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舟艙里,忽然出現了片刻的驚寂。
方寸后面跟的條件,這時候反而沒有人聽了,所有人都已被那個數字驚動。
方家居然還能拿出兩百顆龍石來?
那再加上守山宗賣靈脈的三百顆龍石,這豈不成了五百?
他們這是瘋了嗎?
幾位長老面面相覷,都能看到彼此面上的驚愕。
明明都知道守山宗這時候忽然提出來要賭,一定不懷好意啊,一定包藏禍心啊,一定是想給我們挖什么大坑等著我們跳啊,這要是答應了,那一定是會上當的呀,可關鍵是,就算這時候想得再明白,內心里再理智,卻總是磨不開一個問題,這他娘的賭注太大了啊…
五百龍石,與一方郡宗相較,或許不算特別多,但宗門的是宗門的,個人的是個人的,若是可以將這三百龍石給了自己,那可就是足以讓自己一躍而成為宗門巨富的數額啊!
神宗每三年批到清江郡的龍石,一共也才萬顆!
分配給各大宗門,便是最多的九仙宗,每三年也只得三千余顆。
五百龍石,便等于九仙宗每年近半的數字!
嘭!嘭!嘭!
五位長老心臟都在狂跳了。
“不對,守山宗敢與我們打這樣的賭,一定有所倚仗!”
樂水宗修長老忽然傳音給其他幾位,低聲道:“事有反常,其必有妖,守山宗敢打這樣的賭,便說明一定早有準備,沒準真有什么壓箱底的手段,我們…我們不能上這個當…”
“那可是五百龍石啊…”
“你們猜他們能有什么手段?仙師方尺留下來的異寶?”
“便是有異寶,以他們的修為與實力,怕也沒有把握斬下那犬魔的首級…”
“那可是五百龍石啊…”
“就算我們輸了,也只不過是答應讓他們重返六宗之列,便是他們想來看看我們的術法典藉,也修行不了,寶身法才是立道之基,術法神通不過是枝節…我們本身便沒有什么損失啊,但若是,若是贏了…五百龍石,就算是我等均分,那也是一筆驚人的大財…”
“可惡,明明知道好像有詐,但還是覺得…想賭這一把…”
“對啊,畢竟五百龍石吶…”
神色各異詫異的諸宗長老,臉色不知變了多少回。
忽然有九仙宗葛長老起身,淡淡道:“滋事體大,老夫也不敢擅做決定,我要…”
微一頓,匆匆出艙,道:“去問一下宗主!”
其他幾位長老見狀,便也皆是心間一動,皆跟著快步出了艙去。
見得他們這模樣,方寸笑了起來,既然他們要去請教宗主了,那這件事,便穩了!
果然,幾位出艙去請教宗主的長老們,很快便都回來,答應了賭這一場。
或許守山宗真是有詐吧,但看在五百龍石的面子上…
這個當,我們上了!
當然,在答應了賭這一場之后,他們又額外的定下了許多規矩…
林林總總,花里胡哨。
比如守山宗在圍剿犬魔時,是不是也會遵從自己這六大宗門的位置分配啦…
是不是只要任何一宗的弟子或是長老拿到了那只犬魔的首級,這個賭注就算數啦…
是不是守山宗確保沒有請什么其他的高手來助拳啦之類的,甚至還問了一個,是不是就算這犬魔被守山宗的法寶擊成重傷,但最后是五大宗門殺的,那仍然也算五大宗門贏了?
方寸一一笑著答應了下來。
至此,五大宗門便沒有任何不答應的理由了。
哪怕他們也都覺得,守山宗越是答應的這么豪爽,便愈是可能會有詐,但他們還是忍不住要答應,一是那三百龍石,太過誘人,二是實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會輸呀…
退一萬步講,就算輸了,代價也當真不大!
完全沒道理不賭嘛…
當然了,或許里面還有一個讓人很難留意到的原因。
這個賭畢竟是青松與寒石長老兩個提出來的,這倆貨太氣人了…
如果不答應,幾位宗門長老擔心自己會道心不穩!
法舟轟隆,金符騰空,神鳥展翅,云氣縱橫。
六大宗門煉氣士,哪怕是在商量這些事的過程中,也一直在向著小太川烏鴉山一帶進發,速度一直沒有提到最快,因為從各自的宗門之中調譴人手,都需要一定的時間…
有了這樣一個賭注,各...
注,各大宗門都忽然認真了起來。
九仙宗便又召來了三十個弟子,外加一位擅長武法的長老。
樂水宗一下子便召過來了六十位弟子,兩位長老!
至于云歡宗,更干脆,直接讓人將兩件護道法寶之一送過來了。
每個宗門都在想方設法,增加自己的實力,某種程度上,這時候他們已經不是在考慮與守山宗的賭約輸贏問題了,而是提妨著其他四大宗門,畢竟誰斬了犬魔的首級,誰便有最大的資格拿那五百龍石,雖然說,五大宗門其實可以選擇均分這五百龍石的方法,但是…
…憑啥要均分呢?
明明自己就很有希望拿到這批龍石!
也是在這種種想法之下,這一行斬妖行伍,人數越來越多,氣機越來越盛,已隱隱有了烏云壓頂之勢,而在這等浩然氣勢下,中心守山宗法舟上的旗子,便也愈發顯眼了。
沿途之上,不知多少世家、城守、書院、散修等等,皆記下了守山宗的名字。
別的不說,光是帶著這么多煉氣士出行,便已很威風了吧…
“這個…哎,那啥…算了!”
而在被五大宗門,無數煉氣士簇擁在了中間的守山宗法舟之內,小徐宗主則是坐也坐不住,左右閑逛著,一會經過方寸的案邊,輕嘆一聲,搖了搖頭,一會又從他面前走過,欲言又止,神色尷尬,最后時把個方寸都繞暈了,敲了敲案幾道:“你還讓不讓人看書了?”
小徐宗主立時坐了下來,道:“方長老,要不你還是告訴我吧…”
方寸微怔:“告訴你什么?”
小徐宗主臉色都發苦了:“你究竟藏了什么手段?”
方寸拿書卷一指艙門:“去!”
小徐宗主訕訕起身,一步三回頭,想走又舍不得。
偏巧這時雨青離進來,道:“五大宗門新的布陣圖已經送過來了!”
小徐宗主立時便又跟著進來了,道:“我也正好看看!”
方寸在案上,打開了布陣圖,便見這一方陣勢,用的仍是六丁布甲陣之圖,意為由六大宗門,各守一方,齊進共退,乃是一種最為狠辣的進攻陣勢,陣法不在于如何高明,而是困守四方,不給對手一點逃脫的機會,普通陣勢,多是圍三放一,留一道生門,此意在于讓對手疲于奔逃,消耗精力,不至于狗急跳墻,但這六丁六甲,卻是當真要把對方徹底困死了。
“看樣子他們真下了狠心了…”
方寸笑著,又看守山宗的安排,只見原來守山宗后面的陣位本是“甲丑”位,如今卻已勾去,重新填了一個“丁癸”位,且礙于此間山勢,所需要守的,只是一條狹谷而已!
雨青離笑道:“這個位置,簡直就是最安全的,光看戲就行了!”
“光看戲的話,也就代表著我們根本接觸不到幾只妖魔,怕是連這場大戰的邊都挨不上,就算手里有什么厲害的法寶,都沒有足夠的空間可以祭出去…五大宗門這是有多害怕我們真能斬了那只犬魔啊,瞧這樣子,他們是幾乎恨不得要把我們攆回守山宗去才放心吧?”
小徐宗主看起來像是很淡定,卻擔憂的不行。
“如此不正好么?”
方寸淡淡一笑,將陣圖扔在了一邊,道:“真讓我們守山宗弟子出手,也沒把握不是,雖然有了寶身法,但這些弟子真想成長起來,還需要一段時間,現在,太勉強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方長老你的賭注?”
“賭注的事情先不管!”
方寸笑了笑,道:“此前你最擔心的,不就是五大宗門出工不出力,不肯盡力除妖么,現在倒可以放心了,瞧他們那心勁兒,怕是這世上沒有人比他們更想除了那只犬魔了!”
小徐宗主心里有話,只是已經無法問了。
之前斬犬魔,是為了讓守山宗有機會重返六宗,可如今,那個賭注里已經講明,若是守山宗輸了,六宗之列主動放棄,甚至連賣靈脈的三百龍石都搭上去了,那犬魔斬了與不斬,又還有什么關系呢?這個賭注要是輸了,那就等于守山宗都要在這清江郡除名了啊…
“我心里有數!”
方寸笑著看了小徐宗主一眼,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他們越是起勁,這個賭我們越是贏定了!”
小徐宗主愣了一會,背著手向外走去,低嘆著:“我也不管了,心好累…”
話猶未落時,艙外有弟子叫道:“小太川到啦!”
小徐宗主猛得站下了,身子似乎都在微微的顫動著。
而方寸則是慢慢的站起了身來,將一把舊傘夾在了臂下,慢慢踱步,來到了法舟甲板之上,遍目掃去,就看到了五大宗門弟子皆已浩浩蕩蕩,自半空中向前撲了出去,輕輕一嘆。
“好戲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