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寧侯夫人的眼底閃過一絲疲憊,不過面上卻還是笑著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話盡管直說便好。”
如錦笑著望向她,緩緩地開口說,“我要退婚,還請夫人幫我。”
“什么?”
靖寧侯夫人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剛才說什么?”
如錦神色自若,不疾不徐地又說一遍,“我說,我要退婚,希望夫人能夠幫我。”
靖寧侯夫人倒吸一口冷氣,良久才讓心緒平靜下來。
她皺著眉頭問道,“你可知你與煦兒的婚事乃是十七年前就定下的,交換過庚帖立過婚書,上頭還有安國公的親筆簽名。”
“我聽說了。”
如錦笑笑,“但我大乾的律法既然能允許成婚了的夫婦和離,自然也沒有不準退親的道理。”
她頓了頓,“只要你我兩家都覺得這婚事不合適,心平氣和地將婚約解除,將來仍舊以世交走動,并不會有什么不妥。”
靖寧侯夫人心中微微一動。
但她卻仍舊很是生氣,“你與煦兒才見過幾次?連他人品性子都沒有摸清,憑什么覺得你們倆個不合適?”
她頓了頓,“莫非,是因為你在京都城出過兩次風頭,便就眼高于頂,覺得我家煦兒配不上你了?”
如錦連忙搖頭,“夫人多想了。”
她抿了抿唇,“蕭世子出身名門,乃皇后家侄,又是京都城四公子之一,是乾國萬千少女的夢中人。于我,也是門難求的良配。”
這是實話。
整個京都城,能與蕭煦比肩的未婚男子不多,孔侯算一個,蘇昊算一個,剩下的便只有胡飛白了。
但他們都不是皇親國戚。
蕭煦不僅是皇后的親侄子,還是深受太子信任的表弟,將來太子繼位,他的地位只會比現在更高。
靖寧侯夫人臉色稍霽,“那你何出此言?”
如錦笑瞇瞇地望著她,“其實夫人心里也很清楚我與蕭世子不合適。”
“世子乃是靖寧侯獨子,也是蕭家未來唯一的倚靠。靖寧侯府簪纓百年,在朝中地位穩固,世子只需要守成,便可一生無憂。”
她眸光瀲滟,語氣微頓,“他根本不適合有個鋒芒萬丈的妻子,而是需要一名操持家務平衡關系的賢內助。”
靖寧侯夫人目光一震,“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這也是她的心事。
虎威將軍府上初見如錦,見她才華奪目時,靖寧侯夫人是欣喜的。誰不想得個家世好模樣俊又拿得出手的兒媳婦?她的煦兒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方才配得上。
可東山圍場如錦勇救清怡公主箭術又勝了孔侯的事傳到她的耳朵里后,她就開始擔憂了。
兒媳婦的光芒太盛,就會顯得她的煦兒黯淡無光,對富貴已極的靖寧侯府而言,怕也未必是件好事。
只是這樁婚事是指腹為婚,侯爺對這個兒媳似乎十分滿意,臨安侯也不是可以輕易得罪的人,所以想要退婚的心思便只能深深埋在心里。
這會兒,靖寧侯夫人的心事被如錦一針見血地挑破,她如何能不心驚?
如錦的笑容很是真誠,“自然是真心的。”
“不過,我想退婚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我們家的事夫人也都知道,我剛回來沒有多久,還不曾厘清楚當年發生的事,臨安侯府還有許多事需要我去做,我并不想匆匆忙忙就嫁出去。”
此時,靖寧侯夫人看如錦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臉上的表情也真誠了許多。
“但你們的婚事并不是我一人說了算的,就算我答應助你,成功的希望也很渺茫。”
她訕訕一笑,“侯爺雖然敬重我,從不干涉我管理府中內務,但這門親事是他心中所求,我…阻止不了他…”
這便是同意了。
如錦伸出手去,覆蓋住靖寧侯夫人有些微涼的手指。
她笑著說道,“夫人只須配合我便是,我有法子能夠讓兩家不傷和氣地解除婚約。”
靖寧侯夫人將信將疑,“真…真的?”
得罪臨安侯不是良策,假若真的可以和平友好地了結她的心事,那簡直太好了。
如錦嘴角翹了起來,“還請夫人靜候佳音。”
她湊過臉去,在靖寧侯夫人耳邊說道,“夫人這兩日若是得空,最好去一趟南城郊外的白云庵,周氏正在那里靜養。”
靖寧侯夫人一臉狐疑,“你的意思是?”
如錦點點頭,“周氏并不希望我能順利地嫁過來呢。”
她點到即止,不再多言,又將話題岔開,“夫人,我們該回去正堂了,要不然我父親和靖寧侯都將事情談完了,可就不妙。”
靖寧侯夫人連忙說道,“對,對。”
既然打了主意不想叫這事兒能成,那最好就不要商議太多細節,浪費時間不說,還浪費感情。
如錦回到正堂時,臨安侯與靖寧侯正為了婚期爭吵不休。
“我這女兒才剛回家,不能那么早過門,怎么也得讓我留到明年這個時候!”
“我家太夫人情況不好,孫媳婦自然是越早過門越好。最遲到明年開春,不能再晚了!”
“我本來想把女兒再留兩年的,這已經是看在你家太夫人面上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呵呵,若非我三催四請讓你將女兒接回來,你的女兒還在宿州一個人孤苦伶仃著呢!現在倒說得自己好像是個愛女的慈父一般了,叫我說你這根本就不是心疼女兒,是誠心想要和我作對吧?”
臨安侯沒有聽得全,隱約聽出點意思來,不由拍了桌子喝道,“你說什么?敢不敢大聲一點再說一遍?”
靖寧侯氣惱上頭,也不客氣起來,“呵呵,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是說…”
“侯爺!”
“父親!”
如錦與靖寧侯夫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要解除這門婚事的堅定。
“夫人,你怎么回來了?”靖寧侯滿臉不悅。
“錦兒,太夫人沒有留你說說話嗎?”臨安侯也很擔心女兒在蕭家受到了冷待。
如錦捂著肚子皺眉說道,“父親,我有一點不舒服…”
臨安侯連忙問道,“怎么了?”
如錦咬了咬唇,“倒也沒什么,就是有一些不舒服。”
臨安侯飛快地跑到女兒身邊,“今兒天冷,許是凍著了,那咱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