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徹騎射一流,不到兩個時辰就收獲了一堆獵物。
貴重的有狍子、獾子、鹿和紫貂,普通的野雞兔子不計其數。
他狩獵的時候,姜妙就負責在下面撿。
大的拖不動,把小的全部堆在一塊,最后發現,倆人只騎了一匹馬來,帶不走。
見她發愁,肖徹道:“不要了,走。”
“啊?為什么不要?”這么多獵物,豈不是浪費了,而且她還等著吃烤肉呢!
肖徹彎唇一笑,“逗你的,上馬,咱們先回去,我讓人來取,晚上給你烤肉。”
姜妙這才把手遞給他。
回到肖府,肖徹讓元竺元奎兩個去取,果然沒多會兒就把野味都帶了回來。
姜妙瞧著堆成小山的獵物,雖然不是她獵的,但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囑咐說皮毛別弄壞,就讓二人送去了后廚。
青蓮還沒一下子見過這么多野味,高興壞了,“姑娘打算怎么吃?”
姜妙說:“普通的烹煮煎炸都吃膩了,換個吃法,烤肉,晚上在水榭里烤,你現在去延壽居通知我娘,再去莊子上告訴姑太太一聲,別忘了,表少奶奶他們那邊也得說一下,另外,鄒公子那邊兒也請一請。”
青蓮得了令,很快坐著小馬車出去一一通知。
臨近傍晚,姜妙請的客人便陸陸續續來了。
先到的是鄒衡,見其他人都還沒來,頗有些不好意思。
肖徹留他在前廳喝茶。
緊跟著來的是姚氏,才聽說是吃烤肉,她就猜到是野味,見著便問姜妙:“莊子上送來的?”
肖府名下的莊子不計其數,每年莊頭們為了討好,都會送些山貨和野味來。
姜妙想到白天的事兒,臉頰微微有些發燙,搖頭,“不是,是廠公自己獵的。”
竟然是女婿自己獵的,姚氏道:“那我一會兒可有口福了。”
姜妙瞧著她。
因著姜柔的死,姚氏傷神了好一段日子,整個兒都瘦下去了,但為了不把負面情緒帶到肖府來影響她,還是盡量地笑著。
姜妙心里忽然有些難受,“娘。”
“怎么了?”姚氏問。
“沒什么,就是好久沒見您,有些想了。”姜妙說著,拉了姚氏去暖榻上坐。
母女倆才說了一會兒話,外頭就傳來姜秀蘭的笑聲。
青蓮打了簾子,很快,姜秀蘭婆媳便帶著小寶走了進來。
姜旭聽說肖徹在外院,直接往那去了。
“姑媽,小嫂嫂。”姜妙一一打招呼,又問鄒纓,“小寶在你們那兒乖不乖?”
“跟個皮猴子似的。”鄒纓笑道:“我身子漸漸重起來了,不敢靠他太近,好在小家伙也不主動鬧我,一整天都跟他表舅舅待一塊兒。”
難得兒子如此聽話,姜妙一陣欣慰,讓他過來。
小寶鉆進娘親懷里,親昵過后仰頭看她,“娘親,肉肉~”
鄒纓就笑:“你先前不是讓青蓮去通知我們說晚上吃烤肉么,小家伙一聽,哈喇子流了一地,恨不能插雙翅膀馬上飛過來。”
姜妙點了點他的小鼻尖。
姜秀蘭問:“一會兒老爺子來不來的?”
姜妙道:“先前著人去通知了,老爺子那頭來人回話說不吃這個。”
姜秀蘭便松口氣,“他不來也好,都是些年輕小輩的,有大家長在場,難免拘束。”
說話間,下人們已經在臨湖的水榭里置了烤爐。
姜妙讓青杏去前廳知會肖徹一聲,便牽著小寶,帶著姜秀蘭幾人先一步朝著水榭而去。
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了,但因著園子里覆了雪,銀裝素裹的,所以隱隱透著些雪光。
一路走來,青石小道旁的石座燈被點亮,紅梅枝頭被雪壓彎。
由一座座攢尖頂亭子連成的沉香水榭就在肖府內湖岸邊,每個角都掛著一盞精致的風燈,為了御寒,三面垂下金絲竹簾,只留入口。
姜妙幾人進去后,便見主位上設了一張長案,兩旁分別是客人的案幾,中間放著個綠釉陶烤爐,旁邊有個四層梨木架,上面是一盤盤已經切好的鮮肉,薄厚均勻,還有不少是串成串的。
其實也沒多少客人,但肖府下人們周到,弄得像擺宮宴似的。
姜妙拉著小寶在主位上坐下。
姜秀蘭和鄒纓分別選了左下首和右下首,各坐一邊。
不多會兒,肖徹、姜旭和鄒衡三人便走了進來。
肖徹直接來了姜妙這兒,姜旭走到鄒纓旁邊坐下,鄒衡單獨坐了一席。
馮公公留在老爺子院兒里,沒來。
元竺元奎和小安子幾人負責烤肉。
鄒纓瞧著哥哥孤孤單單的模樣,就笑,“等開了年成了親,往后大哥去赴宴就能帶著嫂嫂了。”
鄒衡到現在還沒得見過未婚妻,而且一想到對方也是被賜婚的,可能跟自己一樣并非心甘情愿,還跟肖府對立,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還是盡量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鄒纓見狀,和姜妙對視一眼。
那天從法源寺回來,倆人就說好的,不跟鄒衡提起田幼微的事兒,沒得早早讓他先入為主有了印象,到時見著人會有心理落差。
姜秀蘭偏頭問他,“婚期定下沒?”
鄒衡搖頭,“還沒開始過禮。”
其實嬸嬸早幾日前就開始催促了,但他心里有道坎過不去,便一直拖著。
姜旭笑道:“我還想著舅兄早些大婚,等我出征后嫂夫人能過來陪陪纓纓呢,看來年前是指望不上了。”
“出征?”眾人齊齊一驚。
鄒纓更是小臉發白,緊張地看著他,“相公,你怎么…要出征了?”
姜旭安撫地揉揉她發頂,語氣溫柔,“放心,不是打仗,是剿匪。”
爾后又跟眾人解釋,“漕運上一直以來都有水匪作祟,聽說最近鎮江一帶十分猖獗,已經有好幾艘官船被劫,皇上昨兒下令,讓三千營前去剿匪。”
當初肖徹為了一頂鳳冠交出三千營,現如今三千營已經是崇明帝的囊中之物。
這次剿匪,崇明帝只安排三千營去,大概是想試試他們的忠誠度。
姜妙想著,便歪頭看肖徹,“這事兒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肖徹輕“嗯”一聲。
“可是…”姜妙有些猶豫。
剿匪那么兇險,小嫂嫂又懷著身子,表哥萬一有什么不測,小嫂嫂可怎么辦呀?
但這些話,姜妙沒敢說。
一來,說了會更惹鄒纓傷心。
二來,姜旭既然成了三千營的一份子,就理應服從朝廷的安排,三千營里頭的士兵們,個個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誰都有妻兒,要每個人都想著親眷不肯上陣,那還組什么軍隊護衛百姓,干脆解散回家算了。
姜秀蘭事先并不知情,聞言深深地擔憂起來,“這…什么時候走?”
“大概再過兩三日。”姜旭說:“小高將軍清點好人就走。”
姜旭口中的小高將軍,便是太子妃高氏的弟弟高哲,靖國公府小公爺。
崇明帝得了三千營后,直接交給他管著,徹底絕了肖徹再將三千營收回去的可能。
“相公,那你一定要小心啊!”鄒纓揪著他的袖子,眉頭微微蹙起,心下擔憂。
“放心,我不會有事兒的。”姜旭反握住她的小手,目光看向她小腹,“我還得回來陪你等孩子出生呢!”
鄒纓紅著眼眶點頭,“我等你回來給孩子取名兒。”
姜旭怕她哭出來,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這才看向上首的肖徹,“我這一去,定不讓廠公失望。”
肖徹看他一眼,舉杯遙遙一敬,“萬事小心。”
與此同時,乾清宮。
高哲被崇明帝連夜從三千營傳入宮。
小公爺身披魚鱗鎖子護心甲,生得劍眉星目威風凜凜,一入殿就讓崇明帝感受到少年將軍的熱血和活力陽剛,連帶著他自己都覺得心熱起來。
細數數,竟有幾十年未曾上過戰場了,當初習武的這副身子骨早松散了。
“末將參見皇上。”高哲單膝跪地,聲音鏗鏘有力,回蕩在殿內。
“免禮。”崇明帝抬手讓他起。
高哲站直身子,這才問,“不知皇上傳末將入宮,所為何事?”
崇明帝道:“朕聽聞你這次點了一名叫‘姜旭’的新兵跟隨?”
高哲想了片刻,點頭,“是。”
崇明帝眼底閃過一抹殺意,語氣卻輕描淡寫,“借著剿匪,也剿了他。”
高哲微愣,就聽得上首帝王的聲音幽幽傳來,“三千營以前是肖徹的勢力,現在歸到你手里,難免有人面服心不服,正好,殺了姜旭敲山震虎。姜旭是肖徹的人,他一死,其他人自然就會明白往后該效忠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