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走進房間,看到沈妍、木英、小兔、小豬和小狐都呆在這里,這里充斥著一股哀愁。
“小…小姐剛睡了!”
小兔輕步上前,顯得有些緊張地說道。
卻不知道是心里過于緊張,還是情緒是有感而生,她的那雙眼睛亦是紅腫,甚至還噙著眼淚。
林晧然輕輕點頭,看著沈妍、木英、小狐和小豬的眼睛都顯得通紅,但小豬的嘴巴微微腫起,致使他的眉頭不由得輕輕蹙起,但很快就恢復如初。
來到床前,發現虎妞正安靜地躺在床上。她的眼睫毛顯得修長而微微翹起,一個略顯調皮的小鼻子,嘴唇薄而紅潤,這一張肉墩墩的臉蛋煞是可愛。
看到這丫頭這般模樣,懸著的心不由得放下少許。起碼從她的氣色來看,并不是什么大病,或者根本就…沒有病。
林晧然并不是一個愚蠢的人,智商在很多人之上。他不是沒有想過虎妞是詐病騙他回來,只是出于心里的擔憂,還有作為哥哥的責任,哪怕明知是一個局亦得踩進來。
他不回來,那是他這個哥哥不對!他回來了,而這丫頭卻沒有生病,這自然就是虎妞的過錯了。
不過他心里也已經打定主意,要是虎妞真的欺騙他的話,那他就會好好的管教管教這個野丫頭。
禁足是最基本的,飯是要給的,但大雞腿肯定是沒有了。
在林晧然的心里,始終保持著一條底線,那就是至親間不能存在欺騙。
林晧然沒有急于到床前查看虎妞的“病情”,而是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便慢吞吞地喝了起來。
沈妍等人看著林晧然這個異常舉動,臉上都是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道林晧然葫蘆里賣什么藥。
林晧然發現水有些熱,輕輕地吹了一下,這才送到嘴里。
雖然虎妞并不排斥茶,但由于價格和喜好的緣故,她一向都是飲用白開水。
糟糕!
沈妍的腦子轉得很快,望著靜靜躺在床上的虎妞,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個不好的答案閃過腦海。
只是為時已晚,正在床上“熟睡”的虎妞突然有了動靜,一只明亮而狡黠的眼睛睜開瞟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然后又迅速地閉上 若不是一直盯著床上動靜的人,肯定還繼續被蒙在鼓里,斷然不會猜到床上的虎妞竟然還在裝睡。
沈妍自然是捕捉到這一幕,但并不確定林晧然有沒有看到,她們還能不能蒙混過關。
林晧然迎著沈妍擔憂的目光,卻是淡淡地問道:“這是你的主意?”
他自然捕捉到虎妞的異動,打他進來之后,從小豬這個饞蟲的嘴巴推斷出:她們是往眼睛抹了辣椒水。
亦是如此,他故意減弱自己的動靜,從而讓急性子的野丫頭露出破綻。對這個沒耐性的丫頭實在是太熟悉了,他僅是坐下片刻,她果然就忍不住偷偷瞄過來。
只是從最初的懷疑到現在的證實,他心里無疑是生氣的。這個野丫頭竟然真的采用裝病的手段騙他回來,這無疑是觸碰到他的底線,辜負了他一直以來的信任。
眾女聽到林晧然的質問,心里當即一沉,那絲僥幸被赤裸裸的現實擊得粉碎,這位高高在上的廣州知府顯然不是那么好糊弄。
“是!”
沈妍的臉上先是一愣,但還是大大方方地承認道。
“你們先出去吧!”
林晧然端起水壺往杯子里添水,臉色卻是一寒,冷冷地下達命令道。
沈妍原本想要說話,但小狐看著林晧然的臉色不善,便是拉了拉她的衣服,并朝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木英同樣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亦注意到林晧然的臉色,便一并朝著外面走去。
眾女都有一個默契,誰都沒有將房門掩上,包括一向乖巧懂事的小兔。
很快地,房間恢復了安靜,只剩下這對兄妹在這里。
“哥!”
虎妞不再繼續裝睡,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已經睜開,并脆生生地打了一聲招呼道。
她的眼睛很是明亮,且流露著純真的欣喜之色,臉上浮現著衷心的笑容。
林晧然正坐在桌前喝著白開水,迎著這雙純真的大眼睛,心里的怒氣淡化一些,但仍然難平心中的憤怒。
很顯然,他一直以來對這個野丫頭是太過于縱容了,以致她都敢用欺詐的方式將自己騙了回來,辜負著彼此間的那點信任。
且不說事情的后果,這無疑極大地損害了兄妹間的信任感,彼此間的關系亦將會疏遠。
林晧然繼續板著臉,顯得不咸不淡地說道:“虎妞,你有什么想要跟哥哥說的?”
“我有很多想說的呀!咳咳…哥,我回雷州找到殺害唐素兒一家的兇手了,就是我們上次在魯春花遇到的大壞蛋丁呂,你…你將他繩之以法好不好呀?”虎妞輕咳幾聲,顯得很是認真地說道。
說完,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寫滿了期盼,很希望林晧然能夠主持正義。
林晧然迎著這雙目光,并沒有受到激勵和鼓舞,有的僅僅是失望。
他并不否認這個野丫頭富有正義感,且擁有著一顆鋤強扶弱的心,但這次卻大大令他傷心,她似乎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欺詐的錯誤性。
現在的廣州城就是一個是非之地,最好的策略無疑是逃離這里,畢竟事涉到現任廣東按察使或者即將上任的山東巡撫。而他恰恰是丁以忠的盟友,在香山新城一事更有求于丁以忠,更應該是避之不及。
他在得知虎妞得到雷州血案的關鍵性證據后,原本已經成功逃離這里,但虎妞卻偏偏用一個謊言,將他騙回了這個漩渦之中。
且不論其中所蘊含的政治風險究竟有多大,這丫頭見面卻沒有道歉認錯的意思,竟然直接請求他幫著主持那狗屁的正義。
那個正義能值多少?為了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嚴懲兇手,卻讓他跟盟友丁以忠反目,更讓到香山新城的計劃蒙上一層陰影,這無疑是一筆賠血本的買賣。
“不好!”林晧然將手中的杯子放下,斷然拒絕道。
虎妞的眉頭微蹙,顯得困惑地脆聲問道:“為什么呀?”
“因為你裝病騙我回來,哥哥現在很生氣!”林晧然霍地站了起來,當即就決定離開這個房間。
在這一刻,他心里其實有些疼。這次的不愉快經歷,預示著兄妹關系的疏遠,這事亦會成為一根魚刺落在他心里。
他希望的兄妹關系是真誠的,除了為彼此著想,更不應該出現這種欺瞞。
在林晧然邁步朝著鬧喚走去的時候,門外微微有著動靜,沈妍等人顯然沒有走遠,此時恐怕是要閃向兩邊。
“哥,等等!”
虎妞看著林晧然要離開,當即赤著腳跳下床,但沒走幾步,那個小身子卻是一晃,突然整個人栽倒在地上。
“虎妞!”
沈妍等人就守在門口,在聽到房間里面的動靜后,卻是第一時間沖了進來。
“你是個壞人!”
小狐落在最后,對著林晧然直接評價道。
林晧然卻是一愣,同時看到端著一個藥煲走來的阿麗。
“我來!”
林晧然意識到可能產生了誤會,當即轉身扒開人群,這才發現虎妞這丫頭臉色紅得有些異賞常。
當他伸手抄起虎妞肉肉的身子的時候,雖然這丫頭一向體暖,但這次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滾燙感。
“怎么這樣?”
聰明如他亦是懵了。這明明就應該是一個謊言,斷然不可能如此巧合,但事實卻是擺在眼前,虎妞是真的生病了。
沈妍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便是揭示了答案。
虎妞自然不可能這么巧合就病了,而是想要林晧然回來廣州城主持正義,故而才選擇將她自己弄得發燒感冒。
“這…笨丫頭!”
林晧然得知真相后,眼睛卻是微微地泛紅了。
盡管這事是虎妞設的套,但卻算不上欺騙自己,畢竟她是真的生病了,而他作為哥哥自然得回來。
只是這丫頭為了一個何不相關的人,竟然如此的犧牲和付出,當真不知該表揚她發揚精神,還是該指責她傻得離譜。
沒多會,虎妞緩過勁,悠悠地醒過來解釋道:“哥,咳咳…我沒有騙你哦,我是真的病了!”
“我知道了!”林晧然迎著她純潔的目光,伸手摸了摸額頭,溫和地回答道。
雖然她很希望虎妞能自私一些,少摻和那些不公之事,畢竟這萬惡的封建社會的根子就出了問題,她一個人根本不可能管得過來。
不過他亦是知道,這丫頭不僅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且性子更是早熟,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二人間的相處,并不是改變彼此,而是彼此間相互包容。
虎妞的眼睛望著林晧然,再次提出要求道:“哥,那你能不能幫一下唐素兒,將那個大壞蛋丁呂抓起來呀?”
林晧然朝著阿麗招手接過藥碗,勺起湯藥吹了吹,然后遞送過去道:“你知不知道!他爹馬上就要調到山東任巡撫了,我們這樣會跟人家結仇的!”
“我知道呀!不過他兒子犯了事,那就要接受律法制裁,我們不能放過這個大壞蛋的!”虎妞張嘴喝下藥湯,顯得正義凜然地說道。
林晧然重新勺起藥湯,并不急于送給虎妞,而是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哥現在是廣州知府,只能管廣州府發生的案件,根本無權管這件事情!”
“沈妍說了,你要是真的肯幫忙的話,肯定會有辦法的!”虎妞歪著脖子,顯得自信滿滿地望著他道。
林晧然吹了吹湯藥,并送到虎妞嘴里道:“她還說什么了?我能有什么辦法?”
虎妞卻不知道是被藥湯苦到,還是在認真地想事情,蹙著眉頭認真地說道:“哥,她說你雖然無權審案,但可以讓海康縣衙或雷州府衙審理這個案件,韋知縣或劉同知肯定會聽你的!”
這無疑是一個靠譜的建議,在廣州城是訴訟無門,但以林晧然在雷州的影響力,必然能讓兩個衙門都敢于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一旦由這兩座衙門之一出面,同樣可以定丁呂的罪行。
林晧然攪拌著湯藥,卻是苦笑著道:“她倒真敢想!你以為丁以忠是擺設不成?縱使我幫忙打招呼,海康縣和雷州府的官差有本事將堂堂按察使的公子帶回雷州?”
“沈妍說了他們肯定帶不回去呀!但哥哥你是廣州知府,只要你肯出面,就能幫著將那個大壞蛋押送回雷州呀!”虎妞已然有了定案,便是脆聲地說道。
林晧然吹了吹湯藥,心里卻比這湯藥更苦,這沈妍當真是個合格的軍師,但帶著怨念將湯勺送過去道:“你們是要哥哥跟丁以忠徹底決裂,將比你哥高兩級的高官往死里得罪啊!”
“哎呀!他兒子做出這般喪心病狂之事,哥哥你怎么還跟他好呀?”虎妞咽下湯藥,卻是埋怨著道。
林晧然看著一道湯藥從虎妞嘴角流下,幫著她擦拭道:“你以為丁以忠是簡單人物呀?人家能一下子跳到山東擔任巡撫,沒點真本事能行?你總是想著將壞人除掉,難道就不考慮哥哥會不會受到人家的報復嗎?”
“哥哥,你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婆婆媽媽了?你以前不是說過,要跟我一樣成為的俠客嗎?”虎妞配合著他的擦拭工作,同時認真地埋怨道。
林晧然將手帕放下,卻是無奈地望著虎妞道:“多久的事情了,你怎么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啦!你說過的每句話,我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呢!”虎妞仰起肉墩墩的臉蛋,顯得一本正經地說道。
林晧然額頭頓時流下瀑布汗,當即提出條件道:“最近三年說過的話才能有效!”
“好,一言為定!”虎妞伸出小拇指,一本正經地說道。
林晧然輕嘆一口氣,便是將小拇指伸了過去,跟著這野丫頭達成君子協議。
他發現自家的野丫頭雖然莽撞,但亦有些小聰明,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將他給繞了進去。
不過丁以忠調教出如此喪心病狂的兒子,亦是他咎由自取,并不能怪他這個盟友代天行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