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川,乃是一片連綿深山惡林,地處清江與烏河二郡交界,約千里之域,多村落百姓,然而如今,方寸立于法舟之上,向遠看去,便見此地而今竟已成了一片荒涼,隨處可見燒成了焦土的村落,路邊時有蒼蠅落滿的枯尸腐骨,大地都似乎染上了一片血腥之氣…
繼續向前去,甚至在快到烏鴉山之地時,便看到了一堆小山,那赫然是人骨搭筑而成,里面有幾個頭骨,一看便是孩童之屬,凄慘之意,讓人望之毛骨悚然,本能的感覺恐懼。
“此乃妖魔慣用手段,借此骨山,宣示自己的領地!”
小徐宗主出現在了方寸身邊,低聲道:“只是,這等妖蠻手段,隨著我大夏崛起,早已被絕跡,也就南疆那等妖地,也會有些妖魔,偶爾用此手段,但也深受我大夏煉氣士斥責,卻是沒想到,在我黿神國境內,清江大郡,居然也會出現這等慘絕人寰的景象…”
方寸遠遠的掃了那骨山一眼,淡淡收回了目光,道:“在清江郡時,便已聽得這犬魔為惡,但若不親眼看見,還是很難感受到妖魔的兇殘可怖,看這千里赤地,不見人蹤,便可知這犬魔作亂,絕非一日,只是我們身在山中,又如何能知道這山下百姓們的慘處?”
“方長老,徐宗主,吾宗葛長老命我前來傳信,再往前走,便已是烏鴉山地界,那些妖魔,甚是兇狂,此一戰絕不能被他們逃了,吾等六宗各位弟子,在此時便要分兵,各自前往自家要守的陣位,一旦開戰之后,便不可擅離陣位,逃脫了妖魔,那可不是小事…”
遠處虛空里,一位身穿仙袍的九仙宗弟子御劍而來,在空中向方寸與小徐宗主行禮,朗朗傳話已畢,便自行了一禮,然后急急遁了劍光而去,行事倒頗有幾分干脆利落的勁。
“不讓擅離陣位,便是擔心我們去搶那犬魔的首級吧?”
小徐宗主低聲開口,然后向方寸看了一眼,目光里似有詢問之意。
方寸只當看不見他,道:“該過去了!”
一聲囑咐下去,小青柳便立時調轉了舟首,向著西北角駛去,而在外面,一眾守山宗弟子們也已各自換下了那身雪白的袍子,并將那一道精光耀眼的飛劍收了起來…他們也不傻,這一身行頭在人前看著是很亮眼,但真到了大戰之中,那是中看不中用,危險更多。
而在守山宗調轉法舟之際,另外五大宗門,也已各自調轉方向,直撲各大陣位,首當其中,正面向著烏鴉山而去的,卻是九仙宗的葛長老,以及后續增援過來的一位陸姓長老,以及上下七位真傳,三十余位普通弟子,各自踏了云氣,并不掩飾行跡,急急撲將了過來。
“何人如此大膽,敢闖我家食月神君的山門?”
云氣激蕩,還不等得靠近了那群山之間的烏鴉山,便已忽聽得前方一聲大喝,便見得下方古木參天的山谷之中,居然出現了一座鬼氣森森的白骨山,一顆一顆的骷髏壘成小山模樣,而那聲音,正是從骨山底傳出來的,看起來就像那些被舔食得干干凈凈的白骨在說話。
九仙宗長老并弟子稍稍一頓,冷眼看下看了去,冷淡道:“誰在說話?”
“嘩啦啦…”
那白骨小山忽然傾倒,從白骨之中,赫然鉆出了一條七八丈長的黑鱗大蟒來,周身妖氣蒸騰,散發出了無盡兇煞妖氣,巨大的蛇首不停的搖擺,漸漸便化作了一個人身蛇首,身上披著厚重的黑色甲胄的妖魔,手里拎著一件三叉戟,神色兇橫的大笑:“是你爺爺!”
嘩啦啦,周圍的散碎白骨也盡皆破碎,一只只的小妖鉆了出來,高聲怪叫,鼓噪不休。
“這…”
見得這妖將攔路,九仙宗長老與弟子們,目光皆是一冷:
“烏鴉山的妖魔這么狂的?”
見著了人族煉氣士,不說立時退避三舍,或跪地求饒,還敢口出狂言?
“難怪這烏鴉山能有這等兇名,如此猖獗的妖魔,也是有很多年沒見過了…”
騰云之上,九仙宗陸長老長嘆了一聲,輕聲嘆道。
“確實,連老夫都忘了,有多少年沒見過妖魔敢在老夫面前稱爺爺…”
葛長老也點了點頭,笑著嘆了一聲,然后向周圍看了過去。
只見此時的遙遙空中,各處山嶺,都有不少妖魔跳了出來,攔住去路,向著諸大宗門長老與弟子大喝,有的手持妖器,有的揮舞著旗幡,還有直接一口氣吐出了一片毒焰,將整片山林燒著,當作路障攔在了眾宗門面前的,騰騰兇焰,竟真讓眾人有了種戰場相接之意。
“呵呵,早就聽說清江郡那邊有些人口出狂言,要對我家食月神君不敬,便見你們真個找上了門來,廢話也不說,咱家食月神君與爾等清江煉氣士無怨無仇,井水不犯河水,你們若就此退去,大家相安無事,若是非要犯我家領地,那就休怪我們下手無情啦…”
在葛長老與陸長老對面,那位妖將還在厲聲大喝。
九仙宗一眾弟子聽得,便皆已怒氣沖沖,但長老們沒有下令,卻也只能暫時忍耐。
一時間,九仙宗倒似成了沉默的一方,像是被那妖將嚇住了。
“此地距離烏鴉山山門尚有三十余里,以我一眾弟子們的實...
子們的實力,全力趕去,當需一柱香時間,最先趕到了烏鴉山的宗門,也勢必會迎著烏鴉山最大的反撲,只不過,這便也最有機會提前接觸到那只犬魔,而另外四宗,及時趕至的話,倒也可以立時幫我們分擔壓力…”
葛長老并沒有理會那妖將的話,而是目光掃向周圍地域,心間盤算著。
與此同時,其他諸宗,也皆抱有一樣的心思,或是推算著諸宗的位置,以及自己與烏鴉山的距離,或是衡量著這些妖將的實力,盤算著自己在何種情況下攻進山中,最有勝算。
虛空里,并未出現那種激烈對抗的氛圍,反而顯得有些壓抑。
而在此時,行進路線最偏,遇到的攔路妖魔也最少的守山宗,眾弟子皆是滿心緊張。
方寸神色平靜,向雨青離道:“祭起神符!”
雨青離答應著去了,對那攔在了法舟之前,正跳著腳大罵的幾只小妖視而不見,而是有條不紊的將一道神符取在了手里,然后旁若無人,打入法力,直接將其祭在了半空之中。
“嘩啦…”
神符升空,頓時綻放無盡光華,數十里可見。
對面的幾只小妖都愣住了,這是想干啥,我們在這里站著,你祭向空中做甚?
錢多燒的,把符篆當煙花放呢?
“不好,守山宗搶著動手了…”
但也就在這一霎,隨著神符祭在半空,周圍五宗諸位長老,皆是臉色一變。
看到那神符祭起的方向,正來自守山宗,便立時心間都大叫不妙:“守山宗此前如此有自信,敢與五宗打賭,便說明他們確實存了某個厲害的后手,有把握將那犬魔擊殺,如今他們搶著出手,難道是想第一個引起那烏鴉山妖魔的注意,也好引著那犬魔攻向他們那里?”
五宗長老,沒人理會這些攔路的妖魔。
煉氣士皆修養氣功夫,見了累累白骨又算什么,被妖魔罵成孫子又算什么?
不值一提!
他們在意的,反而是守山宗的反應!
相比起這烏鴉山的妖魔,他們更擔心守山宗贏了這場賭!
也正因此,守山宗一舉一動,皆牽引人的心神!
“嘩啦…”
也在那神符升空,就連前面攔路的妖將注意力都已引去之時,忽然之間,九仙宗葛長老驟然身形撲出,傾刻間大袖一展,便已來到了那蛇首妖將的頭頂之上,那妖將卻也大吃了一驚,怪叫一聲,蛇首頓時急向半空之中探了過來,竟爾有四五丈長,便要將葛長老纏住。
“呵,些許蛇蟲,也敢稱王稱霸?”
葛長老冷哼一聲,大袖一蕩,卷起無窮法力,狠狠撞在了那蛇首之中,而后還不待它反應過來,便已大掌一揮,按落下去,直接抓在了那妖將的脖子之上,用力一扯,那妖將居然被他從甲胄之間扯了過來,化作了一條數尺長短的黑鱗白花兒小蛇,奮力纏著他的手臂。
“今日我九仙宗為民除妖,漫山蛇蟲,不可放過一個!”
冷聲厲喝之間,葛長老掌心燃起一團紅焰,將那蛇蟲瞬間燒成了灰燼。
也在這一霎,眾九仙宗弟子皆高聲厲喝,士氣大振,傾刻之間駕御起各自飛劍與神丸,急急向前掩去,那十幾只小妖,在他們這些名門弟子的手下,幾乎沒有半分抵擋之力。
而掩殺了這些小妖之后,葛長老與陸長老,也已大袖展開,云氣激蕩在了四方。
轟隆隆!
他們將眾弟子卷在云中,摧動神通,急急向前趕去,速度之快,竟隱有風雷之勢。
“九仙宗已經向烏鴉山攻去了…”
“不好,莫要被他們搶了先…”
“事關龍石大事,這時候還是莫要客氣了吧…”
遠遠見得九仙宗忽然之間氣勢升騰,急急沖向了烏鴉山,其他四宗也皆已心間大急,依理說,這等攻山之戰,都該妥穩才是,但一來這次五宗都準備的極為充分,二來事關五百龍石,誰也不敢大意,因此什么妥穩,什么小心,全拋到了九霄云外,紛紛急速攻來…
一霎間,天地變色,云氣翻騰,殺氣盈霄。
三百里之地,便似出現了五道巨浪,翻翻滾滾,直涌向了烏鴉山!
狂風襲卷之下,猶如所有冤魂在哭喊,終可盼得大仇得報。
而在五宗都已立顯狂勢,攻向了烏鴉山之際,守山宗法舟,仍悠悠停在半空之中。
“若是煉氣士皆一直如此神威凜然,妖魔又豈敢真這么猖獗?”
甲板之上的方寸看著五大宗門兇勢無兩,沖向烏鴉山的一幕,也不由得微微一嘆,然后他看向了那幾個攔在法舟之前,一臉呆滯的小妖,面上露出了和氣而溫柔的微笑,提醒道:
“人家攻你們山門呢,還不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