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老人
李奕辰打開冰箱，發現冰箱里面只有三把青菜和五顆雞蛋，沒什么東西，倒是和客廳一樣，非常干凈整潔。
“叔叔我炒盤青菜吧，您有什么忌口嗎？”
李奕辰轉頭問正在淘米的老人。
“有忌口，但是家里的都可以吃。”
“好的，那我知道了，那我就放一點鹽吧。”
李奕辰準備炒一盤青菜，再煎個雞蛋，簡單的吃一頓。
他熟練地將青菜洗凈切好，下鍋翻炒，邊和老人聊天，得知老人名叫鄭勇，有一個兒子，在外地工作，平時很忙，但每幾周都會發視頻回來和他聊天，孫子孫女也工作了，平時只有節假日才會有空回來，老伴前兩年先走了，所以現在這棟房子就只有他一個人住。
聊著天，晚飯很快就做好了。
李奕辰讓老人坐好，自己去盛了兩碗稀飯端到餐桌上。
“叔叔，我可以先拍張照嗎？”
李奕辰今晚奔波了兩個小時，被拒絕數十次，就是為了眼前的這頓飯菜，因此感覺非常有紀念意義，想拍下來留念。
“可以，你拍吧，呵呵，我家孩子也喜歡這樣，人不吃，都是機器先吃。”
老人面帶開朗的微笑，耐心的等著李奕辰照相。
“好了，叔叔您先吃。”
李奕辰收起手機，讓老人先動筷子，這才跟著吃了起來。
簡單的飯菜，此刻卻是任何美味珍饈都無法比擬的，李奕辰甚至吃出了狼吞虎咽的氣勢。
主要也是餓了，從五點多開始，精神高度緊繃，在寒風中東奔西跑了兩個多小時，現在坐在溫暖的屋內，精神松懈下來，手腳都餓軟了。
“菜做得不錯，現在像你這種年輕人，不多見了…”
和李奕辰的狼吞虎咽不同，老人細嚼慢咽，自帶風度。
“就是簡單的炒菜…謝謝叔叔…”
李奕辰被夸得有些臉紅。
《請給我一頓飯》承襲了王高明以往的綜藝風格，同樣是沒有臺本的，只有大致的框架和規則，剩下全憑李奕辰自由發揮。
“叔叔，我有個好奇的事情…”
吃完飯，李奕辰問老人道。
“哦，什么事？”
“您每天都穿西裝嗎？”
老人聽到李奕辰的問話，夾菜的手頓了一下，然后笑道。
“就今天…我下午去照了張遺照，所以穿了西裝，還染了頭發。”
“哦…”
李奕辰沒想到老人今天穿得這么正式，竟然是因為要去給自己拍一張遺照，他的嗓子眼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萬般思緒，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沉默了片刻，李奕辰才恢復了一些語言能力。
“叔叔怎么…怎么會突然想去拍遺照啊？叔叔看起來還這么年輕呢…”
“不年輕嘍，我今年八十一了，最近有點感覺…”
老人重復道：“好像有感覺了啊…”
“怎么會呢，叔叔看上去這么硬朗。”
雖然老人沒有明說，但李奕辰知道老人說的“感覺”是什么，只能安慰道。
“不太好了…聲音嘶啞了，做什么活，都不行了，早上給陽臺的花澆水，都有點暈…所以啊，我想著，是時候準備了，要開始準備身后事了…”
老人的言語中有些唏噓，有些釋然，也有些無奈。
“再老，就死了…”
“叔叔…”
李奕辰瞬間哽咽了，他知道，所有的言語，在一位直面死亡的老人面前，此刻都顯得無比蒼白。
“叔叔，現在大家都能活到一百歲了…”
“長命百歲…是啊，我家孩子過年過節也經常這樣跟我說的，但是，我是你們爺爺輩的人啊…活不了百歲嘍。”
“那有沒有可能…叔叔感到不舒服，其實是一些小病…”
老人感受到了李奕辰言語中的關心和安慰，有些暖心。
“其實吧，我以前動過胃癌手術，好了一陣，但前兩年又感覺不舒服，去醫院檢查了，得動手術，但醫生建議不要做，因為年齡大了…
其實就這樣走了也好，不給家里人添加負擔，我現在生活能自理，還能走動，自己給自己偷偷準備好…這樣是…有點凄涼…”
老人說著說著，嘴唇微微顫抖著，也出現了一絲哽咽的聲音。
“我活著的時候沒有給孩子帶來麻煩…我走了，埋進土里，也不想給他們添加負擔。”
“叔叔，不是這樣的…我覺得叔叔這樣瞞著家人們偷偷準備這些，大哥大姐們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很難受吧，他們肯定是希望叔叔您能去醫院做保守治療的…”
“不行啊，一直去醫院的話，會給他們添麻煩的啊。”
老人打斷了李奕辰的話，表情堅決。
“我活到這個年紀，沒有摔進醫院，沒有手術，不好的事，什么都沒有，我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只想走的體面一點，有尊嚴一點。”
“叔叔，可這不是麻煩啊…”
“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覺得是麻煩。”
老人放下筷子，不想繼續和李奕辰聊這件事了，他今天獨自去照相館拍遺照的時候都沒有哭，現在更不想因為跟李奕辰聊天，聊哭了。
“哎呀，今天是個好日子啊，拍了照，還剛好碰到你們拍節目，我將要跟著我老伴，去好地方了，見面也是緣分，我能跟你拍一張照嗎？”
“當然可以了，叔叔，我們拍張合照吧。”
李奕辰連忙點頭答應了下來，他無法為老人做些什么，只能盡量滿足老人這個小小的要求，他看向王高明，此時王高明的眼睛也已經通紅了。
“王導？”
“我，我找個光線好的位置。”
王高明吸溜著鼻子，難得的，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我孫子也有你這么大了…你幾歲了？”
老人慈祥地問李奕辰道。
“我今年二十七了…”
李奕辰順勢改口道：“爺爺。”
“哎，那還比我孫子小一歲，呵呵…你們都是好孩子。”
王高明找好拍照的位置，將老人引導過去，李奕辰挽著老人的胳膊，看著前面的攝影機鏡頭，想笑，卻笑不出來。
老人今天第二次面對攝影機鏡頭，眼淚再也蓄不住了，直接流了下來。
“哈哈…最后居然…因為你哭了…我今天不想哭的，居然流淚了，哈哈…”
屋內一時安靜了，只有抽噎的聲音，所有人都沒有忍住，全都哭了。
過了好一會兒，王高明默默地為老人和李奕辰遞上了紙巾。
老人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和鼻涕，直視攝影機鏡頭，安慰李奕辰道。
“好了，不要哭了，拍照片的時候就要開心一點，來，笑一笑。”
李奕辰聽到這句話，差點又流淚了，他抬頭望著天花板，拼命忍住，過了一會兒，才坐正身子，扯出微笑，看向攝影機鏡頭。
“咔嚓”
一張特殊意義的照片被永遠地定格住了。
照好相片，聊了些輕松的話題，時間也不早了，李奕辰麻利地收拾好餐桌，洗好碗筷，不想打擾老人休息，便提出告別。
“謝謝你，今天來按了我家的門鈴。”
老人的臉上又恢復了之前開朗的笑容。
“不不不，是我們要謝謝您…”
李奕辰上前一步，一把擁抱住了老人。
“好了…好了…”
老人拍了拍李奕辰的背。
“好孩子，希望你以后的路能走的順順利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