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六章 上山
三天后。
天柱山。
江平孤身一人，風塵仆仆而至。
以他的腳程，在短短三天時間內就要跨越萬里之遙，也稍顯疲憊。
此時此刻，天柱山早已被大軍包圍，莫說外人，便是一只飛鳥也休想飛得進去。
原因很簡單，秦皇要在此祭天封禪。
距離上一代大統之國周，秦統一天下已是周滅亡三百余年之后。
這其中，天下分分合合，終得秦政出世，才終結了天下三分的亂象，統一了整個天下。
而這祭天封禪便是向天祭告，得正統之名。
江平也正是得到了這個消息，才聯想到巫小云口中所說的地點是哪里。
沒有哪里比這兒更為合適了。
封禪之日，與天一戰，飛升而去，什么感覺都有了。
聽著山上傳下的陣陣號角聲，鼓聲，江平知道儀式開啟了。
他其實來得有些遲了。
若給他充足的時間，他有更大的把握全身而退。
但誰讓這年頭消息閉塞，他能收到秦皇封禪的消息還得要說他手下的情報組織沒有偷懶，否則等他知曉消息，黃花菜都涼了。
而這會兒，他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只不過看著守衛森嚴，密不透風的秦軍，江平竟一時找不到疏漏之處。
此時的秦軍正是征戰天下的無敵之師，精神狀態，實戰能力，他們一旦結成軍陣，威力更勝以往。
要想不驚動他們，就偷偷摸上天柱山，那也未免太不把這支秦軍當回事了。
江平想著是不是再繞繞路，從后山繞上去。
可他還未來得及行動。
天色就驟然一暗，遮天蔽日的紅色云海就如浪潮一般從遠處席卷而來。
一個溫潤笑聲在天地間隨之響起：
“魔門東方太一，聽聞秦皇在此祭天封禪，特地攜師弟裴無矩，為秦皇賀！”
“何方宵小？！”
在此負責統率秦軍的乃是一位身材高大，身披青甲的大將，他生的虎背熊腰，豹頭環眼，當是有萬夫不當之勇的猛將。
面對這無邊紅海，他也絲毫不懼，拔出腰間長劍，身形飛天而起，迎上一戰。
“風！”
“風！”
“風！”
底下秦軍隨之呼應，就見狂風驟起，絲絲縷縷的煞氣隨著這位將軍升空縈繞在他周身。
就好似法天地象一般，那將軍周身出現一個有煞氣凝結而成的虛影，足有數十丈之高，好似一個搬山巨人。
看其容貌，竟是與被煞氣包裹的將軍有七分相似。
而這巨人手中也有一把巨大長劍，隨著將軍指揮落在虛空之上，好似要打碎空間。
只見空間上泛起如同水紋一樣的漣漪，東方太一堪稱完美的身形陡然出現在虛空之上。
一旁則是面色陰沉的裴無矩。
他見這些區區凡人軍士竟敢冒犯他和師兄，當即大怒。
“放肆！”
裴無矩大袖一揮，就見一個覆天巨掌朝著煞氣巨人拍下。
“大羅天袖！”
空氣蕩起劇烈的波紋，巨大的響聲一時蓋過天柱山上傳來的祭天之聲。
一時間，裴無矩竟和煞氣巨人僵持不下。
“很厲害吧？”
耳邊傳來詢問，江平條件性地點點頭：
“厲害。”
說完之后，他身在才猛地繃緊，額頭頓時冒出冷汗。
剛才竟有人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他的身后，若是對他不利的話，他的小命豈不是也跟著危險了。
但他很快就知道來者是誰，因為他已經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體香，他的身體跟著松懈下來。
“巫小云？還是天尊？”
江平轉頭看去，眉頭跟著微微一皺。
因為在天尊后面，他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你怎么來了？”
那人是東，他不久前才揮手告別的妻子，之一。
“不對，是你帶她來的，你一直跟蹤我？”
江平看向天尊，驀然明白了什么。
“你不是巫小云，也不是天尊，你們已經融合了？”
天尊微微頜首，臉上的笑容豈不如巫小云一般單純也不是天尊一樣的冷峻，只是一種仿佛秋菊似的淡雅。
“你可以叫我巫小云，也可以叫我天尊，這不過只是一個名字，一個代號。
我本就是她們，并沒有任何區別。”
天尊如是道。
聞言，江平笑了兩聲，或是在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也或是在笑自己的愚蠢，誰也不知道。
他目光清冷下來，望著東道：
“你來干什么？”
東并不避諱江平的目光：“突破。”
“為了那個什么飛升？”江平再問。
東繼續點頭：“是的。”
江平眼神莫名多了些悲哀：“那，你不要我們了？”
東不敢再看江平，腦袋微微低垂，并不答話。
等了一會兒。
江平才點點頭道：“好，我明白了。”
江平看向天尊，笑容有些冷漠。
“如果這次我不過來的話，你是不是也會把我綁過來？為什么一定要我來？”
天尊道：“因為你是變數，也是人質。”
“人質？”
江平眉頭微皺：“你想拿我威脅七夜？呵呵，他不會受你威脅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天尊淡淡道：“他還不值得我去威脅。”
江平不覺得天尊在撒謊，以她的驕傲，也不至于在自己面前撒謊。
只不過他難道還有連自己都沒發現的大腿？
那可太失算了。
連天尊都要忌憚的大腿，他一次都沒抱過，想想都虧啊。
“希望你沒有找錯人。”
江平拍拍手，苦笑一聲。
“要不要把我綁起來，搞點儀式感。”
天尊深深看了江平一眼：“沒想到你這時候還能開玩笑，是我小看你了。
不用，在我面前，你跑不了。”
“還真是小瞧人啊，偏偏我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你。”
江平心里把天尊罵了個狗血淋頭，身子倒是老老實實的，也沒搞什么小動作。
在巫小云面前還能浪浪，在天尊面前也能硬氣一回，因為有巫小云救場。
但在這位面前，還是老實點好。
“能讓我和她單獨說幾句話嗎？這時候你應該不會害怕我逃了吧？”
江平問天尊，眼神卻看向東。
天尊并沒有在意江平的激將，而是點點頭，身形一動，便消失了，只有一句話留下。
“我在山上等你。”
江平與東兩人面對面站著，明明前幾日還是同床共枕之人，可此刻短短一段距離卻仿佛咫尺天涯，遙遙相望。
“我們不應該這么陌生的。”
江平苦笑道。
“明明以前就是饞你身子，畏你天尊近侍的身份，在一起也帶著幾分功利之心。
可是這么多年過去，我以為我們不管之前是因為什么才在一起的，我們也該有感情了。”
“瑪德，老子平日最討厭的就是矯情了，怎么這會兒自個矯情起來了？呵呵，真丟人吶！”
“你怎么不說話？”
“你又沒有做錯什么，其實你想做什么，只要跟我說，我又豈會攔你？
可你不告而別，甚至欺瞞我，我這心里就膈應得慌。”
“你可知今天的風險？可知以你的實力，在此地是九死一生？
你可知若你死在這里，會有個還在做著夫妻團聚美夢的男人會一直想著你，念著你？”
“你特么的什么都不知道！”
“都怪我自己沒用，說好的走腎不走心，結果睡著睡著就動了心！”
江平絮絮叨叨著，像一個閨中怨婦，可說著說著，就突然紅了眼眶。
“對不起。”
東終于抬頭了，她的眼睛也頗有幾分紅潤，但更多的是堅定。
“但我一定要去，這是我一生以來的夢想。”
“如果沒有今天的機會，我會一輩子陪在你的身邊，當你的妻子。”
“之前天尊大人在告訴我此事之時，我也曾猶豫過。”
“不過最終我還是來了，如果錯過了，我會后悔一輩子。”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與江平相處這么多年，又豈會沒有一絲感情。
江平沉默了會，才再次苦笑道：
“算了算了，誰讓我自己找了個事業心強大的老婆呢。我真的不怪你，只是下次有什么事跟我知會一聲。
畢竟我是你男人，什么都不知道，會很面子的。
不過大概也沒下一次了。”
他抬頭向天外看去。
此時，天空上的戰斗已近尾聲。
裴無矩到底是神話武者，就算當初被巫小云滅了分神，但也還是神話，那煞氣巨人能支撐這么久已經算不可思議了。
裴無矩雙手箕張，顏色血紅，一把抓來，好似要撕開天地。
“大搜神爪！”
魔門十功之一，攻人神魄，最是兇險。
此刻在裴無矩這位神話武者的施展下，更是有滅人元神的莫測威力。
而煞氣巨人不管多么玄妙，它也是底下軍士的氣血，精神，煞氣所凝聚，此刻被大搜神爪針對，隱隱可見潰散之意。
見狀，裴無矩動作再疾，一道道血影掠過巨人。
天空上的煞氣巨人就此消散，剛才那還與神話爭鋒的將軍也是面若金紙，氣若懸絲。
裴無矩就要結束了他的性命，卻被東方太一攔住。
“可以了。”
就此，兩人便在數萬大軍的注視下，不急不緩地落入天柱山中，那姿態做派仿佛天外仙人，叫人好不羨慕。
而就在這兩人剛剛離去。
天空又是一片紫意浮現。
一個高冠道袍，面容清癯的道人踩云而至。
“貧道扶搖子，特來拜會。”
“趙摶，你不是趙國國師嗎？何時成了扶搖子，某怎么不知道？”
就在道人身后，一個氣度不凡的翩翩公子笑出聲來。
“上官小白，趙國已亡，貧道此時只是方外之人。”
這道人竟是趙國國師，而這公子赫然是上官家的老祖。
而他們，都是神話武者。
被打落云端的秦國將領一見又有外人，原本重傷的身體就要再次集結軍陣，攔下他們。
可他剛剛動作，就被另一人攔下。
這將軍就要發怒，卻看到了一雙深邃的眸子，當即安靜下來。
“大將軍。”
白起輕拍將軍幾下。
那將軍就感覺身上傷勢大為好轉，他身上的傷勢乃是神話武者的勁道所傷，帶著神話之力，此刻得白起幫助，頓感輕松。
“多謝將軍。”
白起道：“不用攔他們，你們也攔不住。”
“可是陛下就在山上，讓他們上山，若是他們對陛下不利？”
將領能夠受令守衛天柱山，自是秦皇心腹，不會因為白起的三言兩語就放棄職責。
白起道：“這是陛下的意思。”
將領雖有迷惑，但在白起不容置疑的眼神下，還是低頭領命。
“是。”
白起驟然升空，朗聲高喊道：
“諸位閣下，還是莫要躲躲藏藏，陛下早已在山上設下升仙宴，就等諸位就坐了。”
隨著話音落下。
就見四周虛空不斷泛起漣漪，一個又一個氣息莫測的武者出現。
有滿身佛光寶氣的胖和尚，一臉慈悲笑意，腦后有著金輪光圈，仿佛活佛在世。
“貧僧善玉，見過白大將軍。”
他是曾經趙國七宗的最大靠山，琉璃寺的在世佛祖。
也有滿臉殺氣的粗豪大漢：
“白起，你滅我家國，這筆賬某遲早要與你清算。”
他是魏國鎮國神話，卻難敵天數。
接著是一個白發蒼蒼，充滿了遠古厚重氣息的老者，他眉眼低垂，聲音帶著幾分淡然。
“老朽張鳴鴻，諸位有禮。”
鳴鴻刀祖，借著鳴鴻刀再活一世的當世神話。
還有一個滿身蕭瑟，充滿死寂之氣的白發劍客。
“某，謝十三！”
他不是神話，勝似神話。
他一到來，連空氣都變得鋒銳了幾分。
他們便是當世幾乎全部的神話武者了。
本來秦國也有一位赤焰神君，可惜被秦皇做了戰爭祭品。
眼見這些人入山，江平身旁的東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時出現的七夜。
“咱們也差不多上山了。”
江平向七夜說道，言語間并無生疏之意，即便他們已經快十年未見了。
七夜卻未動作，難得勸道：“你不該來的。”
“可我來了。”
江平一把搭上七夜的肩膀，止住他接下來的話道：
“行了，廢話少說，不管是不是我的本意，但我既然來了，自然不能見你在這兒孤軍奮戰。
不管你想干什么，做兄弟的，都是有今生無來世，難道還能看著不成？
況且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你什么。
再者說你們要是成功了，以后我也有個當仙人的兄弟了不是。
走走，莫要做女兒家的矯情。
大不了也就是你死我活嘛，我會給你選個風水寶地的。”
七夜：“…”
這話怎么聽都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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