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驕杵在原地,看著不斷往自己身體里擠去的鬼影,身體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他眉心當中的方天敕令悄然浮出,朱紅鎏金的光澤不斷閃耀著。
一絲絲淡金色的光線從方天敕令中飛出,立刻將探出個大半個頭顱的嘉琴子層層纏住,強行把它從八咫鏡中拽出,然后往張驕的身體中塞了進去。
幾位分散在黃泉神社周邊巡檢的驅魔人趕過來后,就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
“張桑!!!”
只見張驕身上被無數的黑發所纏住,一只猙獰的惡鬼正從鏡面中掙脫了封印,眼看就要占據了他的身體。
幾位驅魔人驚怒之下,立刻出手,想要將他救下。
“秘術·鬼道六·咒縛。”
“惡鬼退卻。”
只是,還沒等他們的咒術符篆飛到張驕跟前,與他面貼面的惡鬼已經完成了附身。
張驕怔怔的站在原地,任由遲來一步的咒術符篆打到身上。
符篆炸裂,咒術閃耀之際,張驕的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數步,身體一陣踉蹌,哇的一下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現在非常難受,身體里就好像塞進去了一只龐然大物一樣,感覺自己隨時都會脹裂開來。
他原本消瘦的身體開始微微鼓起,整個人像是打了氣一樣一樣,還在不停的腫大著。
一個又一個的扭曲突起的痕跡開始在他臉上、脖子、四肢、軀體的皮膚上浮現出來,并且不斷的移動著出,好似有數十只異物鉆入了他的身體當中,此刻正急著找尋出路,破體而出。
每當這時,張驕眉心當中的方天敕令便會閃過一絲光芒,體表浮出的痕跡立刻便會被按了下去,強行將它束縛在身體當中,也不管他還是否能夠承受。
三股陰冷不詳的力量開始在他體內亂斗,張驕整個人如同一塊冰塊一樣,恐怖的陰氣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蔓延出數十米的距離。竟然形成了一片微小的陰地鬼蜮。
陰地中開始不斷浮現重重詭影,看得人眼花繚亂不說,陣陣淅淅索索、鬼聲鬼氣的聲音也開始從這片鬼蜮中傳了出來,仿佛有無數的充滿不詳的東西在其中開始孕育著。
前方幾個趕過來的驅魔師看著鬼蜮的形成,本能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頭皮發麻。
就這么短短的一瞬間,鬼蜮中就已經開始孕育陰物了,那到底該是多么恐怖的鬼物啊。
前來的幾人立即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下黃泉神社中彌漫著的濃煙和大火,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這只突然出現,然后附身張驕的鬼物,應該就是那只黃泉厲鬼嘉琴子吧。
因為除了它,附近也不可能再有這般兇狠的鬼物。
再加上這種能夠憑空在陰地、鬼蜮、森羅域中大量孕育陰物的能力,除了它這類魍魎主外,別的鬼怪是很難做到。
當下,幾位正要趕過來的驅魔師立刻停下了走過來的腳步,反而對視了一眼后,立刻戒備的往后方退去。
他們這段時間雖然跟著張驕共同行事,但交情還遠遠達不到讓自己堵上性命來救他的地步。更何況這種程度的鬼物,也遠遠不是他們所能處理的。
所以,幾人立刻心有靈犀的選擇了暫退。
自發形成的微小型鬼蜮當中,張驕面目扭曲的顫抖著,渾然不似活人。
絲絲灰白的霧氣從他的五官中彌漫出來;一滴又一滴的鮮血順著他的衣服不斷往外滲出,勾勒出一個又一個充滿不詳意味的文字。
但最明顯的還是在他臉上,一團如同膠質一樣的陰影在他臉上形成無數的猙獰鬼面,帶著絲絲鮮血不斷的往外拉扯著,仿佛皮肉上沾滿了強力膠然后硬拽一樣。
張驕就在這三股力量的劇烈沖突中不停的抖動著,發出陣陣不似人類的哀鳴。
套在他左手上的紫玉貔貅不斷的散發著淡紫色的光芒,紫光一直順著他左手腕蔓延到全身,全力的發揮著自己的作用。
一只常人看不到的神獸正在紫光中咆哮著,它奔跑嘶吼,不斷的鎮壓著張驕身體中已經竄出的邪異。
鬼蜮之外。
數十位穿著正裝的神官們已經沿著八咫鏡飛出的方向趕了過來,沒等旁邊的幾位驅魔人開口,他們已經看到了前方的異狀。
領頭的神官當即一揮手,在他身后,立刻有三位神官取下背負著如同裝飾一般的和弓,彎弓搭箭然后射出。
帶著破魔靈力的箭矢如同一道道強光一樣,瞬間穿透了眼前的小型鬼蜮,將其撕裂開來。
站在中間的張驕立刻顯露了出來。
旁邊的幾個驅魔人立刻喊道,“張桑?”
張驕沒有任何回答,呆滯的站在原地。
領頭而來的神官一眼就看到了他雙手緊握著的八咫鏡,眼中頓時一喜,朝著身后吩咐道。
“目標確認,就是他。”
身后的神官們也不做確認,立刻進入戰斗準備,他們取弓持咒,一張張符篆如同不要錢般的丟來,重重縛魔索從腰間取下,然后在如同雜耍般的拋甩當中,將目標捆縛起來。
帶著強烈破邪氣息的咒法、符篆、箭矢立刻傾瀉下來,站在其中的張驕頓時身受重創,數根閃爍著破魔靈光的箭矢貫穿胸膛,就連周身翻滾的陰氣也都消弭了大半。
一聲聲無形的慘叫聲從他身體中傳來。
張驕手腕上的貔貅一直蔓延在他身上的紫色光華立刻大放光芒,借此機會將他身上浮現出來的詭異重重鎮壓了下去,一直被體內三只陰靈糾纏住的張驕立刻恢復了幾分自我意識。
他朦朧間半嘔半咳的看著迎面而來的箭矢,還有些迷茫的眼神中立刻浮現出無數的血字,最終化為一個血色大字。
迎面而來的箭矢突然不可思議的擦著他的輪廓而去,張驕陰唳的看著眼前圍上來的神官們,無數灰白茫茫的如同濃霧一般的陰冷氣息,從他口鼻中噴出朝著前方蔓延出去。
眨眼的功夫,一道一人寬的灰白霧氣通道便出現在眾人眼前,一直蔓延到他們看不到的遠方。
張驕的身影立刻便被這道灰白霧氣所吞沒,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數根捆縛在他身上的縛魔索立刻脫落下來,仿佛先前捆的是空氣一樣。
為首的神官看著消失在眼前的張驕以及他手中的八咫鏡,驚怒之下發出一聲大吼。
“傳令下去,派出所有人,找到這個被附體者,尋回八咫鏡。”
時間悄悄過去,一轉眼已經是兩個月后。
廣島縣事件帶來的影響還在持續發酵,整個東瀛上下都是一片震蕩。
先前的首相已經借著自己病重的口號宣布了辭職,平日里爭得最歡的兩位繼任者此刻都是閉口不言,紛紛表示自己對當首相沒有興趣。
廣島縣近兩百萬受到沖擊的民眾還在無助的等待著政府的救助,同時也在追問著真像。但內閣一直沒有發出相關事件的安置方法,關于真像一問就是左顧右言,再問就是鞠躬道歉,反正沒一個真實的說法。
整個東瀛的驅魔人可以說已經是傾巢而出,統統齊聚廣島縣內的各個地方,沒日沒夜的清理著可能殘存的妖鬼。
這一天,廣島縣盯田區。
春原司正討伐完兩只藏在居民宅附近的小妖鬼后,在路過一家便利店時,他看到有一道人影正坐在便利店外的太陽傘休息下,還以為是同行。
他作為一個才進入陰陽界的驅魔人,便下意識的的就走了過去,準備同前輩打聲招呼。
“前輩您好,打擾您一下,我可以坐在這里休息一下嗎?”他恭敬的問道。
坐在椅子上的人立刻回過頭,伸了下手示意隨便。
春原司立刻道了聲謝,然后坐了下來,然后悄悄的打量起自己這位沉默寡言的同行。
他,一頭快要齊肩的白發格外顯眼,再加上一片迷離好似沒有焦點的瞳孔,就顯得格外的詭異。
但春原司沒有在意這些,驅魔人中各種各樣的人多了去了,這次任務中比這位前輩還有怪異的多的人他都見了好幾位了,所以真沒啥好大驚小怪的了。
他只是覺得他有些眼熟,好像曾經見過面一樣。
他一邊回想著,一邊打開手機,看看有沒有什么最新的消息,這一看,他突然看到置頂在最上面的神道大教的消息后,他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感到眼前這家伙有些眼熟。
“懸賞,尋找嘉琴子的附身體。中土人,張驕。”
春原司看著和手機照片中差不了幾分的人影,下意識的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正琢磨著該怎么辦時。
忽然,一陣帶有一些回聲的怪異的聲音從身后傳到自己的耳朵中。
“你在看什么呢?”
他轉過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身影,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前,牙齒不由自主的噠噠噠的碰撞起來。
“你在看什么?”
又一聲古怪的聲音在他右邊響起。
春原司看著眼前的一模一樣的三張相似的面容,驚恐的尖叫一聲,掀起塑料桌拔腿就跑。
“你跑什么呢?”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剛才在看什么呢?”
耳旁傳來一聲接一聲的詢問聲,越來越多的張驕出現在整條街道上。
他們或是站著,或是坐著,或是拿著報紙,或是吃著東西,所有人都盯著閉著眼睛,捂住耳朵瘋狂朝外的跑去的春原司,異口同聲的問道。
“你為什么要跑?”
春原司聽著不斷回蕩在自己耳旁的聲音,瘋一般的往外跑去,直到自己精疲力竭后癱軟在地后,才悄悄的睜開一死眼縫,偷偷的左右觀察起來。
在確定耳邊沒有那些恐怖的人影后,他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媽媽,我再也不當什么驅魔人了。”
盯田區街道。
數百位張驕看著瘋一樣跑出去的春原司,陷入了一片沉默當中。
他們好像漫無目的的游蕩在整個街面上,時隱時現,往往兩個人走著走著碰到一起后,就變成了一個人,也會突然之間一個人分裂成兩個,四個,八個.......
時間悄悄流逝,在不知道過去多久后,這些游蕩在街面上的張驕們忽然怔在原地,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他們齊齊抬起頭,盯著便利店的二樓,嘴角裂開一個詭異的笑容,異口同聲的說道。
“小貓咪,我抓到你了了!!!”
詭異的聲音在街道上不停的回蕩著。
便利店的二樓,隱蔽的縫隙當中。
一只獠牙鬼目,獵豹大小,有著分叉尾巴的怪異黑貓忽然僵在原地,漆黑一片的毛發根根樹立,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
........
“你擊殺了百鬼之一貓又,任務完成度提升。”
一陣浩大的聲音回響在耳旁,張驕陡然間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他揉了揉頭,看著左手上已經徹底變成慘白色的貔貅,喃喃自語道,“已經被侵蝕的這般嚴重了嗎?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看來真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