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扭頭望去,見趙看著兀良汗大營沖天的火光,眼瞳微縮,意識到什么,驚喜地道:“是阿拾放的火?”
趙沉吟,默認。
朱九大喜過望,激動的心情無法表述,拳頭重重砸在馬鞍上,“此處是兀良汗的軍械庫和糧草庫所在,若是起火,不等同把巴圖的褲衩子扒了嗎?哈哈,看巴圖這廝露出個大屁丨股蛋子還怎么跟我們打。”
說到此,見趙臉色凝重,朱九嘿嘿笑兩聲。
“爺,那我們還打進去嗎?”
“陣勢擺好,怎能不打?”
趙哼聲,眼里悄然閃過一絲冷色:“傳令下去!輕騎突進,活捉來桑!”
朱九一聽精神大振:“領命!”
被時雍禍害的軍械庫營地一片狼藉,正在救火的士兵們突然聽到晏軍的沖鋒號,如何還能安下心來救火?他們不知晏軍來了多少人,卻都看到剛才那小子放了鳴鏑,便猜測是晏軍設計火燒軍械糧倉,以鳴鏑為號,如今恐怕是大軍來犯了。
“飯桶,一群飯桶。”
來桑氣得暴跳如雷。
后方有席卷的火焰,若不搶救,整個兀良汗大軍的補給都要受到影響,可是晏軍突然來犯,又不得不騰出手來應付,如此一來,怎么救火?
“報————”
一道長聲傳來,探子騎馬飛奔而至。
到來桑面前,落下馬,連跪帶爬地大喊。
“二殿下,是趙,趙親自領兵。”
來桑大驚。
早一日他們已得知趙的伏擊計劃,父汗特派戈頓將軍領兵反伏擊趙,即使不能把趙一舉殲滅在青山口,也斷斷不可能讓晏軍主力突圍,出現在白臺子。
來桑指著他喝問:“多少人馬?”
探子道:“奴才不敢靠得太近,但見那火把漫山遍野,旗幡飛揚,人數當是不少。”
“趙老賊,如此狡詐!”
來桑氣得咬牙切齒,此時已確認他們被哄了。
青山口伏擊是假,偷襲他糧草軍械大營才是真。
“這是調虎離山啊!”
原本戒備森嚴的大營已是一片火海,軍械庫炸成了廢墟,糧草庫余火未滅,借助山風的勢頭,又點燃了一些營帳,到處是火光,看情形是救不下來了。
探子小心翼翼看他臉色,小聲道:“二殿下,奴才還聽到他們在喊,喊…”
來桑暴喝:“喊什么?”
探子道:“喊:活捉來桑。”
來桑氣得跳起腳大罵。
“趙老賊竟敢如此騎我,來人,牽我戰馬來,本王今日要與那老賊決一死戰。”
他怒火滔天,罵得正兇,傷疤男子從后營匆匆而來,渾身是血,手捂著受傷的胳膊,走到來桑面前,撲嗵一聲跪下。
“二殿下,屬下無能!”
來桑瞪大雙眼,氣得眉頭豎起,但對他還算客氣。
“無為你起來說。人呢?抓到沒有?”
傷疤男子沒有起身,跪在那里,一臉凝重地搖了搖頭。
“霍西頓是叛徒!”
來桑大驚失色:“什么?”
傷疤男子道:“霍西頓身為軍械庫守備,與趙里應外合,殺守兵,放奸細入軍械庫縱火,又掩護奸細逃脫…”
來桑啐了一口,“人呢?把這王八蛋給本王拎來,本王要親自宰了他。”
傷疤男子看著自己受傷的胳膊,“霍西頓殺了隨從,放走奸細,差點砍死屬下。屬下為求自報,不慎誅了他性命,望殿下恕罪!”
來桑吐口氣,“你起來!殺了叛徒,何罪之有?這個霍西頓,死不足惜。”
皺皺眉,他又盯著傷疤男子問:“無為,此刻趙率大軍來犯,本王欲與他決一死戰,你來助我。”
“殿下不可!”傷疤男子戰戰兢兢地起來,對來桑道:“趙既然買通了軍械庫守備,自然對營中之事了若指掌。如今大營被焚,再救已是來不及,趙要活捉二殿下,取得首功,二殿下卻萬萬不能遂了他的意…”
來桑糊涂地看著他道:
“大營雖是被焚,可我將士驍勇擅戰,是晏軍數倍之眾,豈會怕那老賊?”
傷疤男子沉聲道:“大營混入奸細,燒了糧草,此刻已是鬧得人心惶惶,將士們對趙已有懼意,還沒開打,對方已然占了上風。”
來桑有些猶豫。
傷疤男子道:“事到如今,二殿下安危要緊,不如留一小部分人守營,虛耗趙人馬,二殿下則帶上大軍,前去與大汗匯合,等大軍整合完畢,再來殺他一個回馬槍?”
無為先生是巴圖為來桑請來的先生,智謀超群,來桑仔細琢磨,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軍械糧草庫已經毀了,不能再把大軍折在手上。
“吉恩將軍留下,其余人等,跟我走!”
“殺啊!”
“兄弟們,沖!”
“活捉來桑!”
“殺他狗日的!”
深濃的夜色里,鼓聲、喊殺聲震天動地。
一波襲擊如排山倒海,吉恩被來桑留下守營,得知對方領軍的是趙,當即集合將士,領兵出戰。趙看著夜下的一個個蒙古包,看著潮水般涌出來的兀良汗士兵,揚高繡春刀。
“殺!”
號角聲聲,兩軍將士在營門碰上,匯集,殺到一處。
背后的營地里,卻突然傳來一道悲嗆的狼嗥。
“嗥————”
襲營的狼群似乎得到某種指令,在叫聲里突然撤退,像來時一樣,不過轉瞬它們就已然掩入山林,不知去向,只剩夜下的樹林里傳出一陣陣狼群的吼叫,氣浪沖天。
狼群退了,雙方士兵撞上,呼天喝地,展開了激烈地廝殺。
晏軍聲勢駭人,吉恩酣戰片刻,打眼一望,粗略估計對方人數最多不過五千,再回望自己身邊的將士,來桑留給他守營的兵馬,尚不足五千。
豈有此理!
被耍了!
吉恩怒氣沖天,卻回天乏術。
明知中了趙的圈套,又不得不拼死抵抗。
他高舉腰刀,“速報二殿下,趙軍隊不足…”
嗖!一支利箭從敵軍陣中射來,正中他的胸前。
吉恩話沒說完,捂著胸口,從馬上栽了下去,周圍將士一看不好,拖住他往后退。
將軍一倒,兀良汗大軍擺開的陣勢便是一片大亂。
晏軍見狀,迎頭殺了上去。
兀良汗重騎面對突擊的晏軍輕騎,原本是略勝一籌的,但人心一散,就如同泄堤的水,再厚的鎧甲都抵不住大水的沖擊,反而顯得笨重,晏軍插丨入營地,勢如利刃,趙一騎當先,給了后方將士們巨大的信心和力量,晏軍聲勢浩大地沖入營房,將一群兀良汗人沖撞得四處奔散。
朱九大聲吆喝:“爺,好箭法。”
趙居于馬上,凝視潮水般廝殺大軍,手臂用力一揮。
“殺!”
朱九見狀,雙腿一夾馬腹,大喝一聲沖了出去。
“殺啊————”
眾將士緊跟而上。
一時間,馬嘶聲、刀槍聲、慘叫聲,尸體倒地聲,不絕于耳。大晏軍銳不可當,兀良汗勢敗如山倒,本以人數、武力、騎兵占優的騎兵節節敗退,火光連營、廝殺震天,軍械庫營地宛如一個人間煉獄。
趙騎馬在前,掃一眼戰場,冷聲沉喝:
“眾將士聽令!繳械投降者不殺,俘虜不殺,繳獲軍械、糧草、敵軍財務等,一律交由上官登記造冊,統一處置。若有偷雞摸狗違抗軍令者,嚴懲不貸!”
趙治軍素來嚴厲,戰時尤其如此,人人都有一顆私心,若無規矩約束好部下,那就得亂套了。
“得令!”
眾將士齊聲應和。
“謹遵大將軍令!”
趙帶著朱九、許煜等人,滿營里找時雍。
大火未退,營里人仰馬翻,場面十分混亂,到處都是衣冠不整、棉甲撕裂的士兵,鋼刀入地,箭矢在寒風中瑟瑟,尸體更是隨處可見,走在營里,宛如走在一灘灘鮮血上面。
“大都督!”
一個騎兵縱馬飛身過來。
“后營發現一具女尸。”
趙霍然轉頭,看著后營冒出的青煙,瞳孔微縮。
“駕!”他一夾馬腹,策馬而去。
低壓的空氣似乎突然裂開一個豁口,朱九腦袋如同被重捶一般,嗡了聲,連忙快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