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處看到諸葛淺藍和風遙,蘇離原本覺得,他應該會很意外。
可他卻很容易便接受了這個現實。
“你來了,我等你有一些時間了。”
諸葛淺藍一步步走了過來,身影飄渺如仙,整個人帶著一股非常超脫的氣質。
蘇離見過了諸葛淺藍很多次,卻沒有哪一次看到的諸葛淺藍可以如此的飄逸出塵。
蘇離凝視著諸葛淺藍,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這世間最美的女修行者,不是闕心妍,不是魅兒,也不是沐雨兮抑或者是穆清顏,而是諸葛淺藍。
或者說,此時此刻的諸葛淺藍,仿佛像蘇離呈現出了另外的一種極致——一種洗盡鉛華之后的美麗的極致。
這世間,或許存在兩種境界,一種是正常的境界,而一種,是超脫、不朽的境界。
顏值,或許也同樣是如此。
而眼下,諸葛淺藍就仿佛已經美到了那一種極致。
蘇離凝視著諸葛淺藍將時候,諸葛淺藍也已經開口。
她的聲音也悅耳動聽的超越了世間的一切聲音,這讓蘇離有了一剎那的失神,有一剎那完全被吸引了心神。
盡管這種時間很短暫,但是蘇離知道,諸葛淺藍在那一刻的的確確是呈現出了最完整的狀態。
“嗯,我來了。”
蘇離回應道。
隨即,他的視野拉你,并逐漸的靠近了諸葛淺藍以及諸葛淺藍身邊的風遙。
諸葛淺藍道:“有一幕場景,你要不要看看?”
蘇離想了想,道:“你希望我看還是不看?”
諸葛淺藍道:“如果你是天皇子,那么我不希望你看——而如果你是蘇離的話,那么你可以看看。”
蘇離道:“我現在這般狀態,我是誰你能分辨得出來?我或許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
諸葛淺藍道:“這世間天皇子有很多,但是能被人皇認可的天皇子,終究只有那么兩個。”
蘇離道:“兩個?”
諸葛淺藍道:“對,兩個。”
諸葛淺藍說著,又抬頭看了看天空,道:“我們看看,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蘇離沉默片刻后道:“好。”
隨后,蘇離同樣抬起了頭,那一刻,他感覺到他的眼中,似乎燃起了兩團青色的火焰。
火焰如同蓮花一般的盛開。
最后,虛空之中的朦朧場景,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
而就在那一刻,整個世界,忽然像是定格了一樣——那是一種很恐怖的變化。
整片天地都忽然一片死寂,所有的聲音都失去了。
接著,一張遮天蔽日的巨大鬼臉,出現在了天空上。
那張鬼臉,朝著風遙猛的一口鯨吞了下去。
風遙沒有任何變化,便直接被那一張遮天蔽日的巨大鬼臉徹底吞噬,消失。
下一刻,仿佛有一片無比黑暗的深淵,在不斷的將風遙往下拉,永恒,無盡!
這般過程,蘇離非常奇怪的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一幕,正是曾經風遙第一次被檔案復印的時候發生的那一幕。
而當時,那一幕就已經是全部。
可此時,這一幕還有后續。
在風遙被拉入一片無比黑暗的深淵的時候,巨大的鬼臉定格了剎那,隨后,虛空之中有一道紫色的閃電忽然擊中了那張巨大的鬼臉。
“吼——”
隨后,蘇離隱約聆聽到了那巨大的鬼臉猛然發出了一聲無比低沉的咆哮之音以及一種很痛苦、很憤怒的兇煞之音。
蘇離微微皺眉,這時候,虛空之中出現了一座淺藍色的、如同天羅地網般的囚籠,猛的朝著風遙套了過去。
與此同時,風遙直接被囚籠鎖住之后,風采薇的身影出現了并被拉入到了萬丈深淵之中。
黑暗的深淵深處,忽然像是發生了時間上的扭曲一般,其中,生出了無盡的赤色火焰。
火焰焚燒之中,風采薇很快渾身燃燒起了赤色的火焰。
隨后,在火焰之中,風采薇被煉制成了一張人皮。
而這時候,諸葛淺藍的身影卻在此時跨越虛空而來,但是很明顯,她還是來遲了一步。
為了避免這一張人皮被破壞,諸葛淺藍動用了鎮魂碑,將這一張人皮進行了封鎮。
于是,諸葛淺藍手中便多了這樣的一份‘皮膚’。
另外一邊,當風遙被拉出了那黑暗的深淵并被囚籠枷鎖之后,蘇離隱約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有些似曾相識。
隨后,蘇離立刻回憶起,當初他看到的鎮魂碑上燃燒著熊熊火焰的一幕,不就是類似眼前的場景嗎?
那時候,鎮魂碑中鎮壓的并不是他,而是風遙啊!
蘇離想到這一幕的時候,那無盡的火焰開始蛻變,開始化作無數的秩序鎖鏈。
而被這些秩序鎖鏈鎖住的,正是在此時已經被囚籠鎖住的風遙。
這些秩序鎖鏈,似乎生怕風遙逃走,所以形成了一重又一重的恐怖封印,并不斷的穿透他的全身。
這般過程之中,風遙整個人像是木頭一樣,完全沒有什么反抗之力,甚至連表示痛苦的能力都沒有。
他像是失去了靈魂,完全處于一種活死人的狀態。
這就是一種被剝奪了命運的狀態,這就是所謂的‘天機逆魂術’抑或者是‘天機逆命術’。
蘇離這時候,忽然就明白了這一點。
而當風遙被九十九重鎖鏈穿透身體和浪的時候,其渾身也一直在淌血。
這時候,四周的環境也在不時發生著變化。
四周的環境,衍化出了春夏秋冬四季變化。
春天的山花爛漫,杜鵑啼血。
夏天的炎炎夏日,火焰沸騰。
秋天如血殘陽,西風古道。
冬天的皚皚白雪,孤寂山河。
環境的變化呈現在每一處,每一時每一刻。
而風遙身上的頭發,也在不知不覺中被鮮血浸染,一片血紅。
他的頭發不斷的生長,和淌在地上的鮮血融合在了一起,看起來非常的慘烈。
最終,蘇離看到了他高高昂起的、永不屈服的頭,慢慢的低下了。
蘇離的視野本能的拉近,然后,他看到了一張讓他無比心悸的臉。
那張臉上帶著痛苦與絕望之色,卻也帶著失落與茫然之意。
這一幕場景,也就定格在了此時此刻。
場景呈現出來之后,諸葛淺藍輕嘆了一聲,抬手抹向了虛空的光幕。
光幕之中,血水與虛影很快潰散消失。
就像是書寫在黑板上的信息被擦去了一樣,只留下了那光溜溜的黑板空蕩蕩的擺在了蘇離的面前。
“看完之后,感覺如何?”
諸葛淺藍輕聲道。
蘇離沒有說話。
諸葛淺藍輕嘆了一聲,道:“你的感覺呢?又如何?”
諸葛淺藍問這話,問的是她身邊的風遙。
蘇離的心微微一顫,卻依然沒有開口。
而這時候,風遙輕聲道:“我只是沒有想到…我真的…真的對不起她。”
諸葛淺藍道:“所以,你也要去那么做嗎?”
風遙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搖了搖頭,道:“我不會去這么做。”
諸葛淺藍道:“為什么?”
風遙道:“每一次前往忘塵寰交易,必定會有巨大的損失,母親為了讓我重新歸來,甚至為了讓我復蘇,而不惜徹底的放棄了她自己的一切。
而我若是再去交易回來,非但換不會一個完整的母親,還要搭上更多的東西。
但是,我如今又還能有什么?
所以,一旦不夠,那就只會為身邊的人帶來無盡的災難乃至浩劫,這顯然也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諸葛淺藍道:“你現在變得很冷靜,也很明事理了。”
風遙道:“人總是要在無數的挫折之中,才可以成長起來。而這般過程,往往充斥著的是血與淚。
相較而言,我其實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了。
所以,我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再者,母親付出這么多,從忘塵寰之中復蘇了我,因此,她甚至不惜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這種付出,我若是不珍惜、不好好的活下去,我也對不起他們。”
諸葛淺藍道:“你母親的情況,就是蘇忘塵一手造成的,而且,現在同重新歸來,并直接開放了忘塵寰——這樣,但凡有需求者,紛紛會被幽冥天橋接引,前往忘塵寰。
至于前往忘塵寰之后會發生什么,其實已經不言而喻。”
風遙道:“正是如此,母親才以她自身的一切,換來我的新生。而我不去忘塵寰換回母親,是我知道,即便我去換了,母親一定還是會再去換回來的。
這樣來上兩個輪回,母親和我便都徹底的枯寂、徹底成為階下囚。
到時候,真正便宜的,有且只有蘇忘塵。”
諸葛淺藍道:“的確如此,但是對于很多人而言,提前獲取強大的實力,然后獲取更多的收益,利用這收益又換取更大的實力,這其中省下的,便是無數的歲月。
對于很多修行者而言,最終欠缺的,終究還是時間,如果能大比的節省時間的話,那付出的那些代價,又有什么是不值得的呢?
苦修九萬年達到化神境的極限,然后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卻只能等死——能獲取的資源等一切,都沒有任何用處…
這和苦修萬年就達到化神境的極限,然后剩下的將近八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全部都可以用來獲取修行資源、去破解化神境的極限!
哪怕,這八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之中,有差不多一半的時間會被蘇忘塵抽走,也依然能多活四萬年。
同樣的底蘊層次,一方面只有近一萬年好活,一方面卻有近五萬年好活,所以該怎么選其實很多人心中都有對應的判斷。”
風遙輕嘆了一聲,有些唏噓道:“話雖如此,但這樣的去透支未來,顯然絕不是真正的修行。每一個時間點都有對應時間點的因果,這樣就相當于是將未來挖空了,用來填補過去和現在。
這樣持續下去,修行者,將不再擁有未來了。
這是一件極為殘忍也極為可怕的事情。”
風遙說著,轉過頭看向蘇離,道:“蘇離,我們又見面了。”
蘇離聞言,微微一笑,道:“是啊,我們又見面了,卻想不到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見面。”
風遙道:“當初留下的一個分身皮囊,沒有想到這一次卻可以幫到你,只能說,這世間一飲一啄,皆有天定。”
蘇離聯想到了這一次的‘忘塵世界’對應的因果,他又深深的看了風遙一眼,道:“你母親是風嬋?”
風遙道:“是的,那個被我所看不起、甚至于視為恥辱的風嬋,也是被譽為人族的叛徒的風嬋。”
蘇離沉默了一會兒,才輕嘆道:“你們的關系以前很不好嗎?”
風遙道:“用‘不好’來形容本身就是不確切的,因為并不僅僅是不好那么簡單。這么說吧,從我知道她是我母親開始,我們之間有的只有仇恨,而不是親情。”
蘇離道:“因為什么?”
風遙道:“因為我嫌棄她丟人現眼,嫌棄她無能,嫌棄她背負了恥辱的名聲,嫌棄她…很多很多。
反正,在我眼中,她一無是處。
甚至,她哪怕是復蘇了我之后,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反感、惡心,但…當在無數個未知的時間點里行走的時候,當我重新回看我自己的一生的時候,我才知道,這世間有些事情,永遠不能看表面,也永遠不能只顧著自身的一系列想法。
因為那本身就是非常幼稚可笑的。
當一個人覺得別人非常非常惡心的時候,說到底,惡心的只是他自己。
缺乏一份寬容之心、缺乏一種設身處地的代入感,這就是我風遙這一生失敗的核心原因。
而這一點,恰恰是你蘇離教會了我。
等最終我去嘗試著付出、嘗試著為這個世界做些什么的時候,我才忽然明白自己碌碌無為的存在的意義。
人生慢慢,苦恨無盡,煩惱無盡,痛苦也無盡。
但是這世間的痛苦,往往只是我們自己的咎由自取。
蘇離,當初在古廟中,在壁畫前,那一份希望之源,點燃了我心中的黑暗,讓我第一次看到,這世間竟然真的可以有光明。
然后,那一份光明,一直支持著我走到了現在。
而這其中,我在壁畫里,在花月谷中,在忘塵寰內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我風遙,曾經的淺藍星第一人,如今卻活在時光的碎片里,活在夢幻的追憶之中。
但是我依然沒有妥協,依然沒有放棄——不放棄,不是因為怕死,而是有些事情依然還沒有完。
在這里,我很感謝諸葛淺藍給予我的一次機會,也給予了我一份淺藍星的星球意志。”
風遙說著,朝著諸葛淺藍深深鞠了一躬。
諸葛淺藍嘆道:“拯救你的,其實是你自己而不是我抑或者是蘇離——因為如果你不去真正的從心出發,去理解和去寬容,那么你無論生或者死,你也永遠無法理解生命的真諦,法則的真我奧義。
所以,與其說是我給了你機會,給了你天地法則的眷顧與星球意志的加成,實際上還是你自己給了自己希望。
同樣的道理,一個不愿意給別人機會的人,也往往不會給自己機會。
這一點,就像是蘇忘塵一樣,不是沒有人愿意給他希望,而是他自己根本不給自己擁有希望的機會。”
諸葛淺藍說著,又道:“更重要的是,他為什么會有很多敵人?因為那些獨立出來的忘塵寰才是真正的罪域之地。
其中的一切,應有盡有,只要付出對應的代價,幾乎可以無所不能。
正是如此,當那些修行者前往那般忘塵寰之地的次數多了,最終就會成為他豢養的魂食,最終輸得傾家蕩產,一敗涂地。
那時候,這些修行者,就只能成為其麾下賣血賣肉甚至出賣靈魂本源的工具。
很多修行者察覺到了真相,可惜無力掙扎,最終只能自斬化道。
正是如此,天帝寶庫才累積了累累白骨,才累積了無盡的憤怒之火。
而有些修行者,拼盡一切終于償還了債務之后,便開始伺機報復。
無數歲月下來,總會有一些驚才絕艷的存在出現,并給他帶來麻煩。
而這其中,那一位特殊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功臣。”
諸葛淺藍說到這里,又看了蘇離一眼,道:“蘇離,其實你該早些解開身上的封鎮,與自己的天人元神早些融合為一的。
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為皇族護道,也為淺藍星護道。”
蘇離微微有些心驚。
諸葛淺藍提及了一些秘密,這些秘密,部分在蘇離的判斷之中,部分,則在蘇離的判斷之外。
蘇離道:“如今我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我能做的,便是用心的超度那些亡魂。
至于蘇忘塵的事情,我既然已經不是天皇子,洪荒皇族的因果自然也就不再與我相關。
當然,無論如何,此次還是非常感謝風遙你的幫助。
你放心,如果將來還有機會,我會償還你的恩情的。”
蘇離的語氣很真誠。
風遙道:“我若是在意你的償還,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也不會這么做了!蘇離,我之前的話并沒有說完——游走在忘塵寰之中的時候,我見到了一些特殊的場景,無論這對你有無用處,我還是想要告訴你。
以眼下這般情況,我能信得過的,也唯有諸葛淺藍了,所以我才讓她帶我來此地等你。
蘇離,你要小心你身邊之人,更是要小心蘇忘塵!”
風遙說著,又深深看了蘇離一眼。
諸葛淺藍道:“你們說,我先退離此地。
你們放心,接下來你們所說的一切,唯有你們兩人知曉,其余任何人都不會知曉分毫。”
諸葛淺藍說著,釋放出一道淺藍色的光幕,籠罩了這一處神秘的空間。
蘇離微微有些疑惑。
風遙則道:“蘇離,她可以信任,因為她是不朽淺藍的傳承者、是不朽淺藍看重的存在,也是唯一得到不朽淺藍認可的存在!所以值得信任!”
蘇離微微點頭,道:“這個理由,的確足以令人信服。”
風遙道:“我看到了蘇星河——或者說是你蘇離,蘇忘塵?我不知道,但是,當蘇星河死的時候你活了,當蘇星河第二次死的時候蘇忘塵活了!你好好想想這其中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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