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紜聞訊大喜,便要親自去接孩子,夏文彬陪著妻子一同前往,兩夫妻坐著馬車等在山腳下頭,卻是由夏顯將孩子抱了下來。
待得韓紜從夏顯手中接過那身子瘦小,哇哇哭得卻是十分精神的小嬰兒時,立時眼圈兒一紅,流下淚來,淚水啪嗒滴落在孩子的小臉之上,夏文彬忙取了帕子給他擦去,
“夫君,我們…我們有孩子了!”
韓紜又哭又笑對夏文彬道,夏文彬點了點頭伸手逗弄了一下那孩子的小臉,
“把孩子給奶娘吧,他這樣定是餓了!”
韓紜這才依依不舍的將孩子給了守在車外的奶娘…
如此這般將孩子接回了家中,夏文彬想了兩晚給這孩子取名夏洵明,寫了信給家里人報了母子平安,家里是十分歡喜,派了家里管事送了半船東西過來。
只韓府那頭,王氏接信卻是對苗姨娘道,
“我怎得越想越覺著這事兒有些蹊蹺呢?”
苗姨娘想了想也小聲應道,
“夫人,可是覺著二小姐…這…這事兒有些突然?”
王氏點頭,
“正是呀!前頭老二和老三寫信回來,只字未提此事,怎得前頭一封信說是紜姐兒已懷孕五個月了,如今這生了…這…這也太快了吧!”
苗姨娘也是點頭道,
“這個…奴婢也很是納悶呢,以著二小姐的性子…只怕不會這般沉得住氣吧?”
算著日子竟是比三小姐還早有身孕,怎得一直不在信里提及,二小姐成親之后便一直盼著有孩子,若是當真身懷有孕,只怕早嚷嚷得大家都知曉了!
王氏聞言緩緩點頭道,
“這事兒怕是真有些蹊蹺,且要寫信去問一問才是!”
王氏這頭寫信送去廣州,夏洵明已是滿月了,生下來十分瘦小的夏家大少爺,如今在兩個奶娘輪流的喂養之下,已經長成了一個白胖可愛,精神頭十足的小東西了。
韓紜這廂正抱著兒子輕拍著哄睡覺,一面同韓綺說話,
“他爹原是想辦個滿月的宴請的,只我想著你也是臨盆在際了,家里人來人往的驚了胎氣,便把這事兒給擱下了!”
廣州的冬季在北方來的韓氏姐妹看來,根本就不是冬季,白日里不過兩件衣裳,至多早晚加一件披風便足以過冬,卻是連那夾襖都用不上的,韓綺孕婦體熱,在屋內只穿了一件單衣,正挺著大肚子,窩在軟榻之上細細吃一碗冰糖燕窩,聞言便笑道,
“倒是要多謝姐姐為妹妹我思量了!”
韓紜嗔怪道,
“謝甚么謝,我們姐妹用得著說這些么?”
想了想又問韓綺,
“三妹夫幾時回來?”
韓綺應道,
“前頭帶了信兒回來,說是這兩日就過來,想來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了!”
韓紜點頭道,
“這婦人生產都是過鬼門關,我這心里也沒底,還是要三妹夫回來也好照應!”
韓綺笑著點頭,伸手摸了摸韓紜懷里的小外甥,
“大郎睡了?”
韓紜應道,
“他昨兒晚上鬧了一陣子,今兒白日便要補眠,且讓他再睡會兒吧!”
說罷小心的將兒子放在軟榻上,又用小被子蓋上,韓綺便勸她道,
“你可不能由著他的性子,前頭他小睡覺都是黑白顛倒,自然是夜里鬧白天睡,如今已經滿月了,得慢慢給他掰過來了…”
韓紜雖說未生產過,但家里老四、老五可是她們姐妹幫著一塊兒帶大的,自然也是知曉孩子越大,夜里的瞌睡越是重要,若是不然不但大人禁不起折騰,便是小孩子也養不好的!
只韓紜這人嘴硬心軟,嘴上應著妹子,心里卻是暗道,
“這么小的人兒,怎么忍心折騰他,左右請了奶娘的,待大些再說吧!”
姐妹二人正說著話,外頭桃李進來稟道,
“二小姐、三小姐,京師里來信了!”
姐妹二人都懶得動彈,便叫桃李拆開信念,卻是母親王氏詢問韓紜的,問前頭懷孕為何不說,生生等到了五個月才肯告訴家里,這其中可是有甚么事兒瞞著家里?
韓紜聽得直吐舌頭,韓綺卻是笑道,
“果然還是母親厲害,夏家那邊沒有半分懷疑,母親這處隔了天遠地遠,也能察覺出不對勁兒來!”
韓紜便問妹子,
“你說這事兒怎辦?可是要照實對母親言明?”
韓綺想了想道,
“這事兒怕還是要同二姐夫商議一番,且看他如何計較?”
左右只要不是婆家人知曉,娘家人知曉了也是無妨的!
當晚上待得夏文彬自前衙辦差回到后院,韓紜便將母親的信給了丈夫看,
“彬哥瞧瞧這信要如何回復母親?”
夏文彬見信沉呤半晌道,
“這事兒最好還是越少人知曉越好,信由我來回給岳母吧!”
這是人一張嘴,上下兩張皮,知曉的人多了,保不準哪一日就給說漏了嘴!
當下去書房提筆寫回信,信中只一口咬定說是韓紜前期孕像不佳,一直臥床,夫妻二人以穩妥為重,俱未向外宣揚韓紜有孕之事,待得五月胎位穩定之后才向京師里報了喜訊,讓岳母誤會,乃是他們夫妻二人不夠細心周到,未解釋明白之故云云。
韓紜看了仍是憂心道,
“這能騙過母親么?”
她自家知自家事,隔著千里萬里,倒敢寫信騙人,當著面了,只要王氏眼兒一瞪,韓綺自家便要心里發虛,再問上兩句,只怕立時就要招認了!
夏文彬便問她,
“明兒可是你的兒子?”
“自然是的!”
韓紜很是肯定的應道,
“那不就結了!”
夏文彬笑道,
“是你的兒子,你對誰都是這般說,只要我們二人咬死了,旁人再是懷疑又能如何?”
韓紜咬唇想了想點頭,
“夫君說的對!”
以后回了京,即是母親再心有懷疑,我也咬死了不認,再不成便推了夫婿出來抵擋,她老人家必也是沒法子的!
夫妻二人這廂正在商議,外頭有落英慌慌張張的進來稟道,
“老爺,夫人,三小姐發作了!”
“發作了!”
韓紜聞言提了裙子就往外頭跑去,一面跑一面問,
“可是將老三扶進產房了?”
落英在后頭一面追一面應道,
“奴婢過來時,三小姐正由桃李扶著自己過去的…”
韓紜急道,
“怎得讓她自己過去,不是早備好了人手么?”
落英應道,
“三小姐說了,活動活動好生產,要自己過去!”
說話間主仆二人便到了韓綺那院子,果然見得下人們來來往往,雖說繁忙倒也是井然有序,韓紜進去產房里見韓綺臉色痛苦的半倚在產床之上,
“老三,你…你可還好?”
韓紜過去一把握了韓綺的手,韓綺還未如何,她自己的聲兒倒先發顫了,韓綺便沖著她扯出一個笑容來,
“二姐姐,這才起個頭呢,我都未叫疼,你倒連嚇白臉了!”
韓紜緊緊握了妹子的手,白著臉道,
“這都甚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取笑我!”
韓綺沖她安慰的笑笑,
“放心,無事的,產婆說了,我年輕身子又好,自懷了身子也動得好,不會有事的!”
說是這么說,可婦人生產的事兒哪里說的準,韓紜白著臉聽著妹子一聲比一聲沉重的呼吸聲,不由的也跟著身子發緊,喉嚨發干,見韓綺額頭上漸漸滲出汗來,便取帕子來給她輕輕擦拭,一面問道,
“老三,你要不要喝口水?”
韓綺搖了搖頭,垂了眼皮靜等著下一波疼痛的來臨,幾息過后眉頭便又緊緊的皺了起來,
“咝…”
韓紜守在妹子身邊,看著她神情越來越扭曲,自己在一旁無計可施,只得跟著咬緊了牙關,
產房里度日如年,每一刻都是煎熬,外頭夏文彬正在吩咐人道,
“給老爺到城門處去守著,若是衛爺來了,便讓人打開城門,若是沒來…明兒一早便出城到外頭迎一迎…”
“是!”
下頭人自去了,夏文彬乃是姐夫,姨妹生產自然是不好進去的,便自己在院子外頭守著,看著下頭人來來往往,竟是聽不到一點兒動靜,便叫住了出來的落英問道,
“里頭是甚么情形?”
落英應道,
“回老爺,正生著呢…”
“怎得一點兒動靜也聽不到?”
這婦人生產不都是大呼小叫,疼得厲害么?
怎得自家這姨妹子生孩子悄無聲息的,難道是有甚么不妥當么?
落英也是滿臉的心疼道,
“我們家三小姐說大叫大嚷的反倒浪費力氣,倒不如省省力氣用來生孩子!”
夏文彬聞言釋然,
果然…自家這姨妹就不是一般人,連孩子都比普通婦人冷靜沉著!
新寧縣衙后衙之中,這一夜是燈火通明,眾人忙忙碌碌,直到天光大亮,產房之中都還未有消息傳來。
外頭新寧縣城城門正在緩緩打開,便見得十余騎快馬遠遠而來,黃土大道之上揚起一路的煙塵漫天,那馬上的一隊騎士近了縣城門,正正遇上夏文彬派出去的人,遠遠見著是衛武,便喜的大叫道,
“衛爺,您可回來了!衛夫人昨兒晚上發動了,這時節怕是還在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