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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六章 假面

  “哈哈哈哈!”

  “八尊諳,受死!”

  黑光從天外破來,三劍旋轉身周。

  不過數息時間,華長燈一術未出,手提狩鬼,徑直從北域,一劍刺到了鬼佛界靈榆山來。

  “這速度…”

  劍光從鬼佛側掠過,白脈三祖無不心凜。

  太快了!

  若這是一劍時空躍遷,它算是慢的。

  若這是一式血祭遁術,它也是慢的。

  都不是!

  這就是純粹的劍速。

  沒有半分靈元、圣力加持,沒有半點古劍術十八劍流的修飾,一力破萬法,將“刺道”推向極致。

  “嗚嗚…”

  燼照老祖低泣出聲,像是給嚇哭了。

  七樹大帝老淚縱橫,同樣心意沸騰,神思波瀾,顯然驚得不輕。

  青色道鏈在四下稍顯煩躁的拍打著,神獄青石未曾有聲,石上鬼佛,雙目已跟著流出血淚。

  “不對!”

  頃刻間白脈三祖回神,駭色萬分的望向遠方。

  時空碎流盡頭處,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赤足的白衣身影。

  他面無表情,槐枝娑動間斂回,化為人形態的右臂,剛從星空進入時空碎流。

  北槐!

  從十尊座的傷心太虛,到悲鳴帝境的傷心圣帝,生來便有著讓人“無悲而淚”之詭異能力的北槐!

  “僅是站著,僅靠天賦,便能影響到三大圣帝的狀態…”

  白脈三祖連吱聲都無,默契無比的一字排開,橫在鬼佛前頭,各自釋放出了本體。

  無邊火海!

  血界七樹!

  青石監獄!

  “三位,讓讓。”

  三大圣帝當頭,北槐巋然不驚。

  他輕聲說著,目中瘋意早隨護界的忘川河枯而竭,這會兒盯上的…是鬼佛!

  “上!”

  燼照老祖深知跟這個瘋子沒什么可說的。

  一聲喝下,無邊火海上具現出一株虛幻的穹蒼神樹,吐出一朵白色火炎。

  火種,尚未締落。

  彌散于時空碎流中的燼照白炎,如被大雨澆灌,突然就熄滅了,騰起了飄散的黑煙。

  “唔。”

  燼照老祖一下就被打回人形態。

  那副狼狽圣人模樣,像是剛想施術,就給眼鼻間的淚水、鼻涕嗆到了。

  連帶著被自身力量反噬之后,舊力死而新力未生,卡在這檔子最空虛的關鍵節點…

  “有!!怨!!!”

  遙遙處,北槐突然暴起。

  他如離弦之箭,洞殺而來,面目扭曲,眼神亢奮,發出饑渴長嘯。

  瞬息!

  臨面!

  手上覆出黑鱗,又一把抄起還在啜泣的燼照老祖脖頸,跟掄大錘似的,將人旋了一周,狠狠砸向另一側。

  “血樹有一…”

  七樹大帝本體為血樹七株,修指引。

  血樹指引之力,一曰饑渴,二曰執念,三曰殺戮,四曰死亡,五曰墮落,六曰無性,七曰養分。

  他才剛動,才堪堪祭出血樹第一重指引,心神猛一晃,眼前被淚水蒙蔽,再回過神來時…

  時空碎流無聲。

  血樹枝條上已貫穿燼照老祖,倆人一并被瘋狂巨力砸得往后,在時空碎流上已拖行了上萬里!

  不止如此,燼照老祖身上貫穿傷,生命之力瘋狂滋生,已經和血樹枝條長在了一起。

  看上去,他倆像是并蒂共生的“樹人”!

  “什么東西?!”

  七樹大帝要瘋了,甩都甩不開狗皮膏藥燼照老祖,這就是“生命”之道?

  雜交之道!

  他再望向北槐,滿心都是震駭。

  甚至不需要指引,北槐的存在本身,就已超過了“饑渴”、“執念”、“殺戮”、“死亡”、“墮落”…

  他是“無性”!

  他根本沒有七情六欲,可供人指引。

  他的存在本身,不可以常理喻之,距離成為血樹養分,只差一步…

  可無性之生靈,本該失去欲求,失去喜悲,無比虛弱,北槐卻還有執念,執念也太瘋狂。

  他的“追求”,他的“生命形態”,儼然超過了祖樹。

  ——血樹吞不了這家伙的養分,甚至成為他的養分還差不多!

  “轟轟轟…”

  時空碎流一下被蕩破。

  青色道鏈卷住無法動彈的鬼佛,將之甩回圣神大陸。

  同時無邊“觸手”,一并出擊,如驟雨般射去,試圖射穿那條瘋狗。

  北槐頭都不回。

  北槐的目標,只有鬼佛。

  他的速度,比神獄青石的還快。

  接近了…

  更接近了…

  “轟!”

  神獄青石的道鏈剛要擊中北槐。

  北槐背后衣物炸開,裂出無數槐枝,如后腦生眼了般,一一精準命中神獄青石的道鏈。

  借助這般反推之力,他一腳蹬碎空間壁壘,強勢登陸圣神大陸,反手劈碎捆住鬼佛的道鏈。

  “啊哈哈哈!”

  “有怨!你是我的,你逃不了!”

  喪心病狂的長笑,從桂折舊址傳向五域,令人潸然淚下。

  在北域華長燈劍光突進到靈榆山的同一時間,有半圣驚而回眸,圣念一掃…

  桂折舊址處,突然撲出一條白衣犬影。

  他單手就將消失了半年的鬼佛撈起,在漫天被槐枝撞碎的青色道鏈扣雨中,張開了嘴,露出獠牙。

  “什么玩意?”

  甚至都沒人看清楚那道身影具體是個啥,人臉犬牙上的涎液,已經滴到了鬼佛光禿枯槁的腦袋上。

  咔嚓。

  北槐張口就咬了下去。

  一口就咬穿了顱骨,嗦到了髓液,脆脆的,猩甜的。

  黑中帶金,又和著血色的汁水,從鬼佛頭頂黯淡的戒疤處流淌而下,流過眉心朱砂,流進眼眶。

  旋即,淚水和鼻涕,一并涌出。

  “草…”

  鬼佛體內,桑老心死般的絕望傳出。

  北槐這一口咬的,不止是有怨的意志,主要還是他的頭,那里本就斑禿。

  “汩汩汩。”

  一股又一股生命能量,注入鬼佛體內。

  肉眼可見的,鬼佛枯槁的身體“浮腫”了起來,各處傷口長出了嫩芽,生出了蘑菇,還有青綠色的苔蘚…

  “哇!”

  圣念掃見此狀的半圣,猛然想起了什么,哭著尖叫著,恨不得直接退出中域。

  北槐!

  北槐來了!

  便是伏桑城處,都不少人瞅見了北方異象,畢竟五域太多人在桂折舊址處留著“眼睛”,等待鬼佛異變。

  等了半年的變故,終于到了。

  沒有驚喜,全是驚嚇,一出場,鬼佛腦袋就被狗啃了。

  “滋!”

  紫色電光,從時境裂縫處炸起,閃掠過海。

  “嗷!”

  與此同時,龍吟聲長嘯,魔帝黑龍迅速跟進。

  可是…

  北槐眼珠子一提溜,瞥向側方,唇角咧起:

  “好慢呀,曹一漢。”

  刺啦一口,奮力一扯,就將鬼佛天靈蓋扯了下來,咔咔兩聲,囫圇入腹。

  接著將鬼佛身體一轉,當著那張涕泗橫流的驚恐老臉,北槐右臂化作高速旋轉的槐鉆,就要從破碎的天靈蓋,刺進鬼佛腹腔之中…

  “滋!”

  尚未動作。

  北槐眼底、鬼佛目前,同時映出一道紫色雷光,分明魁雷漢的速度還差一絲…

  “惡狗,看這里!”

  低頭一瞧,下方一個小魁雷漢,正掄動手中銀色轟天錘,飛身撲來。

  有那么一瞬,北槐恍惚了,曹一漢的半圣分身?

  他還不是煉靈半圣吧?

  不對。

  他有一個兒子…

  但是,太虛?

  “轟!”

  圣帝威壓一降,甚至不需要出手。

  那飛到半空的曹二柱筆直墜落,口中鼻涕甚至糊到了眼眶中。

  一擊廢掉曹氏弱子,北槐沒有停下動作。

  手中槐枝一把刺下,卻在即將插入鬼佛天靈蓋時,背脊一麻。

  耳畔,響徹一道驚天動地的咆哮: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百丈高的神霄魁首拔腰而起,轟天錘迎面掃來,尚未貼臉,恐怖爆破之音,已在桂折舊址處炸響。

  同北槐的天賦效果類似,但這次強控,卻是直接讓人腦袋一瞬空白。

  “轟!”

  天崩地裂。

  北槐醒神之時,身體已經被抽碎轟飛,化作幾十來塊,藕斷絲連,飛速拼裝。

  他人沒死。

  手中鬼佛,卻在操縱型罰神刑劫化作的絲線卷織下,被曹二柱偷走。

  “叔!你沒事吧?”

  “啊!腦袋都掉了半個,怎么有人真咬頭啊,這怎么救哇,小受哥你快來…”

  曹二柱將鬼佛抓進懷里,邊哭邊跑,不知道怎么止血。

  活了二十多年,他就沒見過這么恐怖的生物,逮著人腦袋就直接開啃?

  老爹說的煉靈界恐怖,還是描述得太輕淡了。

  這何止是恐怖!

  這簡直毫無人性!

  還有,俺到底在哭什么啊?

  一轉身。

  面前多了身白衣。

  曹二柱只是愣了一下。

  耳旁呼嘯的風聲,消失了,世界變得無比安靜。

  “嗤嗤嗤嗤嗤…”

  漫天槐枝飛速穿刺,插入又抽出,帶出一朵又一朵血花,灑在飛雪之上。

  槐枝從北槐背后生出,往上頂開神獄青石的道鏈,前后打飛血樹再探來的枝條。

  多余的弓回身前,帶著無物不燃的燼照白炎,一次又一次,扎入近在咫尺的曹二柱身體內。

  從頭顱,到胸膛,到腹部,到四肢…

  千瘡百孔。

  遍體貫傷。

  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曹二柱王座之軀,連半句呻吟都沒能發出,直接碎成肉沫。

  “憤怒!”

  北槐怪叫著,抱著鬼佛沒有轉身,腦袋卻一百八十度往后一旋。

  剛好看到的,是魁雷漢那張貼臉而來的,怒發沖冠的面孔。

  北槐咧開嘴,嘻嘻一笑:

  “會沖昏你的頭腦。”

  吱——

  高空之上,魔帝黑龍渾身龍鱗一麻,強勢止停,龍爪在虛空中都能劃出電光。

  剛到桂折舊址,它想都沒想,一頭撞碎了空間壁壘,沖進了時空碎流中避難。

  “轟隆!”

  漫天雷海炸開。

  魁雷漢手往身后一放,轟天錘旋起高空,劃過弧線。

  雷海消逝,化作附體型罰神刑劫,在肌膚間晶瑩流轉,如同鍍上了一層紫電流光。

  又瞬息全部斂上面部,在臉前塑化,凝成一張灰紫色的堅硬面具。

  “這是什么?”

  北槐瞳孔陡然放大,嗅到了危險氣息。

  在那張假面中,他竟感受到一股完全超脫徹神念范疇的狂暴力量。

  徹神念,已與阿藥生命之力比肩…

  “對不起。”

  北槐抽身爆退,臉色都變得蒼白。

  從哪里來,往哪里去,他身體也跟著轉過來,不敢將后背交給魁雷漢,遁射向時空碎流。

  隨行途中,更是將鬼佛擋在身前當盾,同時以背后槐枝為蛛腿,抓攝空間,加速逃亡。

  這還不夠!

  逃進空間碎流的一剎,他身上槐枝攝來曹二柱血肉,拼湊成一坨,再擋于鬼佛身前。

  “別打我。”

  “對不起。”

  “我保證修復好你兒子…”

  轟天錘入手。

  魁雷漢馬步一沉。

  桂折舊址大地下陷一丈,如遭萬鈞重勢墜壓,反而又能浮起大塊山石、斷木、墻瓦…

  遙隔數界之地。

  遠在靈榆山、伏桑城的觀戰者,甚至也像心頭被敲了一記悶棍。

  啪的一聲,無數人同時跪倒在地,身裂骨折,狀態比承了圣帝威壓還要凄慘。

  這是…

  壓迫型徹神念?

  范圍,有這么大?

  驚恐之余,有人瞅見桂折舊址處,已然半只腳踩進時空碎流的圣帝北槐,突然像是被控住了。

  他身子止不住的痙攣,身上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溶解,又快速修復著。

  同樣的位置,不同的生物,所承受的“壓迫”似也不同。

  其手中鬼佛,轟的砸地。

  被樹枝串起的肉團曹二柱,也跟著墜落。

  咔咔聲響間,北槐背后生出的“蛛腿”也迅速斷折,最后他整個人從高空,硬生生被“壓力”扯了下來。

  “滾出大陸!”

  帶著灰紫色假面的魁雷漢,完全不受“傷心”能力的影響,彈射而起,一錘揚去。

  下墜的北槐…

  上揚的轟天錘…

  兩條直線,相交于一點,在高空撞開一道凄厲的尖叫聲:

  “阿藥救我——”

  戰場,失去了所有聲響。

  萬里真空,轟天錘將桂折舊址的天,轟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將時空碎流都硬生生錘爆。

  北槐沒能滾出大陸。

  那坨碎肉只在半空拋飛了一里,澎湃生命之力都趕不上毀滅速度,于是炸成了一團紫電,徹底化作虛無。

  “這錘…”

  五域瞠目結舌。

  這根本不是什么煉靈太虛能打出來的一錘,也完全超越了半圣、圣帝層級該有的力量。

  那張假面!

  那張灰紫色,以罰神刑劫凝塑的假面!

  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竟將魁雷漢的力量,增幅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靈、意…”

  一錘將北槐肉身打爆,假面已經化作飛灰脫落。

  魁雷漢身子一搖,有些脫力,卻不甘如此,罰神刑劫再度匯聚,雙目一凝,射出兩道紫電。

  那紫電像是要捕捉什么,往星空之外探去,步步逼近、步步逼近…

  “不要、不要——”

  遙遙虛空,傳來凄厲魂音。

  魔帝黑龍被這聲音嚇得縮成一團,在空間碎流中瑟瑟發抖。

  什么太虛打不過圣帝啊?

  全是狗屎!

  這些怪物,全都非人。

  根本不能以煉靈境界去衡量各自戰力,他們早在各自“自創”的道路上,一騎絕塵!

  紫電斂回。

  魁雷漢差點捕捉到北槐靈、意,卻在關鍵時刻,失去了痕跡。

  或者說,痕跡被更強烈的氣息,淹沒了。

  方才傾力一錘過后,本來被忘川河制斷的境界,又開始波動。

  “啐!”

  魁雷漢張口吐出血沫,提著錘轉身向鬼佛走去,“麻煩死了。”

  他的身后,境外星空。

  祖神滅法大劫,再度凝聚。

  時境裂縫。

  就在魁雷漢、魔帝黑龍,一并離開堅守之地的同時。

  誰都不曾看到,一條蘊含著淡淡劍意的道鏈,穿破虛空,扎進了時境裂縫的地面之中。

  同一時間。

  西域大漠之上,有劍影劃破長空,最后釘落,落在深山老林里。

  搖搖晃晃。

  劍身之上,刻有一個“戮”字。

  正打瞌睡的小沙彌被驚醒了,上前靠近,圍著黑色劍器繞了一圈,就咣咣跑回廟里。

  “大肚方丈,大肚方丈!”

  “天降祥瑞,天降寶劍,快來看呀!”

  四陵山,圣宮。

  圣帝紫寵、圣帝白龍,各皆立在山頭,觀望五域各地大戰。

  無人看護的圣玄門內,一塊等人高的晶石中,有圣潔無比的力量在徐徐流轉。

  虛空破裂。

  又一柄長劍釘落,直接落在禁地圣玄門里頭,劍柄上刻著一個“煞”字。

  正在觀戰的白龍心神一震,圣念掛上紫寵:“不好,圣祖之源…”

  黑煙從灰色的劍器上騰起,匯進了巨大的水晶之中,并沒有引起任何顏色、力量、形態上的變化。

  圣玄門被撞開。

  紫寵、白龍沖到跟前,望著灰色的“煞”,不見異常的水晶,面面相覷,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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