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君子寡欲
時雍哎了一聲，手撐在趙的胸膛，不由抬頭朝他瞅了一眼，再轉頭看了看大黑突然坐直的模樣，眼眸微瞇，流光微蕩，“是嗎？我竟不知侯爺有這本事？”
自從趙那夜叫她妖女，她便身體力行地在他面前扮演起了這個角度，甚至覺得做妖女可比做正經女子容易多了，也不必去看他什么臉色，自己舒服就好。
果然，趙看她蹭上來，又嬌又媚的模樣，搭在膝上的那只手便倏地緊繃，深邃的眼底，流露出幾分難辨的異樣。
“哼！”
他冷哼，搭下眼簾，睨著她臉。
“爺的本事，你不知？”
時雍心里激靈一下，想到三天的“懲罰”，身子骨突然就酸乏了，盯著男人眼底的異色，她挽了挽唇，抬唇湊到他的下頜處，嬌而低地問：“侯爺糧倉如此富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趙嘴角微繃，目光里的驚訝無法掩飾地掃了過來。可見，他對時雍一個女子能說出這種話，有多么吃驚。然而，也只一瞬，他便是恢復淡然神色，那冷峻的輪廓，平靜無波。
“兵多將廣，魚米之鄉。”
時雍輕笑一聲，瞄著他眉眼，小小“哦”了一聲。
“侯爺，君子寡欲。”
趙漫不經心扶著他的纖細，平靜如常地應道：“食色性也。”
時雍瞥他，“也不怕傷著身子？”
趙手指微緊：“玉體橫陳春風醉，鴛鴦帳暖恨雞鳴。”
時雍哼聲：“紅顏禍水弄愚夫，家國功名轉頭無。侯爺，慎啊！”
趙目光帶笑：“知易行難。”
時雍身子僵在她的懷里，一時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趙通常不愛與人斗嘴，話也不多，時雍在嘴皮上常常占盡上風，沒料到，這廝認真呈起口舌之能來，也不遑多讓呀。
時雍牙槽都咬緊了，可是，望著他挺拔端正的姿容，也不知怎的，就覺得骨子軟，尤其那三天的記憶太過印象，單是看著他這張臉，一幀幀畫面便往腦子里鉆，身子腦子都像被兩個小人拉扯著似的，一個滿腔郁憤，恨不得手撕了他。一個柔情化水，拉著她臣服于趙大驢的飛魚服下。
他娘的。
時雍暗罵一聲，身子比腦子反應更快，雙手緊緊環住了趙的腰，小臉埋入他的懷里，掐幾把，揪幾下，聲音便嬌軟下來。
“求饒…求放過…求休戰…各種求。”
趙許久沒動。
與時雍相同，酣戰情景，歷歷在目，他心中小人同樣有二，幾乎快要將他腦子劈成兩半。可不論哪一個，對時雍這招都有些束手無策。
她若像那三天，與他耍橫斗狠，他下得了手。而這般“各種求”的時雍，就像手執制服他的符咒，輕手一揚，便能定住他。
“侯爺…”
時雍沒見他反應，又揪住他衣襟抬頭，嘴角下彎，露出可憐樣，無聲地做嘴型。
“好不好嘛？”
趙喉頭微硬，眸底涼氣漸收，火苗從腳底滋生，一寸寸灼痛肺腑。
“看你表現。”
東定侯與明光郡主的大婚之喜，轟動了整個京城。
皇帝親臨，太子賜喜，文武百官能到的都到了，到不了的都托人送上了賀禮。如今三日過去，從鼓樓街到無乩館的路上，時雍依舊能透過簾帷，看到成婚那日沒有機會看到的街景。
臨街擺設的攤位都已關張，取而代之的是整齊干凈的街道兩側懸掛的大紅喜幔，與碩大的“囍”字，保持著原樣，與時雍以前見到的街面截然不同。
大婚那日全城出動，萬人空巷的盛景，京師百姓津津樂道，可是，那會兒坐在花轎里蓋著大紅蓋頭的新娘子時雍，神思恍惚，如同被支配的木偶，卻是唯一一個沒能看到婚禮盛況的人。
“可惜。”
馬車在無乩館前停下，她看著大門口的張燈結彩，不無遺憾。
趙瞥過來，“何事？”
時雍回神，抬了抬眉梢，“可惜我沒能參加烏嬋的婚禮，也沒能參加自己的婚禮。”
趙眉頭微蹙，考量般凝視她片刻，涼涼一笑，沒有多言。
馬車徐徐駛入無乩館，等停下時，趙伸手相扶。
“我抱你？”
“不必。”
“能走？”
休息這半日，時雍已經好了很多，早上出門時被無乩館無數雙微妙的眼睛支配的恐懼，她不想再嘗試。
“當然。”
她踏過馬車的杌子，腳剛落地，便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吆喝。
“太子殿下駕到——”
趙云圳來了？
趙登時沉下臉來，時雍抬頭，看著他不太愉悅的臉色，當即就快活起來。
“侯爺，還不迎接？”
無乩館門口，寂靜無聲。
趙帶著眾人，給趙云圳行禮。
“恭迎太子殿下。”
趙云圳下了馬車，大搖大擺地帶著小丙和小太監福寶，走到趙和時雍面前，雙手負在身后，雙眼掃了一眼眾人。
“免禮。”
趙抬頭，“不知太子殿下駕到，有何要事？”
趙云圳最不喜他同自己客氣，可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直接駁斥趙的話，只淡淡道：“人多眼雜，東定侯且借步一敘。”
趙面無表情地讓到一側，擺袖恭迎，“殿下，請。”
趙云圳挺直腰背，從他面前走過，路過時雍時，眼一斜，朝時雍眨了個眼，然后便一本正經地走過去了。
呵！人小鬼大。
時雍看著他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再回頭，發現趙黑了臉，她又是一笑，嘆息著說得欣慰。
“太子殿下這個頭竄得好快。我記得去玉堂庵的時候，他才到你腋下，這都過肩了？再長兩三年，說不得都要與你一般高了呢。是個俊俏的小少年了！”
趙一聲不吭，加快了腳步。
時雍沒得到回應，說得沒趣，遂急步跟上。
花廳里擺滿了茶點，因為趙云圳喜歡，時雍又讓嫻衣把從宋家拿回來的糕點裝了上來，伺候這位太子爺。
趙陪坐在側，屏退了眾人，只問趙云圳。
“殿下有何要事？”
趙云圳小眉頭微抬，察覺到自己不受阿叔的歡迎，也不在意，略一思索便側過眸去，“福寶。”
小太監應了一聲，“是。”
接著，便托著一個檀木盒子，交到趙云圳面前。
“殿下。”
趙云圳目光微掃，打開檀木盒子，從中取出一個琉璃藥膏遞給時雍。
“給你的，拿著。”
時雍微微有些詫異，看了趙一眼，起身接過，“這是什么？”
趙云圳斜眼看她，一副她沒見識的樣子，“紅淺玉顏膏。宮中御藥。”
趙臉色微變，眉目生涼。時雍沒注意看他的表情，拿膏藥湊到鼻頭聞了聞，以為是什么護膚的藥膏，笑著納入袖中，“謝過殿下，就是這也太少了，能擦幾日？”
趙云圳想了想，回頭問福寶。
“你為何只偷一個？”
時雍再次詫異。
卻聽福寶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提醒趙云圳注意言辭。
趙云圳卻無所謂地說道：“怕什么？堂堂太子，還用不得一盒藥膏了？”
時雍愈發生出了好奇心，又將袖中藥膏拿出來。
“這是什么神藥，如此金貴，堂堂太子，居然要偷？”
趙云圳想了想，似乎也給不出確切的答案，只是一本正經地道：“父皇寵幸后宮，就會賜下此物，想來是好東西，你也是成婚，本宮尋思，定然用得著…”
“咳咳！”
趙重重一咳，仿佛吸了口氣，才斂住表情，示意時雍趕緊將藥膏收起來，然后責怪地目光看著小丙。
“你怎么看著殿下的，恁地胡鬧？”
小丙委屈地低下頭，不敢吭聲。
趙云圳不服氣，“我怎地就胡鬧了？我還不是為了阿拾好么？你以為誰都像你，不懂得憐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