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總共安排了十二位屯長,好在秦國并沒有在編制的問題上申請專利,當然,若是有李牧,司馬尚這些人在身邊,趙括也是愿意委任都尉,可是目前自己麾下,像邯鄲造這樣的年輕人,就是統帥五百人,都不知道能否做好,更別提是千人都尉,邯鄲造成為了趙括麾下第一位屯長,雖然沒能當成都尉,可他看起來還是非常開心的。
邯鄲造所帶來的諸貴族少年,在他們幫著核實登記的時候,趙括也曾觀察他們,他特意選出了其中看起來做事認真,或者是有膽魄的幾個人來,湊齊了十二位屯長,說起來,他想讓王樊也來擔任屯長,可是王樊堅定的說,趙括的戰車上不能少了車右,不敢領命,趙括也就只好將他留在身邊。
按著天干,趙括麾下的十二個屯都是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來命名的,剩下兩支,就是負責開路修建的造營以及負責后勤運輸的押糧營。押糧營的士卒們大多都是從前駕馭戰車的精銳,可惜,他們老了,趙括也沒有戰車,他們就只能駕馭牛車馬車,負責運輸糧草與配給。
隨后的兩天,趙括依舊沒有下令開拔,他要求士卒們進行簡單的列陣與行軍操練,這些人雖然都是老卒,可是多年未曾回到戰場,趙括需要給與他們一個慢慢恢復的時間,只是,趙王并沒有給與趙括這個時間,在第三日,趙王的使者在催促了數次之后,又直接帶回了趙王的命令,趙王明日要來為大軍送行。
趙括一言不發,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天氣愈發的寒冷,狂風呼嘯,這寒冷不只是降臨在了趙國的土地上,同樣降臨在了趙括的心里。
趙括站在戎車之上,在他的身后,則是數千老卒,經過了幾天的磨合,看上去總算是有些精銳的模樣,當然也只是看上去,不過,前來送行的趙王可是樂壞了,他指著這些士卒,說道:“有這樣精銳的士卒,有馬服子這樣的將軍,寡人還有什么可以擔憂的呢?”,樓昌就站在趙王的身邊,笑著附和。
有人帶來了牲畜,干勁利落的宰殺之后,作為祭品祭祀給與了上天,而趙王開始求上天,庇護這些趙國的士卒,儀式非常的莊嚴,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趙括心里沉甸甸的,終究是沒有找到儀式中的那種沉重感,或許是趙王臉上的笑容,破壞了這種肅穆,或者是大臣們的笑聲讓趙括有些膽寒。
所有的人都在祝趙括旗開得勝,趙王甚至還帶來了不少用動物內臟做成的水袋,水袋里裝滿了劣酒,他要用這些酒來款待這些出征的將士們,趙括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他看向了一旁的戈,說道:“讓押糧營將上君所送的酒水收起來。”,趙王一愣,訕笑著說道:“就先收起來罷,天寒地凍的,路上您可以享用。”
趙括正要下令出發,趙王靠近了他,低聲說道:“寡人聽聞,燕國的大將栗腹,是一位有才華的賢人,若是可以,請您活抓他。”
趙括笑了起來。
大軍開拔,趙括站在戎車上,大聲下令:“邯鄲造!”
“臣在!”
“甲屯多騎士,請您帶著甲屯在前方十里巡視,但凡遭遇到什么情況,都不能擅自行動,必須要派人來稟告!”
“唯!”
“趙布!”
“臣在!”
“請您帶著乙屯在后方五里巡視,駿馬尾部多掛樹枝,破壞行軍痕跡,小心提防襲擊!”
“唯!”
很快,趙括就擺出了一個并不傳統的行軍陣型,傳統的行軍陣型一般來說都是長陣,一字排列,隨后進軍,可趙括讓甲屯在前巡視,讓乙屯在后,在甲屯的身后,是丙,丁,戊三屯,在這兩屯的身后則是己,庚為兩側,造營與押糧營居中,再往后是辛壬癸三屯,最后由乙屯斷后。
這是形成了一個棱形,一三四三一,而趙括的戎車就是在甲屯后方的丁屯里,當大軍朝著遠處行駛而去的時候,趙王也有些看呆了,他將一旁的臨武君叫了過來,詢問道:“寡人怎么覺得馬服子這行軍有些古怪呢?”,臨武君無奈的說道:“馬服子的排陣是對的,行軍速度雖然不快,可是能避免敵人的襲擊,能夠迅速的應對來自各方的敵人...”
臨武君只好認真的給趙王解釋了起來,趙王聽著,不由得夸贊道:“天下知道如何用兵的人,莫過于馬服子啊!”,臨武君一愣,想要說些什么,卻還是搖了搖頭,走開了。
離開邯鄲之后,一路北上,第一個所要到達的城,便是柏仁,趙括記得這個地方,騎劫就是這里的人。從邯鄲到柏仁,中間沒有任何城池,也沒有任何可以休息的地方,士卒們的行軍速度并不快,趙括站在戎車上,甚至都能聽到自己周圍的那些士卒們的喘氣聲,他們低著頭,只是望著腳下的路,目光無神。
趙括皺著眉頭,按著目前的速度,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趕到柏仁,更別提是更北方的九門等地...趙布騎著駿馬,沖了過來,他看起來神色有些不安,駿馬跟在戎車的一旁,趙布有些無奈的說道:“將軍,已經有士卒掉隊了,他們實在走不動路,后方的陣混亂不堪。”
趙括急忙轉過身來,眺望著大后方,果然,他能看到,原本是棱形的陣,后方卻猶如散沙,已經快要散掉了,趙括急忙命令戈停下車,又命令士卒們讓邯鄲造停下來,讓各屯收攏士卒,再次結陣,在停下來之后,陣型很快就再次恢復了,這些老卒們,并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列陣,只是他們的體力不足,跟不上行軍速度。
趙括只好再次放慢了行軍速度,天黑之后,又在道路上扎寨,說是扎寨,其實就在野營,沒有帳篷,甚至也沒有可以組成圍墻的戰車,士卒們只能圍著篝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趙括率領著自己的門客們,一一在各個屯里巡視著,原先低著頭,一臉沮喪的士卒們,在看到他之后,都是急忙站起身來。
趙括有時會坐下來,坐在篝火旁,與他們一同吃著干巴巴的粟米,造營負責的事情很多,其中也包括了做飯,像這樣的“大鍋飯”,從來就不會有多好吃,滋味的確很差,可是趙括還是吃的津津有味,還與這些士卒們聊起了家常,他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屯的逛,王樊跟隨在他的身后,有些心疼。
“少君,您也奔波了一天,甚至都沒有坐下來好好吃上一頓飯,今日已經去了八個屯了,其余這幾個,明日再去罷。”,趙括不悅的回過頭來,盯著他,說道:“若是有一日,我分羊肉,每個門客都分到,就您沒有,您會如何去想呢?”,王樊一愣,羞愧的低下頭來,不再勸諫。
終于,將所有的屯都去過一遍之后,精疲力竭的趙括回到了中軍的位置上,也沒有再吃什么,倒頭便睡。
接下來的日子里,趙括讓戈再一次看到了馬服君,當初的馬服君,能夠端著藥侍奉自己的士卒,能與士卒們同吃同住,而如今的馬服子更盛,他不只是同吃同住,他甚至將造營為他準備的肉食都分給了士卒們,當有士卒因疲憊倒下,他甚至會將士卒接到自己的戎車上,寧愿步行。
戈清楚的看到,士卒們臉上的沮喪與悲傷越來越少,他們看向趙括的眼神越來越熾熱,握住武器的手也是越來越緊,手臂上青筋暴起。那些疲憊不堪的老卒們,拄著長矛,咬著牙,一步一步的前進,他看到,士卒們眼里狂熱的戰意。戈長嘆了一聲,因為他明白,這些人,是準備要用性命來回報趙括的恩德了。
行軍近十天,趙括正在打量著前方,忽有甲屯的騎士奔馳而來,口中高呼:“有敵!”
趙括一愣,他甚至都沒有離開邯鄲太遠啊,怎么會這么快就遇到敵人呢?
忽然,前方傳出喊殺聲,只是過了片刻,喊殺聲就停了下來,忽有幾個騎士朝著這里沖鋒而來,眾人緊緊的握著武器,做好了戰斗的準備,來人是邯鄲造,以及另外一位陌生人,趙括認真的打量著那位來客,大吃一驚,急忙叫道:“趙傅!”,與邯鄲造一同前來的那位騎士,便是平原君的門客,趙傅。
只是,此刻的他,顯得格外的狼狽,用帛蒙住了一只眼睛,渾身血跡斑斑,頭發雜亂,面色憔悴,好似經歷了一場惡戰。趙括都險些認不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