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舊,紅色的墻皮已經風化的脫落不少,斑駁難看,加上又被雨水涂抹的灰暗一片,就更加丑陋了。
這是一棟老久的居民樓。
和外面噼里啪啦的雨聲相比,昏暗的樓道顯得格外的幽靜,許是雨勢太大,激的塵土漫起,這樓道里,若有若無的漫起一絲土腥味。
男人背著公文包,渾身濕漉漉的飛快從外面的雨幕里小跑了出來,然后鉆進了樓道,水滴順著他的衣角褲管滴答滴答的落下,帶出一片片濕痕。
“呼!”
他深深地呼了口氣。
望了眼樓道轉角舊的不成樣子的燈,不知道為什么對那昏黃的光線男人有種莫名的抵觸,他拍打著身上的水漬,走到電梯里,按了十一樓。
電梯里很靜,靜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好像連男人的心跳,呼吸的聲響都沒有,只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冷,那種冷仿佛無孔不入,從四面八方,從電梯的縫隙里,從空氣中,冷的人窒息,像是血液都已經凝固了。
男人就很冷,他的臉很白,蒼白無血,連嘴唇都是白的,水滴滴答滴答的落著,他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子,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只是拿出來一看,就見那手機像是被水泡過似的,和他人一樣。
可他神情忽然怔住,定定的望著手機屏幕,漆黑的屏幕上正映著電梯里的光,還有電梯里的一切,可唯獨缺少了一樣。
屏幕上,竟然沒他自己,沒有影子。
男人瞳孔一縮,像是被嚇了一跳,手一抖,手里的手機立馬摔在了地上。
“啪!”
他神情驚恐,視線隨著手機的落下往下一移,男人猛的呆住,原來他的腳下,空空蕩蕩,真的沒有影子。
人怎么會沒有影子呢?
“我的影子呢?”
男人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難道,是因為今天的事?”
就在今天,他跳河自殺了,可最后他又稀奇古怪的活了,本來還以為是老天眷顧,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可在那書店的時候,他聽到書店老板說的那些話,心里就隱隱有種不安,原來死了又活了的人不止他一個。
這還算是眷顧么?
他有些崩潰的揉弄著自己的頭發。
正這個時候。
“叮!”
男人抬頭一看。
七層。
電梯門開了。
只見電梯外的樓道里像是罩著一團黑暗,一點光亮都不見。
而在電梯口,就在那光亮和黑暗交織匯聚的地方,站著兩個人,一個老人,一個小孩。
老人是個小老太太,一頭銀發包在腦后,穿的衣裳有些年頭了,像是八九十年代的裝扮,弓背彎腰,面皮蒼老,滿是褶皺,干癟的兩腮就像后槽牙掉光了吃了大半年的流食,一張嘴都皺皺巴巴的萎縮的極小,她站在電梯散出去的光亮里,可上半身卻在黑暗中,老臉面無表情,像是罩著一層陰影,牽著小孩的手。
小孩是個小女孩,穿著碎花裙子,手里拿著個破破爛爛的洋娃娃,也是面無表情的望著電梯里的男人,一雙眼像是被墨色填滿了一樣,漆黑無比,不見眼白。
二人也不動,忽聽小女孩說道:“奶奶,今天怎么這么多人啊?”
“是啊,咱們再等等吧!”
老太太鼓動著皺巴巴的嘴說道。
只在男人亡魂皆冒,毛骨悚然中,電梯口的一對婆孫突然一點點的沉了下去,沉到了土里。
電梯門合上了。
男人哆嗦著飛快爬起,瘋了一樣按著十一層的按鈕。
他更冷了。
冷的他身上的水都跟著結成了冰,像是有一股寒意涌來,男人身上滴下的水滴,只在空中還沒等落地,便已經成了冰渣,落在地上,清晰有聲。
他的眉毛和頭發上結起了一層寒霜,就連睫毛上都掛著一層瑩白,口中呼著縷縷寒氣。
如今雖說已是入秋了,可這九月份的天氣,哪能有這么冷,冷的他整個人都快要凍成冰疙瘩了一樣,不光是他的人,只見正部電梯里,都開始凝結了冰霜,就像是有一股可怕的寒流,正從未知之地朝他涌來。
本是亮著的燈,突然明滅不定起來,電梯里仿佛一瞬間憑空多出無數竊竊私語,靡靡之音,像是慘叫,像是哭嚎,在男人耳畔縈繞不去…
男人凍得牙關打顫,嘴唇哆嗦,一雙眼泛著驚恐和灰敗,捂著腦袋,嘴里含混的說著胡話。“我不回去,那個地方太冷了,我不回去…”
“叮!”
電梯突然又開了。
男人奪門而出。
與此同時,老街上的書店里,二樓。
本來空蕩的屋里,突然陰沉灰暗了下來,墻角的陰影,角落里的黑暗宛如一張張伸展的黑色幕布,從四面八方拉長變大,將屋里的所有光亮全都吞噬了個干凈。
但是,這黑暗來的快,去的也快,像是潮來潮去,等到黑暗再散去,屋里,已多出一人。
這人臉上沉凝如水,眼眶赤紅,一臉猙獰的望著自己虛握的右手,像是前一刻他的手里還抓著什么,直到五指慢慢緊攥握實,攥的咯咯作響,青筋畢露,他這才一屁股的癱坐在了床上,像是成了石塑般動也不動。
“回來了?”
門口,少女倚著門框玩著手機,見他回來頭也不抬的招呼了句。
“怎么?遇到了麻煩事?需要我幫忙么?”
蘇鴻信看了看周圍熟悉的一切,嗓音發啞的說道:“不用,這是我自己的事!”
見蘇鴻信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少女轉身邊朝樓下走邊說道:“剛才發生了一件怪事,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來看看!”
“知道了!”
等到少女下了樓。
蘇鴻信眼神一抬,從背后取下一卷畫,畫卷半攤開,赫見畫中人是個顰笑嫣然的紅衣女子,青絲如瀑,紅衣如火,笑的動人心魄。
只攤開一半,蘇鴻信又把畫小心翼翼的卷了起來,他似哭似嘆的怪笑一聲。
“啊!”
也就在這個時候,樓下忽然響起一聲驚呼。
蘇鴻信收好畫,等手忙腳亂的重新換了身衣裳,這才快步趕了下去,只是還沒等走完樓梯,他就覺得這書店里怎么突然冷的嚇人。
等再看到蘇梅那張臉,蘇鴻信心頭莫名一酸,眼睛竟然都紅了起來。
“怎么了?”
他搓了搓臉問道。
蘇梅戰戰兢兢的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那椅子居然結冰了!”
蘇鴻信一看,就見杏黃色的木椅上,竟然肉眼可見的飛快結上一層冰霜,散發著駭人的寒意。
好嘛,這一回來就遇到麻煩事。
他一皺眉。
“不是人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