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濤都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了,看著帶有‘歉意微笑’的趙奕,真有種被忽悠的感覺。
那塊技術含量非常高的鈦合金板材,各種元素含量直接就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難道是他看過資料?不可能啊。這個研究只有我自己在做,國內都很難找到第二塊材料了。”
這件事是很確定的。
張洪濤就只是一個研究員,但也知道鈦合金板材的珍貴,每一整塊從國外進口的鈦合金板材,用途都會被國外派來的專員監督,肯定是不能用于實驗研究的。
雖然有很多種辦法能截斷一塊材料,但材料是非常珍貴的、有限的,一顆衛星上也用不了多少,切出一小塊都價值不菲,用這么一大塊兒材料做研究,國內大概率僅此一家。
“還是說,他認識國外的材料學專家,剛好也是懂這種板材的?”他捉摸著。
這個可能性是有的。
朋友圈都是分檔次的,處在什么檔次就會有什么樣的人脈、朋友圈,趙奕是世界頂級的學者,認識個頂級的材料專家,專門問過衛星鈦合金板材的問題,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
另外一點就更搞不明白了。
實驗室研究合成的、很接近那一塊材料板材的鈦合金,看一眼就知道和原來板材的區別?
“猜的?”
“真的只靠猜,就能猜到嗎?”
“碳元素少一點,沒有镎…確實,如果是做分析的話,少了碳,就必須要增加其他元素,最好是增加原本的元素,最適合的配比,是能計算出來的…”
“也就是說,他在很短的時間里,就完成了計算…”
“可是,我計算了很久啊,大概有半個多月,才試出了最適合的配比。”
“他是個頂級的數學家,數學能力強、計算速度快?”
張洪濤思考了半天,只能勉強得出這個似乎是可以接受的結論,因為他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張洪濤再看向趙奕深吸了一口氣,干脆不深究對方為什么知道,而是進入了主題,“這就是我的研究的成果。”
他輕輕拿起了那一塊兒仿制的鈦合金板材,深深地嘆了口氣,“我最近在做的工作,就是試圖在其中添加金屬镎,但無論怎么去改變配比,也都無法成功,甚至還有一次得到了粉末狀的廢物。”
趙奕有很多不明白,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干脆開口問道,“你是怎么添加的?”
“我試了三種方法。”
張洪濤仔細的解釋起來,“第一種就是磨成粉末,按照比例去添加,隨后進行熔煉,當然,肯定會失敗,如果這么簡單就能成功,就不用專門去研究。”
趙奕聽著點頭。
“第二種就是高溫高壓熔煉,在液體狀態下強壓進去,正常來講,比熔點高一千度的高溫下,元素會處在非常活躍…”
張洪濤認真詳細的解釋,聽得趙奕腦袋疼,他還是強忍著‘不懂’繼續停下來。
這大概是代表了尊重。
“最后就是熔爐氣體噴射,就是加溫到非常高的狀態,就像是電鍍,電鍍,你知道?”
“這是最難的方法,但最后卻得到了粉末廢物…”
張洪濤再次嘆氣。
趙奕聽著跟著點頭,皺起的眉頭似乎代表在思考,實際上,他是發現得到了足夠的條件,已經可以使用《聯絡率》了。
“大概和第三種方法有關?”趙奕思考著使用了《聯絡率》。
系統提示 使用《聯絡率》需要消耗43點精力值,是否使用?
使用!
趙奕看了眼消耗精力值的數值,沒有猶豫就選擇了‘使用’,隨后馬上氪起了學習幣。
驟然間,腦海里出現了鈦合金板材的制造流程,反應到腦海里的信息是非常簡單的,像是對于過程的文字描述,內容上都能理解的通透。
這下輕松了。
趙奕長呼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開口道,“我覺得你說的第三種方法,其實已經很接近了,最后制造出的是粉末,不一定完全代表失敗,反倒可能是代表接近成功。”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也許那就是黎明前。”
“是嗎?”張洪濤聽的眼前一亮,倒不是說被趙奕鼓舞了,而是他也不想放棄第三種方法。
那是他能想到的,設計最合理的方法了。
他思考著問道,“你有什么改善的意見嗎?”
“我對材料學不太懂,基本沒有涉獵過。”趙奕先是做了個提醒,“如果我說的內容顯得幼稚、不專業,你可不要笑話啊。”
“不會、不會。”張洪濤連連擺手,他現在根本不相信趙奕說的什么‘不懂’。
都這樣了,還說不懂?
謙虛過份了吧!
趙奕沒在意張洪濤的想法,就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可以把某種氣體和金屬镎,一起壓進去?在高溫高壓下,氣體是非常活躍。”
“等全部都壓入以后,可以把溫度、壓強降低一些,并利用某種手段,讓氣體元素分離。”
“這樣大概能讓元素分布更均勻吧?”趙奕說著也不太確定,他腦子里只有簡單的制造過程,并沒有制造過程的解釋。
原理是什么?
不知道。
為什么要這樣做?
不知道。
趙奕只是把腦子里的信息簡單的概述一下,具體高溫高壓是什么標準,還要降低到什么標準,他就沒有詳細說了。
這個沒必要了。
像是張洪濤這種材料學的專業研究人員,懂的東西肯定很多,簡單的說一下關鍵點,差不多就足夠了,他都說出來,聽起來也太…反正有些不能接受,就像是他竊取了國外關鍵技術一樣。
簡單的提醒一下關鍵點,剩下的讓專業人士去研究,就已經很足夠了。
張洪濤陷入了思考,他愣了大概有半分多鐘,都沒有招呼一聲,就去了旁邊的桌上,拿出一個本子寫寫畫畫。
趙奕倒是也不在意。
研究人員大體都是這個樣子的,抓住靈感比什么都重要,他正巧清閑一下,到工作間到處轉轉。
材料學實驗室附帶的工作間,真就像是一個鋼鐵廠的車間,不止有高溫高壓的熔爐,還有好幾個大型的設備,像是液壓機、切割機、水刀,角落安全的地方,還放著幾個精密的設備,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這個地方還真是不錯,要是有技術的話,都足夠生產一臺變形金剛…”
趙奕想著。
大概很多人都會有親造跑車、飛機、火箭等酷炫產品的夢想,只不過多數人只能是做夢,有真的付出實踐的人,好一些的也就造出一臺怪異的柴油車,要么就是只打造出器械的外形,什么功能都沒有。
趙奕也有過類似的想法,比如,他希望能打出一臺擁有各種功能的機器人,零部件就不可能全都靠‘買’,黑科技產品肯定‘買’不到的,就算會設計軟件,硬件支持也是個大問題。
現在的工作間功能就很強了,變形金剛肯定打造不了,但打造個全金屬的變形金剛外皮,估計還是沒多大問題的。
如果有足夠的原料支持,打造個能沖到千米高空的火箭,估計也是問題不大。
跑車軀殼?
飛機外殼?
咳咳。
反正都是外殼而已…
當趙奕再走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張洪濤一臉興奮的,盯著手里的本子看個不停。
“趙教授!趙教授!”他還揮手用力喊著。
趙奕走了過去,“有進展?”
“不知道算不算進展。”張洪濤有些激動的說道,“但你說的很有用,合金制造最重要的就是讓每一種元素,以特定的規律混合在一起,同樣的含量、同樣的元素,就算是分布均勻,也不一定是同一種東西。”
“這就是合金制造的難點,所以就必須有一些方法,一個是讓各種元素均勻的混合,另一個就是,讓它們以一定的規律結合。”
“如果用你說的方法,也許可以讓幾種元素,出現一種新的結合方式…”
張洪濤說著拿出本子,只見上面是一章圖,圖上劃著密密麻麻的線,還有一些方塊上寫著元素的名字。
趙奕唯一看得懂的就是元素的名字。
其他…
抱歉,不懂是什么東西!
張洪濤繼續講解著,“如果以這種形勢來分布,就能最緊密的結合在一起,想要做到卻很不容易…”
“不過以我們這里的條件,不太夠啊…”
他指的是設備能力。
熔爐也不是隨便制造高溫、高壓的,每一臺熔爐都有個界限值,擁有的功能也有區別,能制造更高溫、高壓的熔爐,就更加高端。
工作間的熔爐性能就有些不夠用了。
其他設備也有些不夠。
張洪濤爽朗道,“真是謝謝您,趙教授,您對我的幫助太大了,也太關鍵了,如果我能完成這個項目,上報的時候,一定寫上您的名字。”
他都開始用尊稱了。
趙奕趕緊擺手道,“不用,別那么客氣,我對材料、合金之類不太懂,就是隨便說幾句。”
“這不是開玩笑!”
張洪濤忽然站定變得很認真,“如果沒有您來,我非常肯定,這個項目一定完不成,材料都會浪費掉,是您拯救了它。”
“這個項目不是我個人,而是為了國家,對國家的軍工有著重要意義,大大提升制造水平不說,還能為國家節省大量的經費。”
“就算這個項目完不成,我非常肯定,依照這個思路,也許能生產出更多更優質的合金材料,這個功勞我可不敢獨占!”
“大概您只是隨便說幾句,但對于我個人,整個國家的材料、合金技術,是非常有意義的!”
“這個功勞不可磨滅!”
張洪濤說完認真的看著趙奕,讓趙奕都有些不適合,好好的研究、好好的談話,怎么就一下子上升到國家層面了?
不過對方說的很有道理。
這個板材合金的制造,其意義可不僅僅一種合金材料,而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方法,材料、合金領域,一種新的、高端的方法,就代表好多尖端的產品。
雖然他只是說了簡單的幾句話,卻直接說出了關鍵的地方。
這幾句話價值無限大。
科學就是這樣。
就比如一個困難的數學題,也許解出來的關鍵點,就是一個小小的轉彎,想出來就覺得根本沒什么,但想不出來就解不出來。
工業上的技術也是一樣的。
某些技術的難點也許就是一句話,但是好多的研究員,貢獻了大把的時間、精力,就是研究不出這一句話的內容,技術上也就不會有突破。
趙奕也是心有感觸,他忽然感覺張洪濤很值得尊敬,對方在取得重大突破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國家,還能想到幫助自己的人,而不是個人的榮譽,真的是很不容易。
他深吸一口氣,拍著張洪濤的肩膀,認真道,“我明白了。”
“加油,張教授,你一定能成功的!”
“謝謝!”
兩人對視一眼。
張洪濤忽然開口道,“研究有什么進展,我會給你消息的。”
“到時候,請客吃飯就不用了,直接發紅包吧!”趙奕玩笑的說了一句。
張洪濤噴笑出來,氣氛頓時輕松許多。
趙奕從工作間出來以后,又在材料實驗室轉了轉,看了看實驗室里的設備以及公開的研究內容,和里面幾個研究人員打了個招呼,也算開了下眼界,了解一下材料學的科研。
等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就離開了航空航天大學。
趙奕只是去航空航天大學的材料實驗室轉了一圈,根本沒花多少時間,開車到政法大學門口,接到了林曉晴以后,他們就一起去轉轉了。
周末空閑的時候,爬爬山是不錯的選擇。
青山綠水、鍛煉身體。
十月左右的天色不再那么悶熱,找個環境更優美的小山來個登頂,時間差不多就下山,找一家酒店住下來。
早上起床呼吸著新鮮空氣,在風景秀麗的環境下吃早餐,再去周圍轉轉,心情真的是不一樣。
趙奕和林曉晴一起,順著酒店的小道走著,他們走到了一片池水旁,池水里有很多金魚。
他從包里拿出塊面包,用手碾成了一堆渣渣,一把撒到了水面上,好多好多的魚擠過來爭吃的。
“魚真多啊!”
“真漂亮!”
林曉晴半蹲下來看著,轉過頭看向趙奕,問道,“你在想什么呢?都不說話。”
“我在想,這么大的魚,能吃嗎?”
“…這是觀賞魚吧?”
趙奕道,“又不是那種大眼睛的金魚,拋開顏色不說,和普通的魚差不多。”
“對了,曉晴。”
他忽然想到了個問題,“你說,這些魚的鱗片數量相同嗎?”
“不知道,你數數?”林曉晴捂著嘴笑著道。
趙奕倒是沒有笑,而是很認真的說道,“數量不一樣。”
自問自答。
這種問題《因果律》足夠得出結果。
他又問了個問題,“為什么它們進化的過程中,不是進化出同樣數量的鱗片呢?”
趙奕繼續自問自答,“大概就和頭發一樣,誰知道具體有多少。”
“數量沒有規律,但長得卻很有規律,方向一致…所以…”
他說著忽然想到了‘三維震顫波形圖’和‘多維空間邊界問題’,半蹲下來沉默不語。
林曉晴發現趙奕在思考,就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發現趙奕在思考的時候,還真是顯得很好看,不知不覺都看入迷了。
某一時間。
趙奕忽然站了起來,還用力抬起了腿,臉上的表情都糾在一起。
林曉晴期待的問道,“你想到什么了?”
“不是…”
趙奕一瘸一拐的走了兩步,郁悶道,“我腿麻了。”
林曉晴強忍著面無表情,還是禁不住噴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