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形容呢,那樣華麗的聲線,一字一聲,都攝人心魄。
她就那么簡簡單單的站在臺上,便能匯千古忠孝節義,成一時離合悲歡。
抬眉頷首間,那樣如泣如訴的唱腔中卻有種逼人的鋒芒。
“臥槽…”
“這么猛?”
“媽呀…她學過唱戲?”
“頭皮發麻!”
“媽媽問我為啥跪著聽歌…”
“不是…她進化了吧?平時音樂課唱個歌,雖然也好聽,但這已經不是好聽的級別了!!”
一曲結束,根本沒人聽下一個節目的報幕,全都在跟旁邊的小伙伴分享自己的感受。
“別的不說了,就兩個字!班長牛逼!”九班的學生揚眉吐氣。
有人錄了小視頻,在下面偷偷的回放,明明比起現場打了數個折扣,依然有種繞梁三日的韻味。
別說現場的學生,連坐在第一排的評委老師都驚了。
他們畢竟是學音樂出身,基本鑒賞能力還是有的,也正因為比學生懂得多,更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女孩的水平。
“老馬,實話實說,這姑娘比我上個月聽的戲曲現場還厲害。”一個成熟又時髦的老師拍了拍旁邊評委的桌子,試圖喚醒裝模作樣的同伴。
“我估計有點家傳,別瞎討論了,趕緊打分。”老馬說罷,非常不謙虛的在評分表上寫下了10分滿分。
別的場子暫且不好說,但是,就這個學校級別的元旦晚會來說,那小姑娘這一曲,就是亂殺!
元旦匯演結束之后,陳柚清不出意外的拿了一等獎。
因為這一場演出,她在學校的名聲直線上漲,別說他們年級了,在同學們不遺余力的qq空間傳播下,整個學校,估摸著百分之八十的都認識她了。
這件事導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在學校的時候,每天早上給她買早餐,平時給她買各種小零食的人多了好幾倍。
陳柚清光是拒絕這些暗藏小心思的禮物,就推脫的口干舌燥。
一直延續了一星期,在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的陰影下,這股風氣才算是平息了不少。
陳柚清也在頭疼期末考試,只要想起她媽媽對成績的看重,別管她是不是學校的風云人物,她老媽那種除了成績啥也不認的畫風,讓她一度頭皮發麻。
沒啥借口,只能每天乖乖復習。
一月六號,周三。
陳柚清在努力和數學作斗爭,突然抬頭一看,班主任就站在她跟前。
嚇得筆一抖,草稿紙上留下了一個漆黑的墨點。
“起立!”陳柚清立刻履行自己的職責。
“老師好”叫魂一般的聲音響起,同學們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從桌子上爬起來,從早自習下課睡到現在,連早飯都沒吃的人比比皆是。
“咱們也快放寒假了,很多同學的心已經提前飛回家了。最近有家長跟我反映,好幾位同學回家開始打游戲聊天,很晚才睡覺。”
“我想說的是,寒假之前還有期末考,能不能過好這個年,就看你們的思想覺悟了。”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現在就開始放棄,過年回家是想被父母混合雙打么?”
班主任老師很年輕,姓甄,單名一個寧,教數學。陳柚清是他的第二屆學生,也是第一屆帶班主任。
因為他年輕,所以大家都比較喜歡,和老師關系好,平時也經常開個玩笑,起個哄。
也同樣是因為老師年輕,有些壓不住學生,理科班男生多,調皮搗蛋的也額外多。
班風其實有點差,很多人都不上心學習,從高一到現在一年半,百分之八十考試都是墊底,高一沒分科,是二十個班里第十九二十名。
高二分了科,是十三個理科班里第十二,十三名。
陳柚清成績一般,班里四十七個人,她考二十多名,勉強夠上一個中等。
甄老師是個很溫柔的人,說話溫柔,講課也溫柔,沒一會,班里最后兩排就有好幾個把腦袋擱到了桌子上。
陳柚清思緒飄飛,想到了家里那點破事兒,腦子一激靈,瞬間什么也不想了。
還是聽課吧…
不知道咋回事,最近腦子好用得不行,不僅數學課,連物理課這種天書一般,平時一百分她就考個四十幾,完全拖后腿的科目,竟然也都聽!懂!了!
陳柚清覺得自己應該是覺醒了,最近學習動力空前高漲,連對談戀愛的興趣都大大降低。
談什么戀愛,我愛學習。
陳柚清并不知道,她本來是會和班里一個男生在一起的,現在正是那男生每天追她,按照正常的發展,放寒假兩個人曖昧,開學正好在一起。
而她所有的悲劇,都起源于這個小打小鬧的戀愛。
元旦聯歡晚會上的一曲,讓她被全校男生追捧了一周,原本那點心動也掉的差不多了。
家里還有個大老虎鎮壓,要是能考好,誰想天天回去挨冷嘲熱諷。這不是原來那么努力,也只能考個中等水平,實在是能力有限。
現在看到希望,在學習上似乎開竅了,讓她更加顧不上搞那些有的沒的。
想到自己媽媽,陳柚清一縮脖子,學習!趕緊學習!
許至極坐在窗戶邊上的倒數第二排,從他的視角,剛好能看到陳柚清的背影。
陳柚清坐第一排,靠門那邊數第二列。
下課鈴一響,同學們三三兩兩去上廁所,或者在一起聊天,只有許至極的位置,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大家看到他走過來,就會瞬間閉嘴讓開路,然后再興高采烈的繼續聊天。
沒有人欺負他,但是所有人都無視他。
許至極也習慣了,沒人跟他說話,沒人跟他玩,也沒人會針對他。
生活就像他這個人,都是一潭死水。
許至極在班里格外關注陳柚清,不是因為她好看,只是因為這是一潭死水的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樂趣。
看一種不同于他的偽裝。
明明不耐煩應付,這人竟然還當了班長。
明明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為了什么班級榮譽竟然主動報名上臺唱歌。
分明是同類的氣味,這人為什么能偽裝成這樣?
真是有趣極了。
許至極的生活全是灰色,生命對他不再有意義。
活著,和死亡,對他其實沒有什么區別。
他已經感覺不到溫暖,疼痛,不舍,離別…
這些作為人的情緒,他似乎都沒有了。
灰色的世界中,只有陳柚清,是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