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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戊四喜肉(中)

  徐慨驚訝的樣子和眉宇間隱約透露出的幸災樂禍,成功惹翻了含釧。

  兩個人還有舊賬沒算完!

  暗室隱瞞!

  如今還嘲笑她寫大字兒!

  數罪齊發!罪不可赦!

  含釧埋下頭,手里握著狼毫筆,努努嘴。

  小雙兒懂事得很,撩起袖子就來關窗欞。

  “砰”的一聲!

  大大的窗欞,在小小的徐慨面前闔得死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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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慨站在原地有點愣。

  這姑奶奶怎么又生氣了...

  小姑娘的心不僅像海底的針,還想海底的針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惹翻了...

  徐慨站在原地,看了看緊閉的窗欞,再看了看大大打開的門楣。

  有句話咋說來著?

  上天給你關上了一扇窗,終究會為你打開一扇門的。

  徐慨背著手,低著頭從容自得地從門里走出去,熟門熟路地繞過十二幅春夏秋冬花草鳥魚琉璃屏風,再穿過隨處擺放著君子蘭、月季花兒、小石木景的花間,最后抵達了含釧的內室。

  水芳站在門口愣住了。

  這是她進內院以來,第一次看到有陌生男子輕車熟路地闖進自家大小姐的內間!

  不對!

  不是陌生男子!

  她見過一次!

  好像是隔壁秦王府的主人!

  誒...

  就是秦王本人啊!!!!

  是王爺呀!!!

  王爺闖進了自家大小姐的香閨!!!

  她一邊崩潰,一邊冷靜,崩潰地想尖叫,冷靜地告訴自己不能叫。

  水芳梗著脖子,以詭異而僵硬的靜謐感,目送徐慨穿過屏風與花間,最后消失不見。

  再看木蘿軒內院的諸人,三個八寶粥是憨憨傻傻的,都是一副信任又親切的面貌,還有剛挨了板子的小雙兒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咱們不用做什么嗎?”水芳探了個脖子,遲疑而困頓地問香棗。

  香棗歪著腦袋想了想,“要不,燒壺茶?”

  蓮子在旁邊嘟嘟囔囔地,“往前來,咱們可沒有泡過茶呢...今兒怎這么麻煩?”

  水芳再次想尖叫。

  水芳小姑娘的崩潰沉默且踟躕。

  含釧的崩潰顯而易見。

  徐慨瞇著眼看含釧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像長在那根狼毫筆上了似的,內室不知何時多了張比人展開雙臂還寬的桌子,桌上擺著端硯、貔貅頭筆架、青玉筆擱、筆架上垂了十來只做工上佳、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狼毫筆,有的筆帽上還裹了一層赤金,有的鑲嵌了一圈水頭靈潤的翡翠,還有的筆身通體晶瑩剔透,一看就是品質很好的白瑪瑙,這么多筆,樣子各有不同,倒有一點很相通,都刻了一個“釧”字兒。

  徐慨不知死活地笑起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這架勢,器可太利了。”

  再看看桌子上摞成小山的澄心堂紙,寫的是最簡單的《弟子規》,旁邊還擺了一冊舊舊的字帖。

  弟子規,圣人訓。首孝悌,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

  筆畫稍簡單一些的字兒還看得過去,如“子”“人”“仁”倒還有幾分神韻,筆畫稍稍多一些,如“悌”“謹”“愛”...

  嗯,怎么評判呢?

  寫得很簇擁。

  像是一張小小的臉上,長了大大的五官,鼻子和眼睛搶位置,嘴巴和下巴過不去,叫人看著很別扭。

  徐慨又笑了起來,“你那幾支筆刻名字作甚?偷回去藏起來,等你成大家之后高價出手嗎?”

  徐·不知危險慢慢靠近·慨,自以為很幽默地逗含釧,“那人家估計要等到家族滅亡,這筆算砸手里了...”

  含釧一下子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向徐慨。

  徐慨的話被這雙淚眼憋回去了。

  “您就別說我們掌柜的了!”小雙兒氣鼓鼓挺身而出,“日日要寫一百張!每張不能有錯字!不能少筆畫!更不能寫花寫暈染!我們掌柜的從下了學就開始寫,直寫到現在,晚飯就匆匆吃了幾口蕎麥雜菜羹,您若是要說風涼話,您就回去吧!”

  小雙兒素日是有些怕徐慨的,如今倒是一句跟一句,權當面前這人不是冷面閻王,“您瞅瞅!我們掌柜的左手被打了板子!鄭姑姑讓包上紗布繼續寫呢!”

  徐慨順著小雙兒目光看過去。

  從寬大袖口露出的白凈手腕纖儂適宜,再往下看,手被包得像只圓圓的粽子。

  徐慨蹙了眉,“什么先生?怎的打人?”

  小雙兒像是有人撐腰,脊背一下子挺起來,“可不是!打得可重了!咱們掌柜的只是請崔二和阿蟬幫幫忙完成作業,誰知道被看出來了...”

  咳咳。

  這事兒說起來可不光彩。

  小雙兒的氣勢漸漸縮下去。

  徐慨見自家姑娘頭佝得低低的,還沒見過她這幅認了慫的樣子,便伸手先摸了摸含釧的頭,再拿過含釧寫下的字兒。

  “別...”含釧紅了一張臉,“寫得不好看...”

  徐慨雙手拿著堂紙,對著燭光看,面無表情地點評,“一張紙九個字,一百張紙也就九百個字,一篇弟子規一千零八十個字,其實也就相當于抄一篇弟子規,這量在學字認字階段不算太大。我小時候開蒙,一天要寫一千個大字。”

  含釧抿抿唇。

  徐慨補了一句,“那時我剛四歲。”

  含釧抬起頭來。

  徐慨將紙放回原處,重新在氈子上鋪了一張新紙,拿白玉石鎮紙規整鋪平,舔了舔狼毫筆,感覺墨有些黏,便伸手加了一銀勺的水,起勢提筆,一筆畫寫的是最規矩的正楷,九個字寫完,徐慨放了筆,溫聲道,“寫字不難,寫好也不難,難的是自成一派、自有風骨。姑娘家寫字寫得好的,也有許多,前朝的秒安居士簪花小楷便是一絕,你那好友左尚書的孫女字兒也寫得不賴,前年送給老太后的生辰賀禮是一百種壽字的寫法,很有一番味道。”

  含釧探過頭去看徐慨的字。

  如他人不同,這一手字風流清雅,雋永秀麗,連成一片也覺得大氣開闊。

  含釧看得有點羨慕。

  徐慨見哄得差不多了,把寫好的那篇紙放在一旁,順勢坐下,抬頭問含釧,“說說看吧,為何抵觸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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