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縣令夫妻二人,點頭哈腰,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頭頭是道,滿是關切。尤其說到裴夫人是在錢家看戲吃了東西才腹瀉難忍,更是愧疚不堪,恨不得自扇嘴巴請罪。
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誠意致歉又特地帶了郎中過來,若是執意拒絕,那便很難不令人產生懷疑了。
趙淡淡道:“內子心性小,向來忌醫,待本將前去問過她可好?”
錢名貴抱拳拱手,“應當,應當。將軍請便。”
錢夫人扭頭看了錢縣令一眼,小聲道:“將軍待夫人真是情深義重,羨煞了旁人。”
趙拱手告辭,不動聲色地進入內室,坐在那張椅子上繼續拭劍,眼眸半垂,一聲不吭,就像根本就沒有答應錢縣令的事情一般。
這一等,又是半個時辰。
時雍悠悠轉醒,看到窗邊那個清冷的影子,打個呵欠。
“幾時了?”
“午時。”
“唔,該吃飯了。”
她伸個懶腰,看趙坐在那里冷氣沉沉的樣子,不免有些古怪。問了情由,這才曉得錢縣令夫婦和那個郎中還等在外面,而將軍大人,在房內“哄”夫人。
“這錢縣令很是古怪,上次死活要闖內室請大人,又把大人帶入狼群,而今——”
時雍說到這里,頓了頓,冷笑一聲,“大人,我看這位縣令大人分明就是懷疑我在裝病,故意帶郎中來查實呢。這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趙抬抬眼皮,看她一眼,“聰慧。”
簡單淺淡的兩個字,波瀾不興的一眼,讓時雍心里一跳。
“大人準備怎么應對?”
趙手指輕放在膝蓋上,叩了叩,“讓他們等。”
總有等不下去的時候。裴夫人不肯看病,裴將軍拿裴夫人也沒有辦法,總不能逼著人要看病吧?
理是這么個理,可時雍不想等。
她注視著窗邊的男人,唇角勾起一絲淺淡的微笑。
“我有個法子。大人若信我,或可瞞天過海。”
很快,王大夫被請入了內室。
只見將軍夫人躺在床上,丫頭焦急地站在旁邊伺候她喝水。架子床沒有掛帳子,一眼可見夫人嘴唇干裂,面色蒼白,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比被將軍抱回來時似乎更為嚴重了。
王大夫行了禮,“夫人是哪里感覺不好?”
“哪里都好。”時雍聲音微弱,卻極是固執地搖頭,“我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知曉,沒有那么嚴重。”說著又看一眼坐在床邊沉默不語的趙,“是將軍看重,當成了大事,大夫隨便瞧瞧就好。”
王大夫點頭賠笑稱是,小心翼翼坐在嫻衣搬來的杌子上,撩袖子,抬起手。
嫻衣在時雍的腕上搭了一條絲巾,王大夫二指搭在絲巾上,默然不語地切脈。
房里安靜了許久。
王大夫表情古怪,一會挑眉一會抿唇。
氣氛莫名有些詭異。
看他眉頭越皺越緊,時雍有氣無力地問:“大夫,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你可不要嚇我?”
王大夫躊躇再三,轉頭向趙,“將軍,老兒可否問夫人幾個問題?”
趙道:“但問無妨。”
王大夫點頭謝過,問了時雍幾個婦人家的私隱問題,葵水何時來,身子哪有不適,等時雍一一答過,他猛地站起來,差點把杌子拌倒。
“恭喜將軍,恭喜夫人,這是喜脈呀。”
趙眼神幽深地望了時雍一眼,“當真?”
時雍心里“咯噔”一聲,頭皮略微發麻。
剛才為了制造出假病的脈象,她照搬針灸書上看來的法子,以豪針刺入穴位,讓脈象弦滑,以體現出瘧疾痛癥的體征。在大夫詢問時,她也只是胡亂敷衍。哪成想,這大夫竟給她診出個喜脈來?
“大夫,此事可不能開玩笑。你沒有診錯吧?”
王大夫一臉嚴肅地看著時雍,擺了擺手。
“錯不了錯不了,老兒雖學藝不精,喜脈還是不會診錯的。”他摸著下巴又沉吟片刻,“不是夫人懷有身子,還是要少吃涼寒之物,我觀夫人脈弦而滑,似有氣血郁滯,故而脘腹疼痛,我給夫人開個方子,吃兩帖應有緩解。”
時雍輕聲嘆息,“謝大夫。這可真是…意外驚喜。”
趙捏了捏太陽穴,低頭輕笑一聲。
“給王大夫看賞。”
嫻衣拿了銀子要塞給王大夫,這大夫似乎有些害怕趙,一直擺手稱“使不得”、“當不起”,死活不肯要錢。
趙目光微閃,看了時雍一眼,眼神極為復雜。
“青山鎮真是福地,我們夫妻二人渴盼多年未得子嗣,不成想這剛一回來,便有了好消息。這賞錢,王大夫當得起。”
王大夫尷尬地接過錢,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時雍順勢而上,輕笑一聲,那張婉約清麗的臉上滿是嬌羞與感動,“定是菩薩顯靈了。將軍,妾身曾對菩薩許過愿,若是有朝一日能得麟兒,必去佛前吃齋念佛七日,回向功德。如今得償所愿,妾身想去寺廟還愿。”
趙看她一眼,問王大夫,“這青山鎮可有寺廟?”
王大夫沒有想太多,隨口就道:“以前青山鎮是有座觀音廟的,可前幾年斷了香火,如今是荒廢了。不過,青山鎮往平梁的飛仙山上有座道觀,聽說香火很旺。”
時雍一聽,眼斜向趙,抿唇含笑。
趙微微思考,“等過兩日你身子好些,我帶你去,問問道長腹中胎兒是男是女。”
時雍哼聲,撅起嘴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你就想要大兒子,若是個姑娘怎辦?你難不成要休棄了我,討幾房小妾回來為你生兒子不成?”
這嬌憨軟糯的聲音,聽得王大夫頭皮發麻,腦袋突突直喊受不住,連忙起身告辭。
嫻衣送他出去。
二人一走,房里只剩時雍和趙兩個人。
時雍看他片刻,覺得有些好笑。想笑,嘴皮動了動,看著趙又覺得尷尬,舔了舔嘴唇,終是沒有笑出來,一本正經躺下去,拉被子一蓋。
“總算打發走了。啊好困。”
趙走近床邊,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宋阿拾,本座還真是看不出來你有這等本事。”
她有什么本事了?
時雍睜眼看著他,睫毛微微顫了下,這才反應過來他把王大夫的話當真了。
“大人以為我真有了身孕?”
趙冷著臉掃過她,又別開眼睛,“真不真倒也無妨。只是,你別誤了本座的正事。”
一口一句本座,頗有幾分要殺了她祭天的冷意。
時雍懶洋洋挑了下眉頭,“我學藝不精,沒掌握好針灸換脈的法子,鬧了個笑話而已。大人不必當真。我成天與大人在一起,若當真有了身孕,孩子爹只可能是——”淡淡笑開,她嘴角窩蕩起一絲戲謔,“是大人你。”
趙沉默地轉過頭,看她片刻,忽而淡淡道:
“如此也好。省得我再找借口。”
說罷他轉身出去,掩上門。
什么也好?有身子借故送她離開好嗎?
時雍笑容斂了斂,搖頭失笑,高冷美男的心思著實難測。
他該不會以為她是故意的吧?
大青山綿延數百里,山中地勢復雜,多是無人涉足的原始之地,山巒歷經成千上萬年擠壓變化,形成了無數深淺不一的天然山洞,這些空洞再經人為開鑿,交錯在霧氣纏繞暗無天日的深山老林里,即使是大白天,陽光也透不進來,顯得神秘而陰冷。
常有誤入深山的人死于非命,久而久之,再也人踏足。
一個身著黑袍、黑帽覆頭、臉罩黑色鷹隼面具的修長男子,站在洞中間形若禿鷹的石臺上,渾身冰冷如地獄無常,高大修長的黑影背對著洞口,身側是兩排燃燒的火把,左右兩側各置一口大鐵鍋,鍋里燃燒著如同熔漿一般的金紅色液體。
火把灼熱,時不時爆開,劈啪一聲。
“錢名貴。”
黑袍人聲音嘶啞,一張嘴便覺陰森恐怖。
“知道本君為何叫你來嗎?”
黑袍人冷幽的聲音蕩在山洞,回響聲聲。
錢名貴跪伏在地上,頭微微抬起,那濺出的火星仿佛落入了他的眼底,滿是恐懼。
“小,小人不知,還望邪君大人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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