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燈樓鎮,炊煙渺渺,漸漸熱鬧起來。
趕著羊的少年走出了小鎮,沒引來任何關注的目光,與他來時一樣。
但燈樓鎮卻變得與以往有些不同。
燈樓亮了,旋梯塌了,牛大家的井干了。
鐵匠鋪子出了兩把神兵,一把蒸干了井水,一把煮沸了湖魚,聞訊而來的刀客大增。
樹蔭下的孩童們依舊玩著沙包游戲,只是改變了規則,在樹下立起一些小魚形狀的木牌子,誰用沙包打倒的木牌最多誰就贏,輸的要繞著大樹轉三圈,而沙包也有了個新名字,叫做‘云先生’。
云先生是誰,孩童們并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這個名字很厲害,比鎮子里最強壯的鐵匠大牛都要厲害。
武國邊陲,十幾只牧羊拉著簡陋的木車行走在山間田頭,車上的牧羊人慵懶愜意。
嘎吱的車輪,伴著一路歌聲。
翻山崗,越大澤。趕牛羊,忙奔波。
阿妹編草鞋呦,皮襖最暖和。
無盡海,魚蝦多。牧羊人,唱山歌。
牛羊過山嶺呦,阿哥把酒喝。
小村外,水田里,插秧的姑娘撩起垂下的發絲,清脆道:“趕羊的!別走歪嘍,腳下是田呢,踩了秧苗你要賠糧。”
云極在木車上偏過頭,笑容陽光道:“放心,走得直著呢,真要踩了苗,人都陪給你。”
插秧的姑娘臉一紅,掐著腰啐了一口,望著遙遙遠去的羊群,她又有些落寞遺憾。
怎么就沒踩到田呢,那么多羊,走得比馬兒還直…
邊界的小村莊不多,幾天后路邊已經荒無人煙。
廣闊的戈壁,一望無際,怪石嶙峋。
天色漸黑,羊群停在一塊過丈高的巨石下,今晚云極打算在這里過夜。
升起火堆,架上剛打的野兔,烤到外酥里嫩,撒一把鹽巴,嚼起來滿嘴流油。
云極吃著烤兔,羊群咽著口水。
本是吃肉的赤魔羊,結果一路上逃也逃不掉,肉也吃不著,不被餓死就只能吃草。
展開地圖,云極如今的位置已經離開了武國的范圍,再往前就是沙漠,越過沙漠便是天莽草原,橫穿草原即可抵達霽云國。
進入沙漠之前,還有一處沙漠小鎮可以落腳,據此不到兩天的路程。
這一路走得可夠遠。
趕路歸趕路,云極還有正事要辦。
吃完烤兔,云極拍拍手,將一把骨刀架在火堆上。
“火。”
云極站在一旁,只說了一個火字,一旁的羊群還在悶頭吃草。
“妖火鍛刀,你們應該聽得懂,再裝傻不干活,就該烤全羊了。”
話音剛落,頭羊第一個跑了過來,其他赤魔羊也紛紛圍住火堆,羊口錯動,對著骨刀相繼噴出一道火光。
十余道火線源源不斷從羊口沖出,完全將骨刀包裹,火堆里的木材很快被烤成焦炭。
赤魔羊腹中的妖火威力不俗,比起尋常火焰可強大了太多,很快骨刀表面被融化了一層。
云極等在一旁,默默注視著妖火中的骨刀。
他留著這些赤魔羊的目的,便是鍛刀。
尋常的火焰已經無法將蛟牙徹底融入刀中,想要完成蛟牙骨刀,必須尋找更強的火焰。
修真界中有著許多奇異的火。
最適合煉器的要數金丹大修士的丹火,其次為地心火脈中引出的地火,與一些奇物所生的異火,最后則是妖獸腹中的妖火。
妖火煉器,有著巨大的弊端。
火焰溫度的不穩定是其一,最棘手的是控制妖獸的手段。
想要以妖火煉器,必須將其馴服才行,否則修士這邊煉器呢,那邊妖獸暴起直接給人吞了,器沒煉成不說,命都得搭上。
丹火要境界達到金丹才行,地心火脈一般情況下只有宗門才有實力從地底引出來供給門人使用,天地間的奇物異火大多罕見,這前面的三點,云極一個也占不上,他只能從妖火想辦法,于是赤魔羊就成了最佳的煉器工具。
十幾只赤魔羊所噴吐的妖火有限,想要鍛刀還差著不少。
一刻鐘的功夫過后,除了頭羊之外的赤魔羊已經無力為續,噴吐的妖火變得斷斷續續,有兩只最小的拼盡全力也只能噴出點黑煙,火是看不到了。
云極擺擺手,羊群停下妖火如蒙大赦,累得東倒西歪,呼呼喘氣。
被融化的骨刀表面很快凝固下來,云極端詳了一番,自語道:“最好湊夠百只才能正式開始鍛刀,十只羊實在太少了,希望商會里的老板們能有更多的羊群。”
要鍛刀,就得收集足夠的赤魔羊,這也是云極要混進天莽商會的主要目的。
接連趕了兩天路,抵達了位于戈壁盡頭的一座沙城小鎮。
小鎮不大,所有的建筑都是沙土構成,鎮子外有高高的沙土墻,用來遮蔽風沙。
小鎮里的居民很雜。
有脾氣古怪的獨居獵戶,有身殘的老兵,有雇傭大批護衛的商賈,有沿街乞討的孤兒,有發配邊疆的罪戶,各地的流寇馬匪,有草原蠻人,有修行者,有悍婦,有惡男,就是沒有幾個正常的百姓。
窮山惡水,敢住在沙漠邊緣的荒涼小鎮里,沒幾分本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街上人影憧憧,來往行人不少。
一進鎮子,就見路邊蹲著個乞討的老嫗,佝僂著身子,蓬頭垢面。
“可憐可憐吧。”
老嫗看到陌生人經過立刻舉起破碗乞討。
叮當,兩個銅板落在碗里。
“好心人,別走沙鎮,繞路吧,鎮子上壞人多。”老嫗翻起渾濁的老眼,聲音沙啞。
“不怕,世上的好人總是比壞人多。”
云極笑呵呵的走進小鎮,執拗又天真,乞討的老嫗望著少年的背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仿佛被詛咒一樣,剛進小鎮沒多久,云極就被幾個坐在街邊的漢子盯上了。
其中一人臉上有幾道刀疤,看起來很兇,上前道:“羊倌兒,羊夠肥的啊。”
這人一語雙關,臉上掛著陰笑,擋住了云極的去路。
“還成,喂的好自然就肥了,幾位這是有事兒啊。”
“沒事兒,就是給你提個醒兒,鎮上要開煮羊大會,所有趕羊的都得交出一半羊來,不交的話,嘿嘿。”刀疤臉說著比量個割喉的動作,威脅的意味十足。
“這是什么規矩?我的羊是好不容易喂大的,憑什么交出一半,沒王法了嗎?”云極故作驚訝道。
他這一慌亂,刀疤臉頓時得意起來,與同伴互相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肥羊上鉤了。
得意的刀疤臉卻沒注意到,云極說完養羊的話之后,最大的頭羊干嘔了一下,吐出一團草來。
“王法?沙漠里只認刀子,沒人認王法。”
刀疤臉說著摟住云極的肩膀,道:“算你走運小子,遇到了我們這些好人,跟咱們走吧,帶你去個地方,不僅能保住你的羊,還有好看的舞娘呢。”
刀疤臉的幾個同伴圍了過來,封住后路,幾個人嘻嘻哈哈簇擁著云極往一條小路走。
“真的嗎?那就謝謝嘍,世上還是好人多哦。”
云極眨著天真的眼睛,趕著他的羊,被刀疤臉幾人帶到了無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