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村的路只有一條,是盤山公路,窄得只能容一輛車通過,一側是山壁、一側是懸崖。
如果發生山體滑坡,人或許能進來,車肯定進不來。
就算人進來、裝備也進不來,什么都別想運出去了。
這群歹徒很自信地脅持了全村人,我猜他們應該是把公路破壞了。
現在他們手里有人質,我拖延的時間太長,他們必定起疑,等外面的人修好路進來支援,不知要等到多久,再把這伙亡命徒惹怒了,斃掉仨倆的,我這維護、社會、穩定的衛士可就太失職了。
陳清寒是下斗的專家,問題是他不在,每到需要他施展所長的時候,我都很想念他。
我把四個歹徒分別捆好,問山娃古墓的入口在哪。
山娃為難地說:“入口不在這邊,離這有點遠。”
歹徒嘴里塞著破布,是山娃從他們自己衣服上割的,斷胳膊斷腿的用繩子捆上了,量他們逃不走,放在這也沒事。
我只帶著最怕死的那人,跟山娃一同去找古墓。
古墓建的時候,先選的主墓室,將位置定在歪卜的牢籠下方。
古代并非所有大墓都有地宮,多數只有一個坑,寶貴人家的,坑大些,裝的陪葬品多。
山娃也不知道這個蘭吾什么什么公主所在的國家有錢沒錢,可即是戴罪之身,又是死前被逐出家族墓地,想來她的墓不會太大,可能是短時間內草草修建,只給足了她應有的陪葬,其它一概從簡。
但山娃領我們走了很遠,我看著周圍的環境,覺得熟悉,當走到一棵標志性的大樹下,我才想起這地方是哪。
這是出土鐵面具和泥碗的地方…
難不成鐵面具不是烏鳳村的祖先制造的引雷工具?
歪卜、公主、烏鳳村祖先,他們分別來自三個時代,歪卜時間最早,它跟后兩者之間應該沒有任何聯系。
至于后兩者之間有沒有聯系,現在還不好說。
尤其是山娃帶我們停在出土坑旁邊的時候,他告訴我這底下就是古墓的大門。
古墓信息賣到現在,已然和當年大有不同,據怕死的慫包說,他們老大買到的信息是神龍秘寶,說這山里鎖著一條龍,這龍是為守護一個古國的寶藏,才被鎖住的。
那古國曾經輝煌一時,有不輸中原文明的冶煉青銅技術,還有數不清的珠寶金銀,可惜和同時期的其它文明沒有往來,起碼沒有往來的記錄或證據被保留下來。
知道它存在的人不多,出售古墓信息的人算是一個,不過是最開始出售信息的人。
我暗戳戳地尋思,會不會是當年給公主看風水尋墓址的人監守自盜,把公主給賣了。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被逐出家族的廢公主,對她保有忠心的人,也就只能是從小和她一塊長大的幾個侍衛了,臨時找來的風水師,和她沒什么情誼可言,而且她的墓被盜沒人會管。
只是這條信息轉手過不知多少次了,我就懷疑是不是早有人挖開墓室,把寶物給偷走了。
除了考古的,少有盜墓賊會走‘正門’,封墓石又重又結實,對于古人來說是極難破壞的堅固屏障。
正上方的牢籠危險,可以斜打盜洞,從旁邊下去,一樣可以打進主墓室。
我問山娃,他確不確定古墓是否完好,別回頭我走了最危險的一條路,最后發現棺材是空的。
山娃撓撓頭,又重重點頭,說:“是,我爺說,以前從沒有盜墓賊成功過。”
隨即他又勸道:“冷阿姐你別去,很危險。”
“他們這伙人不在乎人命,自己的命都能舍,咱不能和他們談僥幸,他們動動手指就會死人。”
山娃低下頭,他從小長在深山,連個手機都沒有,外面的世界、以及復雜的人心,對他而言,是還沒經歷的人生課程。
“剛剛不是還說冷阿姐厲害?這會就對我沒信心了,這脫粉的速度也太快了。”
山娃不懂我的梗,但他連忙搖頭,說相信我,我是他見過最厲害的人,比他爺爺還厲害。
那是,我比他爺爺歲數大多少呢,千年老粽,必然不同凡響。
我把對講機放到慫包嘴前,“說,跟你們老大聯系,說找到古墓入口了,你在盯梢,看到我在挖土。”
慫包依言照做,把我教他的話跟另一邊說了一遍。
那邊不是老大親自跟他對話,也是一名手下負責對慫包他們四個聯絡。
我準備了兩套方案,就看對方怎么回答,如果對方說允許慫包監視我挖土,那我便不挖,摸回村子探探情況。
如果對方命令慫包他們出面,控制住我,押著我進墓趟雷,那我只好給他們布置點陷阱,等他們過來。
眼下對方選了第一個方案,我把對講機交給山娃,將慫包捆到樹上,交待山娃看著,慫包要是不老實,就避開他的要害,砍他幾刀給他放放血。
假如村里的歹徒再聯系慫包,聽聽他們要干什么,無論對方說什么,都讓慫包先應下來,等我回來再說。
山娃領命,肅著小臉兒提著刀,小老虎也是老虎,有那么幾分煞氣。
況且他爺爺和村民的命在歹徒手里攥著,他要是再膽小軟弱,我就沒有幫手了,到時一村的人都性命不保。
我潛回村子,看到村外有人守著,村中的小路也有人巡邏,村長家外邊的守衛最多。
院子里似乎有很多人,估計全村的村民都被困在村長家了。
村長是村子里生活條件最好的,他大兒子在省城生活,出去好些年了,聽說混得不錯,早些年就出錢給老家的爹媽蓋了樓房。
現在正好給歹徒當‘總部’了,幸好村里沒有病到需要輸液、吸氧的病人,老人頂多是腿腳不好,行動不便,否則這么困著,難保不出人命。
村里村外的守衛加起來得有十七、八個,全拿著武器,我悄悄摸近村長家的院子,在草地里匍匐前進。
剛爬得近點,就聽到院子里傳出叫罵聲,聽聲音有點熟,是苗伯的聲音。
苗伯喊著說就算死,他也不能害了無辜的人,然后就被人揍了,我差點跳起來,可是現在出去,救不了苗伯,我忍住沒起身,繼續向前爬。
村長也跟著大喊,讓苗伯冷靜,還要他相信我,說我是能人,不會有事。
苗伯被人打倒在地,又踹了幾腳,口中吐出鮮血,因為院子的大門沒關,我將這一幕看個清楚。
正屋門口坐著個穿金戴銀的中年人,他的容貌沒有脖子上的大粗金鏈顯眼,一指粗的金鏈子上,掛著個半拳大的玉墜子。
反派頭頭都愛戴首飾,無論男女,幸好我有藍蓮花‘王冠’,不枉我總以反派自居。
打手用槍口抵著苗伯的頭,我見狀趴不住了,因為歹徒老大說苗伯已經沒用了,山娃的任務完成,苗伯沒有利用價值了。
我趕緊跳起來,大吼一聲:“住手——”
噠噠噠噠…
大門口的守衛被我嚇了一跳,本能地開槍,把我腳前的草葉和泥土打得飛濺起來。
但他們很快停火,歹徒老大抬手制止了他們,放眼朝院外望來,問:“什么人?”
“我我我,一位普通的游客。”我舉著雙手走出樹林,村子四面是樹林,綠化特別好。
苗伯見到我突然激動,又連忙忍住,縮成一團兒躺在地上,假裝繼續吐血。
村長也是眼睛一瞪,然后用力眨眨眼,仿佛剛剛的驚訝神情只是幻覺。
“你怎么過來的?”兩個守衛將我押進院子,歹徒老大疑惑地問道。
“走過來的。”我知道苗伯和村長假裝不認識我,是想保護我,包括想請我吃晚飯的老太太,都低著頭,隱藏自己的情緒。
可是我不想偽裝成剛進村的游客,我還想和這個炫富的家伙聊聊。
“別TM廢話,山路通了?”炫富老大身邊的‘二把手’將一柄尖刀舉到我眼前,刀尖快戳到我臉了。
“沒啊,我山里出來的,你們不是讓我進墓采點嗎?”我笑著說。
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炫富老大看我的眼神有一瞬的復雜,他可能吃不準我是什么來路了。
若是普通游客,見到他們這陣仗,不說嚇哭吧,那也得嚇得說話不利索。
“山娃呢?”苗伯見我自暴身份,也不裝了,挺起身子問。
“山上哪,沒事。”我給苗伯一個安心的眼神。
“我們的人呢?”炫富老大問。
“也在山上哪,也沒事。”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你怎么下來了?”炫富老大開始打量我,自然看到了我衣服上的窟窿,那是子彈蹦出來的,我把外套里邊的T恤換了個位置穿,背面轉到前面,這樣他們只能看到外套上的窟窿,里邊還是完好的T恤。
“我和他們商量,那墓一個人挖不開,挖個十天半月的,太耽誤事,他們不聽啊,還跟我動手,我只能讓彼此冷靜冷靜,好不容易讓他們冷靜下來,我心思著別浪費時間,趕緊過來跟您說一聲,那是個大墓,不是一個人能挖開的斗啊。”
“你叫什么?”炫富老大聽我說了一堆,偏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姓冷,冷芙蕖。”我不介意報上自己的‘真名’,他們是賊,我是官家人,一點也不怕他們打擊報復。
“難怪…冷家人。”炫富老大忽然笑了下,示意拿刀那位,把刀尖從我臉上移開。
喂,全華夏姓冷的多了,要不要這么草率的確認身份啊?
“嘿嘿。”心里吐槽,可冷家的身份也許能借來用一用,我也就沒有否認。
炫富老大站起來,走到我面前,他跟我差不多高,氣場么…一般般,沒有陳禽獸板著臉的時候看著嚇人。
“進屋,咱們慢慢談。”炫富老大一本正經,如果不是他的表情這么正經,我肯定要誤會的。
我走到苗伯身邊把他扶起來,其他人的雙手全被捆在身后,沒人能扶他。
苗伯坐在地上,他的眼神比炫富老大還復雜,有懷疑、有糾結、有信任,三種情緒來回交織,他抖了抖嘴唇,一個字也沒說。
我沖他擠擠眼睛,壞笑了下,他愣了愣,似乎安心了些。
村長家全是現代化的裝修,炫富老大將我讓到沙發上坐下,他和我見過的那些盜墓賊又不一樣。
因為他眼里沒有賊光,只有兇光,干壞事沒一點心理負擔的主兒。
“冷家的事,道上已經傳遍了,冷小姐這次是一個人來的?”炫富老大的語氣算不上親切,但足夠客氣。
“本來請了點伙計,讓您給搶先一步,攔山外邊了。”我滿不在乎地笑笑。
“我是半路出家,和你們這樣的世家不能比,做事簡單粗暴,公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修好,冷小姐要不要考慮,跟我合作?”
“行啊,你知道我們冷家,現在…害,不說了,找有實力的人合作,我求之不得。”
“論生存能力,冷家排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但是對付墓里的機關、毒瘴,冷家不擅長。”
“所以才需要合作嘛。”
炫富老大向二把手使了個眼色,那人立馬跑到二樓,不一會兒有兩個人跟著他走下來。
走在前頭是個女人,三十歲左右,穿了一身黑底、帶彩線刺繡的布衣、布裙,像是少數民族的風格,長發高高盤起,用銀簪固定。
她身后還有一個青年,臉白的像雪人,眼珠子又黑的好像沒有瞳孔,他個子不矮,但是瘦,過于肥大的襯衫穿他身上,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像飄浮在半空的塑料袋。
女人生得嫵媚明艷,嘴角始終帶笑,青年除了像鬼,也算是個俊俏小哥。
炫富老大先介紹的他自己,他江湖人送外號喪哥,原先做玉石生意,不小心踏入了盜墓行,一做就是十年。
他是干一行、愛一行,從不輕言放棄,不會尋龍點穴,就花錢買古墓的位置信息。
他有錢,請得起能人,跟著二把手下來的美女、帥哥就是他花大價錢雇的高人。
我當然不可能做他的員工,他答應跟我分寶物,而不是付工資。
不過到時會不會殺我滅口,將寶物獨吞就說不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