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病房里,安靜無比。
周靈韻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
床頭點滴的葡萄糖生理鹽水,一滴滴低落在張曉陽的心頭,掀起波瀾。
警察偵察過周靈韻的房間了,不僅確認過周靈韻的房間沒人進去過,而且還在周靈韻的電腦上找到了她預先錄下的研究視頻日記。
視頻上周靈韻自述了自己的目的——她是為了研究“創夢者”和昏睡病的關聯,自愿戴上“創夢者”的。
按照周靈韻的想法,即便“創夢者”真的是導致“昏睡病”的元兇,那么她在陷入昏迷之前應該還有機會來對所收集的數據進行分析。
然而她卻在戴上頭盔之后,直接就陷入了昏睡。
她那僅僅錄了一篇的研究視頻日記,既是序章也是終章。
張曉陽坐在床邊,十指交錯雙手緊握,指關節被他捏得發白。
“我早該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距離周靈韻陷入昏迷,已經過去了三天。
這三天的時間里,張曉陽一直陪伴著周靈韻,連學校的課都沒去上。
其實三天前的那個白天,張曉陽就已經察覺到了周靈韻的情緒不對,但他卻以為周靈韻只是因為提議沒被采納而感到不甘心而已。
所以他并沒有多想,也什么都沒有做…這讓他非常自責。
張曉陽很早以前就認識周靈韻了,他知道她是一個十分要強的人。
他早該猜到,周靈韻絕不會輕易地放棄對昏睡病的研究,別人越是冷嘲熱諷、越是輕視她,她就越是渴望證明自己。
她為了證明自己是正確的,即使是用自己當試驗品也在所不惜。
“我早該阻止她的…”
張曉陽沒能阻止周靈韻,也沒能從她拼命收集的數據中查出線索。
張曉陽在將周靈韻送到醫院之后,將她通過親身試驗收集的數據復制了三份,分別提供給了人民醫院的病理研究中心、濱海市公安局以及特衛局的情報分析部門。
然而這些部門在對數據進行過分析之后,都沒能從數據之中發現什么異常。
周靈韻的昏迷,被定性為了在使用“創夢者”主機時,“碰巧”突發了昏睡病。
張曉陽每每想到這里,心中那名為“憤怒”的情緒線,就會瘋狂波動。
張曉陽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憤怒,但他猜自己大概是在為自己的無能而狂怒。
“請問是在這一間嗎?”
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張曉陽愣愣地抬起頭,然后看到了一個纖細的身影。
林嵐向引路的護士道了聲謝,然后就推開了病房的門。
張曉陽和林嵐四目相對,然后兩人同時低下了頭。
雖然只是片刻的對視,但從張曉陽那沒什么情緒波動的眼神之中,林嵐看到了隱藏極深的難過與自責。
“你怎么來了?”張曉陽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
林嵐不滿地鼓著臉:“你這說的什么話?我難道不能來嗎?”
張曉陽連續幾天沒去上課,林嵐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周靈韻出事了。
林嵐知道周靈韻對于張曉陽來說,
林嵐從小和張曉陽一起長大,當然知道周靈韻在張曉陽心中的重要性——那是親人一樣的存在。
她擔心張曉陽在周靈韻病倒之后想不開,所以下課之后立刻就趕了過來。
“我沒說你不能來,只是覺得你完全可以明天再來…”張曉陽趕忙給林嵐倒了杯水,“你一個女孩子,獨自走夜路不安全。”
突然被關心了一下的林嵐,不自覺地睜大了眼睛。
她清了清嗓子掩飾情緒,然后走到周靈韻的床邊乖巧地坐下。
林嵐目視著周靈韻的睡顏,用試探性的語氣問道:“靈韻姐她情況怎么樣?”
張曉陽端水的手抖了一下,一滴水從杯中濺出落在了他的手上。
“她…不太好。”張曉陽把紙杯遞給林嵐,“那些得了昏睡病的病人,至今都沒有絲毫蘇醒的跡象…主任和我說要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林嵐沒有想到情況竟糟糕至此,她不由得有些難過:“靈韻姐她究竟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聽到這個問題,張曉陽再次握緊了拳頭。
“大概是因為她的倔強…還有我的無能。”
就在張曉陽和林嵐交談的時候,醫院的走廊里又傳來了喧鬧之聲。
“我女兒在哪個房間!?”
“這位女士,醫院里面請你保持安靜。”
“閉嘴!你們救不了我女兒,還在這里管我!?信不信我要你們都下崗!”
囂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張曉陽聽到這個聲音連忙站了起來。
伴隨著一陣“踢踏、踢踏”的高跟鞋踩踏聲,一個渾身珠光寶氣的中年婦女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這個女人的目光鎖定在了床上的周靈韻身上,然后猛地摘下了墨鏡。
雖然她的臉上已經有了魚尾紋和抬頭紋,但還是能依稀看得出她年輕時的風姿綽約。
“靈韻!”那個女人一聲哭喊,快速地來到了床邊,然后抓著周靈韻的手就痛哭了起來,“你別嚇媽媽,你快醒醒啊…”
眼前這個中年婦女,就是周靈韻的母親。
張曉陽走到那個女人身邊,小心翼翼地說道:“伯母,我…”
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響徹了整個病房。
張曉陽的臉上,留下了一個鮮紅的掌印。
“滾!”周靈韻的母親咬牙切齒地說道,“自從遇到你們張家人以來,我們家靈韻就從來就沒遇到過什么好事!”
張曉陽的臉上火辣辣的疼,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周靈韻的母親先是抽噎著自言自語,然后又歇斯底里地嘶吼道,“你給我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給我滾!”
面對周靈韻母親的辱罵,張曉陽只是低著頭,既沒有同她爭吵,也沒有哪怕一句解釋。
最終,林嵐看不下去了,她往前一步擋在了張曉陽和眼前這個女人中間。
“我說,你這個大媽是怎么回事!?”林嵐叉著腰用不輸于對方的氣勢說道,“張曉陽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反而還是他第一時間發現了靈韻姐昏倒,然后將她送來了醫院!你不感激也就算了了怎么還打人!?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是非對錯之心?”
“是非對錯?你問問他自己!”周靈韻的母親指著張曉陽惡狠狠地說道,“你和你哥哥都是掃把星,我早就勸過靈韻不要和你們張家人來往,但她卻從來不聽我的…”
“你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林嵐也是被這個女人無理取鬧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你們這些為人父母的,平日里也沒見多么關心孩子,結果一到出事就地將罪過全都推出去,不是怪罪學校就是怪罪別人,整得好像自己一點責任都沒有一樣!”
“你這臭丫頭…”
“住口!”
周靈韻的母親似乎是想說什么,但卻被林嵐卻用更大的聲音壓住了。
“一口一個‘我女兒’、‘我女兒’的,結果女兒昏迷了整整三天才現身,還對照顧自己女兒的人惡語相向,肆意踐踏別人的善意…且不論你配不配為人父母,我都懷疑你這樣的家伙配不配做‘人’!”
“我…我…”
別看林嵐很瘦而且個子也沒有很高,可是在控制聲音方面她卻出奇的厲害。
她罵起架來聲線一飆高,聲音就如同嗩吶一樣有穿透力,總能把跟她對罵的人壓制到懷疑人生。
周靈韻的母親被氣得夠嗆,想要反駁但音量又壓不過林嵐。
林嵐指著周靈韻母親的鼻子罵道:“囂張跋扈、品行不端、是非不分…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一口氣連貫者將周靈韻的母親罵完之后,林嵐拉起張曉陽的手:“曉陽,不要理會這個八婆,我們走!”
張曉陽連反對意見都提不了,直接就被林嵐拉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