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儀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做聲,轉身就進去了。
為了避免再次引起杜鵬輝的不快,婉儀沒有再出門去。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了松鶴堂里。
畢竟該來的,總得要來。她不能一直都縮在秋華院里,那樣的話,只會更加地給別人話柄,好去老夫人那里搬弄是非去。
到時,就更攀扯不清了。
守門婆子見婉儀來,有些意外之后,轉身進去通傳了一聲。
隨即出來,笑著輕聲道:“二姑娘快進去吧,大夫人和二太太都在呢。”
此時的松鶴堂里異常的安靜,丫鬟婆子們俱是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什么聲響來,生怕惹老夫人不快。
婉儀走進內室,果然就見到了袁氏和焦氏。
老夫人躺在褥子鋪就的塌上,正罵罵咧咧。
旁邊除了魏婆子外,再無旁的下人伺候。
看來,袁氏已經把實情告訴了老夫人,老夫人恨得不得了,把張貴妃塌捶得咚咚地響。
雖然杜鵬輝是叮囑過袁氏的,可是袁氏只要想起這個庶子,臨終之前狠毒的心腸,竟然連她親親的女兒,也要賭咒一番,她心里就不舒服。
她排解不快的方法,就是讓另一個人也不快起來。
是以,等杜鵬輝一走,她就急急忙忙過來,告訴了老夫人。
老夫人聞言,一口氣就堵在了心間,差點兒就見她大孫子去了。
只把魏婆子嚇得變了顏色。
幸虧老夫人最終,順過氣來。
見老夫人如此,袁氏雖然面上一副著慌的樣子,實則心里的郁氣卻是消散了不少。
焦氏則在一旁,從始至終沒發一言。
見婉儀進來,她忙擺手示意婉儀別做聲,以免老夫人遷怒與婉儀。
婉儀只好無聲向眾人行禮畢,就站在了下首。
老夫人罵夠了,口水也罵干了。她正準備叫人拿茶來,不想一抬頭就看到了婉儀,面上的表情,就又瞬息萬變起來。
焦氏見此,愈發擔心老夫人,又將此事怪到婉儀頭上,忙上前兩步,有意無意地擋住了老夫人的視線,東拉西扯起來:
“母親,您要不要喝口茶?您累不累?…”
老夫人不耐煩地把她往旁邊一扒拉,沒扒拉開。
咬牙切齒的她,忍著顫抖往前挪了挪,再次用力把焦氏往旁邊一推,隨即指著婉儀,好半天才嚷了出來:
“儀姐兒!你去!去讓你父親給莊子上送信。讓他們請人做法,鎮壓住那個孽障的魂魄,讓那個孽障永世不得超生!”
婉儀只好老實地福身答應了一聲,隨即一提裙擺,轉身就往外沖去。
既然是老夫人發了話,這里的氣氛又太過壓抑。婉儀自從進來后就后悔了,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此時正好老夫人發了話,她自是應聲不疊。
她才出了松鶴堂,遠遠地,就見杜鵬輝站在那里,神情萎靡。
出了此等事情,杜鵬輝沒心情上衙,專門請了一天病假在家。
婉儀走過去,規矩叫了一聲:“父親。”
杜鵬輝回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沖天怨氣。
只是淡淡問了一句:“剛從你祖母那里出來?”
“嗯。”婉儀低著頭,看著自己的繡花鞋尖,應了一聲。
頭頂上傳來,杜鵬輝重重地一聲嘆息。
婉儀抬起頭來,眨著一雙如同星子般清徹的眼睛,望向杜鵬輝:“父親,我剛才在祖母那里,聽到母親說大哥,是…是帶著怨氣走的。大哥為什么要這樣做?”
說起此事,杜鵬輝火氣又噌噌地冒了出來,望向婉儀的眼神又變得不善起來。
他剛要發作,就聽婉儀低著頭嘀咕起來:“我去年獨自在莊子上過了一年,伯府眾人不聞不問的,我也沒怪罪任何人呀!”
杜鵬輝愣怔片刻后,突然怒了:“怎么會不聞不問?我不是修書好幾次了嗎?”
婉儀一驚,看杜鵬輝的樣子不似說謊。難道莊子上的人說,伯府當初對杜二姑娘不聞不問,卻是另有隱情?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跟杜鵬輝爭論的時候。為避免火上澆油,婉儀只好裝作小心翼翼地樣子:
“父親別生氣,我也是聽莊子上的管事說的。我就說父親那么好,怎么會不管我?此事肯定是他們故意騙我的!”
她仰望著杜鵬輝,眼里一片儒慕之情。
她這樣的眼神,看得杜鵬輝心底莫名地一軟,聲音也不覺放低了幾分:
“此事一向是你母親在經手,要不我去問問她去!”
他說著,抬腳就要走。
為了增進女兒與繼母之間的感情,杜鵬輝幾乎每個月都督促袁氏,派人往莊子上送信送東西。
有時還親筆書信,讓袁氏一齊帶過去的。
畢竟自己休了她生母,說不心虛那是假的。
在加上又將她生的女兒,趕到了莊子上。良心未泯干凈的他,對此還是有些愧疚的。
他做這些,并且把功勞,都推到袁氏身上。原本是希望,女兒能承袁氏的情,借此改善改善她們之間的“母女”關系。
哪知…
看來,是自己太天真了,袁氏跟女兒之間,從來就是互不對眼,哪里有什么感情在?
婉儀見父親發呆,忙拉了拉他:“父親,既然是誤會,婉儀相信父親就行了。父親就別去問母親了,母親此時心里也是亂糟糟的。再說我從莊子上回來那么久了,再問也沒什么意義了!還會惹母親不快的。”
見婉儀一副可憐兮兮,又懂事孝順的樣子,杜鵬輝竟有一霎那的心酸。
他拍拍婉儀的肩,嘆了口氣:“儀姐兒,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就來找父親吧?”
“好!”婉儀露出一個天真的笑臉:“要是母親解決不了的事情,婉儀就來找父親。”
看著現在變得如此懂事的女兒,想著從小千嬌百寵,如今死了還要膈應伯府一番的兒子,杜鵬輝百感交集。
此時,他隱隱有些后悔:自己從前,是真的關注這個嫡女過少了!
見父親眼里,早已沒有了剛剛初見自己時,那種隱晦莫名的神情,婉儀放下心來。畢竟她可不希望,再次被這樣的目光膈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