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猖獗至此,百姓悲怮難活,爾不見旭日無顏扯云遮目,妖風陣陣皆為冤鬼泣訴?今吾輩不出,世風不振,待到妖魔勢大,入我城間擄血為食,吾清江百姓,何以安生?”
“瞧瞧,瞧瞧,妖魔都狂成啥樣了,老天的臉都讓你們這幾大宗門丟光了,烏鴉山那邊的慘哭聲都傳到清江郡來了,周邊百姓早晚被它們吃光,到得那時,它們直接跑到城里來吃人,我清江郡百姓怎么辦,非要等它們沖到城里來大肆屠戮之時,才想起來斬妖除魔嗎?”
清江城內,悲聲已起,群情激憤,守山宗兩位長老,也已然泣涕漣漣,聲色并茂。
青松長老幾乎已經雙目血淚,一身悲壯,憤然大喝:“吾守山一宗,勢微而氣正,世守正辟邪,三十年前妖尊為禍,三百先輩惡戰鬼愁崖,碧血累累,幾近絕勢,然今聽得妖魔作祟,食我百姓,擾我神國,仍拍案而起,仗劍而出,勢與妖魔不共存于天地,然爾等大宗,人多勢眾,奪盡氣運,名滿清江,時正守諾而斬妖魔時,怎敢毀諾不出,棄大義于不顧?”
寒石長老大喝:“我們守山宗以前就是為了保護百姓,幾乎一門死絕,但如今我們還是來了,絕不讓妖魔張狂,你們五大宗門吶,名聲大的驚人,怎么他娘的這時候倒是慫了?”
“此舉豈為人子乎?”
“你們都是孫子…”
“守山宗誓護百姓,千代不絕!”
“守山宗,就是好,五大宗門算個鳥…”
一開始還只是兩位長老在罵,可如今,滿城百姓皆已被挑起了怒焰,紛紛跟著斥責了起來,聲勢倒如狂風卷去,人人激憤,滿心悲壯,形成了一種任誰也不敢忽視的怒流。
“守山宗可惡,竟使出這種手段來謀奪名聲,陷我五宗于不義之地…”
而在高樓之間,五大宗門長老也皆已反應了過來,神色又驚又怒,眼見得守山宗那兩個不著調的長老,已經在清江大城之中,掀起了這等風浪,簡直荒唐,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惟恐引發了眾怒,細想之下,竟已感覺事情棘手至極了。
“范老先生呢,此時也惟有他老人家才能平息此事了…”
細想之下,已有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皆緊張的大喝。
“老先生,守山宗竟敢蠱惑人心,壞人清名,也惟有您出面才能正人視聽了…”
別院之中,老仆人也已發現不對,神色驚異,低聲勸道。
但出乎意料的,那位范老先生,卻沒有動身之意,而是側耳傾聽,面上竟露出了微笑。
“你看那百姓…”
城中的百姓,正怒火滔天,大罵五大宗門無恥,縮頭烏龜。
“你說他們的話…”
正有無數人高聲厲喝,贊范老先生高德厚義,罵那些煉氣士有違老先生之命,天地難容。
然后范老先生笑道:“你覺得我這時候過去,合適么?”
由得城間一片喧鬧混亂,南方虛空里清風寂寂,半個人影也沒有。
“那位范老先生,難道…”
忽有人意識到了什么,神色微遲,暗暗咬牙。
“守山宗這是在替他老打名聲呢,眾百姓這無窮怒火里面,有一半是被那些妖魔噬人的慘狀嚇到了,另一半倒是在為他老人家不甘,經此一事,恐怕守山宗能夠落三分好聲望,但更有七分聲望落在了他老人家頭上,這樣的好時候,他又怎么肯現身來幫著平息?”
“總不能由著他們罵下去,我五大宗門的聲望,難道就這么毀了?”
“且現身吧,不能再拖下去了…”
而在這時候,兩位長老怒罵連聲,已經動了感情了:“鄉親們吶,煉氣士斬妖除魔,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要不然憑啥這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他們占了,擔當卻半點沒有呢?”
“你們說,這無不無恥?”
眾百姓也皆被挑起了怒火,都跟著大罵:“無恥至極!”
“你們說,這可不可惡?”
眾百姓皆跟著大罵:“可惡至極…”
長老們忙道:“那你說他們分的賞賜,是不是應該都給我們守山宗…”
“夠了!”
話猶未落,忽然間有厲喝響起。
眾人皆忙忙轉頭看去,便見得虛空之中,正有數道人影緩緩現身,走在了前面的,乃是五位煉氣士,四男一女,皆氣機深厚,踏著虛空走來,周圍風聲似乎都一瞬間弱了下去,明明踏空而行,沒有聲音,...
聲音,但偏偏每一步邁出,所有人的心臟,便都跟著跳動了一下…
那感覺,便像是他們五人每走出一步,都踏在人心臟上一般。
“這…”
感應到了那五人的氣勢,諸位百姓都下意識的便將罵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我等五宗,皆已到了!”
那五位煉氣士之中,走在了前面的一人,正是方寸此前見過的九仙宗葛長老,他這時候也是滿面沉怒,冷聲喝道:“范老先生平素里多有指教,命我等不可隨意攪擾百姓,因此我五宗人馬一至,便于樓間相會,只等你守山宗來商議,然你等非但來遲,反而在廣眾之間,言出狺狺,胡口大罵,毫無一點煉氣士的風儀,難道,這便是你們守山宗的門風不成?”
“嘩…”
他氣勢既盛,又先聲奪人,周身氣機激蕩開來,周圍頓時一片死寂。
“這…”
而迎著他的威勢,兩位守山宗長老也是下意識里便有些瑟縮,看得出來,皆有些心驚。
畢竟,這可是九仙宗葛長老啊…
雖然大家都是郡宗長老,但自己倆人跟人家比…
“五大宗門像是動了真怒啊…”
此時的法舟之中,小徐宗主見了,也不由得一驚,急忙低聲與方寸商量。
說實話,他聽見了兩位長老的喝罵之聲,才知道他們兩人之前背著自己嘀咕的生意是什么,可是心里倒是更無奈了起來,這一通罵,聽著倒是挺過癮,可關鍵是有什么用啊,他已經考慮是不是這時候要自己出面,去解釋幾句,以免五大宗門太過仇視自己這守山宗了。
“無妨!”
方寸聞言,卻是擺了擺手,道:“還有!”
“啊?”小徐宗主徹底傻了。
“龍石!”
而在這時候,迎著那五位神色不善,明顯動了怒意的五大宗門長老,以及清江城無數百姓們的目光,寒石長老一咬牙,低聲向青松長老說了一句,然后兩人便下意識的都挺起了胸膛來,看著葛長老臉上那幾乎壓抑不住的怒火,青松長老忽然大喝:“爾敢強詞奪理?”
寒石長老跟著跳腳大罵:“放你娘的屁!”
“唰!”
葛長老頓時臉色大變,驚怒之余,也多少有些不敢相信的意思。
他敢罵自己?
這兩個老東西,哪里來的膽子罵自己?
就連其他四宗的長老,也大出意料,自己這些人都已經現身了,他們怎么還要罵?
念頭未過時,青松長老便已怒聲連喝:“此乃諸宗聯手,斬妖除魔之時,六位宗主于三日之前于清江百姓面前立誓,而今自該由百姓見證,你們躲將起來,又是何道理?”
五位宗門長老聞言,頓時微微一怔。
樂水宗修長老反應快些,道:“說什么躲起,胡說八道,斬妖除魔不是小事,更不是一拍腦袋就決定的事情,我等也不過是因穩妥起見,在等著你守山宗過來商議一應計劃…”
“商量你大爺!”
寒石長老踏上一步,破口大罵:“三天前不是商量好了,你還要商量什么?”
修長老一時愣住,竟不知如何回答。
要商量的事多了,但這時候眾人之前如何說得明白?
云歡宗一位女長老低嘆了一聲,面帶笑意上前道:“兩位長老聽我說,那犬魔勢大…”
“我不要聽你說,我要你聽我說!”
青松長老神色俱厲,喝道:“正因為犬魔勢大,才要趕緊斬了,難道不是?”
那云歡宗女長老頓時愣了。
暮劍宗棲梧長老神色陰沉,喝道:“除魔是六宗之事,該從長計議,你守山宗…”
寒石長老憤怒大叫:“從長計議,你可知拖延一日,便要死多少無辜百姓?”
棲梧長老一下子也愣了,不敢接這個話茬。
五宗長老面面相覷,竟是五張嘴都被這兩個老東西給堵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愈是說不出話,心里愈氣,愈想說話,又愈說不出…
看著守山宗這兩個老不休氣勢張狂,內心里的滋味,委實難以說得清楚。
明明這兩個貨,看起來一掌便可以拍死,明明他們二人的地位與聲望,在整個清江的長老們之中墊底都是勉強的,可偏偏,這時候他們氣勢卻是強橫到了極點,竟壓著了自己。
面對著他們,自己這一身修為,竟似已全無用處!
而看著五宗長老憤懣之色,青松與寒石兩位長老則是一臉肅穆,心間只是冷笑。
我們準備了三天!
足足三天!
什么樣的反應沒料到,什么樣的話懟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