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啊,前不久這善水縣來了一位新的知縣大人,一上任就要修堤筑壩,誰勸都不行,可知道這河里可是住著真龍的,他在人家龍王腦袋上動土,龍王能愿意么,龍王隨便翻了個身,這河水立刻就泛濫出來,淹了農田,還有不少村鎮,這才有如今這么多進城逃難的流民啊,那河上有時看似平靜,但是一旦有船從河上過,立刻就會大浪翻涌,這幾年不知道淹死了多少漁夫和擺渡人。”
那小二看起來是經常給別人講這善水的故事,一番話說的是抑揚頓挫、鏗鏘有力,倒好像事先排練好的說書先生一般。
不過張洛塵聽到最后卻有個疑問:“既然這地方風調雨順,那新來的官員干嘛一上任就要修堤壩呢?”
秦子昂也覺得奇怪,跟著說道:“是啊,難道是為了虛報名目,克扣撥款?”這事,也是官場上經常會用到的招數了,好好的道路扒了重填,橋梁推倒重建,有的則是明明是好年景,偏偏要報個災年,為的都是朝廷的撥款。
小二一聽嚇了一跳,看看左右無人,急忙沖幾人擺手,壓低聲音說道:“客官,這事可不敢亂說,會坐牢的。”
然后似乎怕他們再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言語來,向幾人說道:“所以說幾位客人還是往東繞上一段路,從費縣繞道龍虎山為好。”于是草草結束了對話,轉身回后廚幫忙去了。
薛紅菱聽了撇撇嘴道:“說都不讓說,看來這官員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張洛塵卻搖了搖頭,“那卻也未必。”
他上輩子可是飽受過咨詢轟炸的人,網絡上各種反轉劇情看的多了,當然明白不能偏聽偏信的道理,如果隨便有人說幾句都給人帶了節奏那被人賣了恐怕還不知道呢。
“公子為何這么說?莫非知道了什么?”
張洛塵微微一笑“那倒不是,不過這種事情總不能太過輕易的作出結論。”他說著把秦子昂喊了過來對他耳語幾句秦子昂點了點頭,轉身便出去了。
有人幫忙辦事就是方便一頓飯還沒吃飯,秦子昂已然返了回來。
“怎么樣打聽到了什么么?”
秦子昂得意的點了點頭“孔方兄開道,自然是手到擒來,我都打聽過了,那官員也并非壞人據說那龍王雖然靈驗但是卻極為貪婪,為了請龍王繼續住在這里,每年善水縣都要捐一大筆銀子進龍王廟,給那南蠻祭司主持祭祀才行。”
“這筆錢官府是不出的,都要均攤到那些請神庇佑的村民身上所以這些村民雖然沒有了水患威脅,可日子也是過得苦不堪言不僅要六牲五谷,還要金銀珠寶每年花費錢財無數。
老百姓問那龍王為何要金銀珠寶,那祭司便說是龍王要在河里修龍宮自然少不得這些物事。
而且這錢是由縣里代收的中間少不得還要扒層皮下去。
由于繳納的龍王貢品實在太多以至于連縣里的稅款都收不足了,老百姓又要交稅,又要上貢,苦不堪言,最后還釀出了民變。
上一任縣令因為事情敗露就給罷官了,這新上任的縣官知道此事,便決定在河的上游修一道堤壩,認為只要修建了水壩河堤,就可以保證河水不再泛濫,自然也就用不著再給龍王上貢了,剩下的事情跟那小二說的倒也沒啥出入,基本上就是龍王知道了這事不干了,那堤壩每次開始修它就在河里發大水,連船也不讓過了,興風作浪好幾年,可不就民不聊生了么。
那些老百姓便又開始祭拜,不過那龍王卻降下神諭,說必須要讓這縣令滾蛋才行,那縣令也是有靠山的,自然不可能這么灰溜溜的走了,于是就僵持住了。”
“原來如此。”張洛塵點了點頭,“這樣的話,看來這個龍王也不是什么好鳥啊,就沒有別的辦法過河了么?”
“倒也不是沒有,我特意找人打聽了周圍的地形,畫了張草圖,你湊合著看看吧。”
說著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張洛塵。
張洛塵接過去看了看,這地圖畫的十分抽象隨行,線條簡單,比例尺也完全不對,但是大概的方位都有標明,看上面所示位置,龍虎山就在善水南岸,他們此刻所在的臥龍鎮則離善水鎮不遠。
而剛剛小二所說的費縣則在河道的上游需要先向東再向南,走上個百八十里才能避開善水縣的范圍,而且因為山路的關系,一點都不好走。
秦子昂也適時的講解道,“我打聽過了,如果我們從費縣繞開善水縣,大概需要多走三天的時間。”
張洛塵點了點頭,淡定了喝了一口炒谷,說了這會話,這炒谷的溫度正好入口,入口一股堅果的香氣,倒是和油茶面真的有幾分相似。
“少爺,那我們到底繞不繞啊?”薛紅菱看張洛塵沒說話忍不住問了一句。
張洛塵把嘴里的炒谷咽了下去,淡定的說道:“還用問么,當然…不繞。”
他現在已經二十八級了,江都城殺西江王和那些手下讓他升了一級大半,一路上又遇到個把小妖小怪,升到了二十八級,這龍王若是識相的送他們過河也就罷了,若是不識相,正好殺了賺經驗,能夠興風作浪的龍王,怎么也得是個BOSS級的怪物吧,說不定就能升到三十級了呢。
薛紅菱臉上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笑容,她心中認定了張洛塵是一位斬妖除魔的英雄,因此聽到這件事的開始,心中已經對張洛塵的選擇越來期盼,如今答案如自己所料,心中當然歡喜。
一行人呼嚕嚕把面前的炒谷都喝光了,張洛塵覺得這炒谷的味道倒有點家鄉的感覺,于是出城的時候又買了一些放在背包里。
隨著路上越來越多的難民,張洛塵發現路邊的田地之中漸漸開始有水痕,開始只是水流退去以后莊稼倒伏,到后來漸漸的,莊稼地都泡在水中。
幸虧這官道要比農田高出一截,這才免于被淹,但是看那農田,種水稻的還好點,那些種其它作物的,今年的收成想必是要交代了,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因此挨餓了。
一直走到晌午,他們終于來到了一條大河岸邊,河水翻滾、大浪滔天,還沒走到近前就聽到轟隆隆的水流之聲,看起來似乎隨時有泛濫成災的態勢。
河岸邊原本有一碼頭,此時已經被沖擊的七零八落,一截散掉的棧橋兀自堅挺,旁邊原本是擺渡人住的小屋也被水沖榻,如今人也看不到、船也沒了蹤跡。
“看來這龍王還挺厲害。”秦子昂看著河邊的痕跡,感慨道。
張洛塵點了點頭:“看來這河水已經上岸不止一次了,如果事情得不到解決,恐怕還得再次泛濫成災,咱們先去找找那龍王廟看一看,再去跟知縣老爺聊聊。”
張洛塵勒轉馬頭,順著河邊岔路朝一處村落走去,那村落顯然之前也遭了災,墻倒屋塌,地上還有死掉的家畜尸體,漲的鼓鼓的,一看就是淹死的。
村子里的房子基本沒人,四人走了一陣才終于看到一農夫推著小車向外逃難,那小車上堆了幾個包袱,還有干農活的用具。
“這位大哥,勞煩問一下,龍王廟怎么走?”薛紅菱上前脆生生得詢問。
那推車的莊稼漢忽然聽到如此悅耳的聲音,也是一愣,抬頭一看張洛塵一行人高頭大馬,穿戴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倒也不敢怠慢,放下推車對他們說道:“幾位要去龍王廟?”
“正是。”薛紅菱答道。
莊稼漢搖了搖頭,擺手說道:“我勸諸位還是別去了,這龍王發威,最近五日已經發了三場大水了,這龍王廟離善水太近,你們往那邊去,半路一旦發起水來逃也逃不掉,我勸幾位還是快往北走,尋高處逃命才是。”
張洛塵之前雖然已經知道前因后果,但有時候事情傳著傳著往往會失真,想要知道真相,還是問最近的人才能得到答案,因此張洛塵跳下馬,走到莊稼漢近前拱手問道:“敢問老哥,可知這龍王為何發威啊?”
“唉!”提起這個,那大哥臉上露出一些無奈的表情來:“其實說起來啊,都怪我們命不好。”
“命不好?”張洛塵有些奇怪,追問道:“不是聽說是因為新來的縣老爺修壩所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