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武搖頭道,
“這事兒怪不到你頭上,該來的總是要來,無論怎么躲都是躲不掉的!”
衛武在回來的路上已是想明白了,江余兒那時在宮里四處求助無門,見著韓綺自然是要抓著最后的救命稻草,又他懷揣著賬本上路,必是打著不生事兒的心思,去南京混日子的,沒想到劉瑾不依不饒,弄得他索性將東西送出來了。
想要讓這東西到陛下的手里,他除了托給衛武,也不認識旁的人了,再之后遇上狗兒一家,又那一家子收留了四鄰,以至全數丟了性命的事兒,那就真是機緣巧合,也是他們時運不濟!
衛武估摸著,劉瑾知道這賬本在自己手中,只怕也是投鼠忌器,生怕一個不好,自己交到皇帝手中,那他們便要倒大霉了!
因而劉瑾必也是在暗中想法子,正正遇上狗兒一家的事兒,就趁機拿住了李莽,想同自己談談條件,只沒想到自己這么快便摸著門路了!
他這倒是猜得半分不錯,拿著那賬本對韓綺道,
“這東西幸得聽你的話沒有燒掉,若是不然…我便只能想旁的法子救李莽了!”
韓綺應道,
“這東西留著是個禍害,給劉瑾便是了,只給了他…他以后還尋我們麻煩怎么辦?”
衛武眼兒一瞇道,
“自然不能全信了他,我還要留個后手,不過這幫子太監我也是不想惹的,若是能交好自然最好!”
他就是個茍且偷安的小混子出身,甚么公正大義,甚么黎民百姓跟他半點兒沒干系,將這東西交出去,同太監交個好,以后大家各走各的道兒,誰也不礙著誰,有機會若是能互相幫扶一下,便是更好了!
只他如是一說,倒是讓韓綺咬了唇,半晌對他道,
“那幫子太監都不是好人,武哥切切不要與他們打交道!”
繞來繞去還是要繞到前世的老路上去,那她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衛武將那賬本收好,笑著對她道,
“綺姐兒放心,我如今乃是錦衣衛,外臣不能與內廷結交,那幫子不陰不陽的東西,老子看著便倒胃口,求著老子都不想搭理呢!”
韓綺聞言放下一半心,點頭道,
“武哥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只事兒若是當真如他們所想便沒有后頭的事兒了。
隔日衛武便又去了宮中,這一回是讓小太監報了給劉瑾,專程過來見劉公公的,司禮監中劉瑾聞報得意一笑,
“咱家果然算得不錯!”
一旁的張永便笑道,
“看來這姓衛的小子倒是個識時務的!”
劉瑾笑道,
“一個小混子罷了,別看現在皇上對他十分寵信,那是咱家沒有出手,但凡出了手,只施略施小計…皇上必定惡他!”
谷大用也笑道,
“那是自然…他如何能比得上我們這些一直伺候在陛下身邊的老人…”
幾個大太監相視都是得意一笑,劉瑾卻是叮囑幾人道,
“這一回也是給了我們一個教訓,以后這機密之事,還是要信任之人來辦,千萬別又弄出來一個江余兒,讓我們好一番著急!”
那小子也是賊精,悄悄藏了賬本一個人都不知曉,若是他離開南京時無意露出來讓身邊的小太監瞧見了,來報給劉瑾,劉瑾也不會想著去查賬,這才忙派了人出去追殺那小子,沒想到那小子轉手又給了衛武…
眾太監知曉賬本在衛武手中時,都是好一頓駭怕,若是那小子將東西交給了陛下,他們幾個全是栓在一處的螞蚱沒一個能跑掉的!
幸好那小子是個識時務的!
眾人都連稱以后小心,劉瑾這才起身要去見衛武,那張永聞言也跟著出來,
“左右無事,咱家也去瞧瞧這姓衛的!”
二人便一前一后的出來,在外頭會客廳中見著衛武,衛武笑著上前見禮,
“劉公公!”
又轉向張永,
“張公公安好!”
張永奇道,
“咱家還未自報家門呢,你怎得認識咱家了?”
衛武早在朱厚照做太子時,便將他身邊的一干人全數摸清了,聞言笑道,
“張公公的威名,衛某早有耳聞,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一見公公果然風采過人!”
張永被他幾句話說的心花怒放,伸出白凈的手掌拍拍衛武的肩頭,
“好小子!果然有前途!”
衛武呵呵一笑心中卻暗罵,
“可惜了老子一件衣裳!”
三人坐下吃茶,廢話幾句之后,衛武便自袖中取出那賬本笑道,
“前頭多蒙公公指點,衛某感激不盡,特地將此物做謝禮,感謝公公!”
說著將那賬本放在桌上,一旁自有小太監接了奉到劉瑾的面前,劉瑾垂眸看了一眼那賬本,果然是不見了的那一本,不由笑道,
“衛大人果然是聰明人!”
衛武笑道,
“聰明人不敢當,只衛某一向仰慕二位公公的能耐本事,以后還要多多提攜小弟才是!”
二人聞言都笑道,
“好說好說!”
按理說衛武也算是做得小,下得矮樁了,這事兒乃是由壞變好,與劉瑾他們結個善緣,也是皆大歡喜了!
那劉瑾心里也是高興,便隨口問道,
“聽說衛大人這才新婚,咱家倒是還未來得及恭喜大人呢!”
衛武笑道,
“早想請公公們吃酒的,只公公們在宮里不得自由,倒是一直沒有機會,不如哪一日尋個機會,我們兄弟在一處喝上兩盅?”
劉瑾笑道,
“那敢情好!”
一旁的張永聞言便笑著問道,
“不知衛大人娶得是那一家的女子呀?”
衛武還未說話,劉瑾便接話道,
“便是那皇后娘娘十分相親的韓家小姐…”
“韓家小姐…哪一位韓家小姐?”
“就是…前兒還進宮陪娘娘說話的,韓家三小姐…”
劉瑾沖著衛武一笑道,
“聽說道閨名好似單一個綺字,不知是不是?”
衛武忙笑道,
“正是賤內小字…”
張永聞言臉上怪異的神色一閃,
“哦…原來是這位韓小姐啊,竟是成親了!”
聽他那口氣倒似認識韓綺一般,衛武聞言眉頭一動,面上卻笑瞇瞇道,
“張公公認識賤內?”
張永笑著捂嘴兒道,
“前頭武安侯世子爺進宮見過尊夫人一面,過后倒是同咱家提過一句,咱家是在宮里見過尊夫人幾面,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姐,也不知是否婚配,便答應給世子爺打聽打聽,卻沒想到這是遲了一步!”
“武安侯世子?”
衛武眉頭一挑,張永笑著上下打量衛武,
“正是,世子爺也是年輕俊才,不過比衛大人卻是差了一大截…”
衛武聽了便哈哈一笑道,
“如此看來,倒是與衛某一般慧眼識珠,只可惜衛某捷足先登一步了!”
說的三人一起哈哈笑了起來,只沒人看見衛武的眼底的郁色…
這事兒衛武辦成了,一路之上卻是沉默不語,神色陰沉,待回到家中時,韓綺已是下學回家了,正在灶間親自下廚,衛武便過來笑道,
“家里請個廚娘吧,也免得你親自動手…”
說著扯袖子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灶間煙熏火燎的,還是快些出去吧!”
韓綺只是不依,對他道,
“今日午后李莽兄弟便回來了,我瞧著他一直悶聲不吭,也不知是不是在牢里受了罪,你去瞧瞧吧!”
李莽能不能出來,衛武自然是心里有數的,他也打量著五城兵馬司的人不敢為難他的,因而并不擔心兄弟受人欺負,聞言詫異道,
“那…我去瞧瞧他!”
這廂去了后院,癩痢頭與李莽正在石桌旁說話,見他來了便叫一聲,
“老大,回來的正好,我們正有事兒同你商議呢!”
衛武聞言過去坐下問道,
“有甚么事兒要跟我商量?”
李莽沉呤半晌,悶聲道,
“老大,我想去當兵…”
衛武聞言一驚,上下打量他,
“你小子在牢里被人打壞腦袋了?”
在本朝里當兵便要入兵戶,以后子子孫孫都要吃兵糧,拼死命的,旁人躲都來不及呢,李莽居然還上自家往火坑里跳?
“你便不怕以后被兒孫咒罵么?”
李莽應道,
“去當兵還能拼個出身,若是一直這么下去,有沒有兒孫還不知曉呢!”
衛武見他說的決絕,并不似開玩笑一般,也跟著正色問道,
“你…可是想清楚了?”
李莽憨憨一笑,
“老大,以前兄弟過得渾渾噩噩,有今朝沒明日的,從未想過以后,只前頭在那五城兵馬司的牢里,雖說不受人打,也未遭人罵,但總歸覺著低賤如泥一般,任人想拿便拿,想放便放…”
頓了頓道,
“左在是我們兄弟太過低賤,讓人隨意踐踏…”
說到這處瞧向衛武,
“老大,我想去當兵…即便是戰死沙場,總比在這京師里混日子,一輩子一事無成來得好!”
衛武嘆了一口氣,
“以前我是不知道,可如今我也是知曉些軍中的內幕,現下大慶的軍隊廢馳,你去邊塞多半不是同蒙古人打仗,而是讓人當兔子一樣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