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于湖面,云極倚在船頭。
取一片蝦干扔進嘴里,一邊嚼,一邊默默的等待。
湖里的水泡越來越少,湖水的溫度逐漸降低,斜插于湖底的骨刀終于淬火完畢。
湖面很安靜,但羊群開始躁動。
最大的頭羊慢慢抬起頭,看向船頭的少年,眼珠里再度泛起道道血絲。
這頭最大的赤魔羊比起其他赤魔羊要強大得多,已然生出神智,它看出于員外已死,牧羊鈴鐺則落在了一個不會使用的外人手里。
外表是羊,真身畢竟是妖,被人圈養的滋味是妖族最難以忍受的經歷,以往礙于牧羊鈴鐺的存在,赤魔羊只能被禁錮在羊圈,如今鈴鐺易主,正是重獲自由的機會。
錯動的獠牙無聲無息的醞釀著致命的一擊,頭羊的口中有火焰在燃燒,只是被它緊閉的嘴巴遮蔽。
赤魔羊,以腹中蘊藏赤烈之火而得名,這種妖獸最危險的地方不是吞食獅虎的獠牙,而是肚子里的妖火。
狡猾的頭羊看準了時機,趁著云極嚼蝦片的功夫,它忽然張開大口,漆黑的湖面上猶如燃起了火把。
噴吐的氣息尚未從腹中抵達口部,頭羊的長嘴就被一只手猛地捏住,與此同時,寒冰蔓延開來,將羊頭整個凍住。
甩起一腳,正中羊頭,咔吧咔吧堅冰碎裂,與碎冰同時脫落的還有滿口羊牙。
一捏一踢,兩個動作過后,云極繼續倚在船頭,看都沒看驚懼嗚咽的頭羊,將一只手探入湖水。
“差不多了。”
自語了一句,云極目光一沉,侵入湖水的手心爆發出磅礴的煞氣。
煞氣如潮,形成一道龍卷,從湖面卷至湖底,與骨刀相連。
嘩啦一聲,骨刀出水,穩穩當當落在云極手里。
煞氣消散,云極將骨刀隨意丟在一旁,抄起船槳,劃向岸邊。
十幾頭赤魔羊聚集在船尾,擠成一團,渾身顫抖,頭羊掙扎著爬了起來,看向云極的目光充滿懼意,別說噴火,連咩一聲都不敢。
赤魔羊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之前被關在羊圈,有牧羊鈴鐺震懾它們無法逃離,不過吃得倒是極好,每天都有肉食。
如今被趕出了羊圈,雖然牧羊鈴鐺的震懾消失,卻來了個更狠的家伙,人家都不用鈴鐺,以拳腳即可錘死一群妖。
羊心很沉重,憶往昔,無盡感慨。
于員外雖然也不怎么樣,至少不缺吃喝,不打羊…
上岸后,云極將羊群趕到燈樓鎮,從井里同樣以煞氣連接取出第二把骨刀。
鐵匠父子戰戰兢兢等了半宿,見云極回來,立刻圍上去詢問。
“怎么樣了云先生,那魚怪死沒死?”
“千萬別讓它回來了,我們小鎮都是普通百姓,斗不過妖怪呀。”
云極笑呵呵的安慰鐵匠父子道:“放心,都熟透了,”
聽聞魚怪熟透,鐵匠父子終于長出一口氣,隨后對著云極千恩萬謝。
“都熟了?難道小湖里還有魚怪?”老鐵匠半晌才回過味來,驚疑不定。
“怪不得每年都淹死那么多人,原來是魚怪作祟!”牛大憤慨道。
“多虧先生替我們燈樓鎮除妖,先生救苦救難,先生義薄云天。”老鐵匠都不知夸什么好了,老眼含淚,哽咽不已。
人家救的可不止是他們鐵匠一家,更是整個小鎮,如果人家不出手,不出幾年燈樓鎮怕是沒活人了。
“不用客氣,又不是白干活,既然辛苦了大半夜,那三十兩銀子的鍛刀錢就免了怎么樣。”云極道。
“先生說笑了,您就算給錢我們也不能要哇,牛大去酒樓,定一桌好酒菜,快去!”老鐵匠吩咐兒子去定菜,云極也不客氣,到了酒樓大吃了一頓。
吃飽喝足,云極打聽道:“燈樓鎮附近可有江河湖泊,或者其他水域。”
“沒有,除了幾天路程之外的海邊,燈樓鎮周圍半月路程都遇不到水。”老鐵匠也曾走南闖北,對附近地形十分了解。
“沒有水?那就怪了。”云極微微皺眉。
鎮外的小湖是死水,本就不大,正常來說不可能孕育出一湖的魚妖,除非湖底有水道連接著周圍的江河湖泊,才有可能從江河中引來妖族。
尋常的一處死水小湖,出個一兩條魚妖都算罕見,決計養不出那么多的魚怪。
除非有其他緣由,令湖中魚類成妖。
云極的目光望向窗外,看向高高的燈樓。
“燈樓多少年沒燃過了。”云極道。
“有年頭嘍,應該近百年沒燃過了。”老鐵匠也望向燈樓,道:“不過這燈樓建造得十分堅固,風吹雨灑的居然始終存在,也算小鎮的一處地標,一些行商經常開玩笑說燈樓鎮的燈樓雖然指引不了海船,卻能指引馬隊,遠遠看到燈樓,就知道到武國了。”
一提燈樓,牛大來了精神,道:“我小時候偷偷爬上去過,不小心弄翻了燭臺,也不知鐵盞里的燈油流光了沒有,那燈油很奇特,居然有一股香味。”
“燈樓那么高又年月久遠,鎮上早就嚴禁攀爬,你居然爬上去過,真是不知死活!”老鐵匠罵了句,牛大也不當回事,嘿嘿一笑,雖然禁止攀爬,但鎮子里調皮的孩童大多上去過。
“百年沒燃過的燈樓,居然還有燈油?”云極奇道。
“是啊,我當時也納悶呢,所以弄灑了燭臺也沒敢對別人說。”牛大歉意的撓頭道。
“前因后果。”云極看向牛大,意味深長道:“看來并非是無妄之災,如果魚怪是后果的話,而你,恐怕就是前因了。”
云極這番話聽得鐵匠父子越發糊涂,他們不明白為何魚怪這種后果會歸在牛大的身上。
“吃飽了,走吧,去一趟燈樓。”
云極說著走出酒樓,隨意的揮了下手,羊群立刻聽話的跟上,都不用吆喝,就好像這些羊會察言觀色一般。
鐵匠父子暗暗稱奇,心說高人就是高人,連趕羊的手法都與眾不同,別人用鞭子,人家只是揮手就行了。
牛大在前頭帶路,老鐵匠在一旁相陪,一行三人來到位于鎮子邊緣的燈樓下。
仰頭望著高高的燈樓,云極大致丈量了一番。
接近百丈。
燈樓如塔,以青石砌成,中間是一圈圈的旋梯,直通塔頂。
陽光正媚,可是塔頂的閣樓卻顯得陰暗幽邃,仿佛藏著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