園里你們飼養的那一群寵物狗,每天要做的事情就只是搖搖尾巴討好你們,卻能吃著空運過來的上等牛排,住在專門建造的舒適房間里悠閑地玩耍、交配。
“而我呢?卻要每天要鞍前馬后服侍你們,要任勞任怨不能有絲毫怨言,必須要優雅得體讓你們覺得舒服,有時甚至還要給那些狗鏟屎…”
克魯斯的臉上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閉上眼睛說不出話。
“你們管這叫‘家人’?”阿爾伯特忍不住發出了狂笑,那笑聲癲狂得讓人心悸,“哈哈哈哈哈…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恐怕那些狗才是你們的家人,而我只是你們養的狗吧!”
克魯斯用最后的力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就算我死了,你也拿不到一分錢,我遺囑里所有的錢都留給了托馬斯!如果托馬斯死了我們的財產無人繼承,那么這筆財富會全部捐給慈善基金會。”
“我不需要繼承你的遺產。”阿爾伯特從衣服里拿出了一個薄如蟬翼的東西,那看起來像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皮面具。
“魔女遺物‘畫皮’,編號C-996。這幅面具會吸收一個人的血肉,然后將帶上面具的人變為吸收掉的人。
“雖然代價是一生再也無法脫下來…但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你死之后我就會取代你,成為大富豪克魯斯·羅恩!你們一家的財富從今以后就都是我的了!我根本不需要繼承你的遺產!我只要成為你就好了!”
說到這里,阿爾伯特發出了怪笑。
而此時克魯斯也已經氣若游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事已至此,你已經沒有價值了,你們一家就去地獄相會吧…相信我,以你們一家作的惡,絕對上不了天堂。
說著,阿爾伯特舉起了槍。
正當阿爾伯特打算開槍,將克魯斯和托馬斯一起打死的時候,一直趴在地上的麥克突然動了。
“哦啊啊啊啊啊!”
麥克一邊咆哮著一邊一躍而起,突然暴起的他沖到了阿爾伯特的懷里,死死固定住了他抓這手槍的那只手。
阿爾伯特不停地扣動扳機,然而子彈全都射向了天空。
“麥克!你瘋了嗎!?”
“我犯了很多錯,但這次我要做正確的事。”
麥克用力扳著阿爾伯特的手,然后槍口漸漸對準了阿爾伯特的腦袋。
“不!麥克…”
砰——
伴隨著一聲槍響,阿爾伯特…肝腦涂地。
做完這一切之后,麥克捂著腹部的傷口,倚著墻慢慢地坐了下來。
——都結束了嗎?
麥克腹部的傷口只是擦傷,雖然流了點血但好在他這段時間養了點脂肪,所以傷口并不致命。
剛剛被阿爾伯特拿在手里的“畫皮”,此時掉落在了阿爾伯特的血液之中,正瘋狂地吸食著阿爾伯特的血肉。
很快阿爾伯特的肉身全部被蠕動的“畫皮”吸了個干凈,只留下了阿爾伯特的衣服在地上。
遠處,傳來了警笛聲。
麥克看向地上的人皮面具,又看了看已經死去的羅恩夫婦,以及那個被嚇得昏厥的孩子,心中突然有了一絲不忍。
——是我的貪欲,害死了這對夫婦。
——他們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呢?他們的死究竟使這座城市很多底層人民的希望破滅了?還是單純消滅了兩只蛀蟲呢?
麥克找不到答案,他只是對面前這個孩子感到愧疚。
為人父母又經歷風霜的他,能夠體會與親人分離的痛苦。
他覺得就算這個孩子的父母,或許并不是如他所想一般善良的人,但也不應該讓一個孩子承擔失去父母的痛苦…畢竟孩子是最無辜的。
“或許,有些錯誤,注定要用一生去償還。”
也許是動了惻隱之心,又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麥克在長嘆一聲之后,從地上撿起了“畫皮”。
然后,他將這副人皮面具,戴到了自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