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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九五章 道心

  徐小受目光一翕。

  這話講得野心勃勃,也清晰明了,基本完全拋卻過程,直奔結果去了。

  倘若為真,道穹蒼、道佩佩是否同為一人,根本已不重要。

  道穹蒼,貪!

  乾始圣帝的星辰之道他要,乾始帝境他要,星空道黿他也要。

  只能剩一個的話,不論中間發展如何,最后道穹蒼一定會想方設法吞掉道佩佩。

  反之,道佩佩亦然。

  從本質看,這和北槐的研究不差多少,但有一點似要過之:

  倘若道穹蒼、道佩佩真為一人,此句言外之意,則將更濃。

  還是所剩唯一,卻不免要讓人多去思考一番,是否存了些“二合一”的思路在?

  以及道穹蒼方才所言,他不遵儺的“修我”,想要另尋他法的新路子。

  會否吞掉道佩佩,亦或者道佩佩吞掉他道穹蒼,皆是各自計劃中的一部分,彼此心甘情愿,就看最后誰手段高低?

  “我…”

  這和儺祖的“我”之道,南轅北轍,偏向另一個極端。

  但結合道穹蒼在道部的研究,在紅衣、白衣藏下的暗子,在天機神教輻射一域的傳教士,在神之遺跡星空之外的上千萬天機傀儡大軍,在北域天盟養的這一個可以稱之為“叁號”的宴生…

  “他?”

  說是“他”之道,有些籠統。

  徐小受更傾向于“分化”、“錨定”,乃至一個熟悉的字眼——憑!

  山海憑的憑!

  這一“憑”字,單看并不起眼。

  結合道穹蒼、道佩佩都修的記憶之道,簡直相得益彰。

  不外乎借助“分化”出去的各大天機傀儡化身,深化五域世人印象中不同形象的道殿主,藉此通過外部“錨定”自我——謂之為“憑”。

  這很迂回。

  也很記憶。

  像極了道穹蒼、道佩佩會有的手筆。

  同樣,以記憶為憑后,不論是道佩佩吞道穹蒼,還是道穹蒼吞道佩佩,在登入至高后的“二合一”結束,大道鞏固,自我明晰——畢竟最后只剩一個。

  余下的所有天機傀儡化身收回,或者斬卻,世人記憶中不同的道殿主形象融匯為一,化作他人眼中獨一無二的“我”。

  這,不正是明辨我的另一種修煉方式?

  稱之為“我”也好,稱之為“他之我”也好,人之雙眼,看不清自己,然以銅為鏡,以他人記憶為鏡,可正衣冠,可明辨我!

  徐小受悍然心凜。

  不論圣魔、藥鬼、術邪。

  他迄今看到的,都是關乎于各自之道的執著,好像越爭,越加混亂,鮮少有如此清晰的“明辨我”具體修道過程。

  可在道穹蒼身上,主次分明,步驟清晰,冷靜到像是一個局外人在布局針對自己!

  他根本不在乎哪一道先行超脫,哪個自我率先封神稱祖,因為他知曉這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在精通了記憶之后,甚至記憶都不曾臻至極境,他已完全明晰自己的下一步要怎么走。

  封神稱祖,不是首要。

  先明辨我,才是重點。

  十祖無數年來所迷失的“我”,道穹蒼只用三十多年的布局,而今已見成效!

  并且…

  “好像,真可以實現?”

  徐小受都不需要多作分析。

  單是這么去思考,也覺得道穹蒼想走的路,是有大概率走成的可能性的,只要中間不出意外。

  而代表意外的變數,在神鬼莫測道穹蒼眼里,基本每一個都抓實、提防著。

  天才?

  十祖哪位不是天才?

  十尊座哪個不是天才?

  但到了最后,好似各自都只能憑著感覺走,畢竟前頭無人帶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獨獨道穹蒼…

  能這樣用腦子去計算大道,將一切雜亂無章捋得井井有條,并時刻抓于掌心,將變數扼殺于萌芽狀態之人,他若修道不成,還有誰能成?

  “棘手!”

  徐小受再一次感到壓力。

  十尊座論劍屬八、論念屬曹、論力屬神,都是肉眼可以看見的天賦。

  道穹蒼這種無形的…

  真應了老八、香姨那等評價,褪下衣裳,隱于人后的道穹蒼,才開始真正發力!

  “不過,這也只是我一廂情愿的推測。”

  徐小受蹙眉反思,道穹蒼不過只是說了一句“道祖,有且只能有一個”,余下這般,都只是自我臆想。

  也許道穹蒼根本不走這條路?

  也許自己高估了他,他也如其他人般,正在走一步,看一步?

  “不…”

  這太僥幸心理了!

  以道穹蒼的算力,一句話能讓自己第一時間聯想到這些,說明這些他早已推演過無數遍。

  乃至,他已得到了更為精妙的道路,并已在深刻踐行之…

  靈犀術遲遲沒有動靜。

  道穹蒼那邊,似也知曉自己一句話,能有多惹人遐思。

  “我明白了。”

  待得徐小受隔了好一陣才回復,那邊又第一時間跟著作起了回應:

  “怎么樣,思來想去,我的道,確實不與受爺你的沖突吧?”

  這家伙…

  這句鐵是在詐了。

  子非魚,焉知魚之所想,他如何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

  但態度表現得尤為明顯。

  正如自己對他有所忌憚一般,道穹蒼同樣害怕自己的意外性,有可能打亂他的節奏,將一切事情的發展,往后再推個無數年。

  便如這次意外撞破了宴生?

  如此看來,狼狽為奸的最高級別合作,似乎真不失為最佳選擇?

  徐小受并未第一時間做出回應。

  他再深思熟慮了一番各種細節,猶覺即便是同三祖、空余恨等來回拉扯,亦不如和道穹蒼一個人同流合污。

  他已有決斷。

  “道穹蒼,本來我確實打算坐享其成的,但你說了這么多,我還真不好意思半點都不跟你分享了。”

  “受爺,我已開始洗耳。”

  “實際上,這些東西給到其他人,我還真挾恩圖報,并且要求他或祂們,必須作出選擇。”

  “感恩。”

  “我只給你三個字,能得悉多少,靠你自己能力去找,你也不必作出上之選、中之選、下之選,但同樣的,也別多問。”

  “受爺,請講。”

  到這里,徐小受反倒稍顯猶豫。

  畢竟這東西給空余恨、三祖都行,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們怕都品不出個所以然。

  道穹蒼,變數太大,則還真不一定!

  但決定如此了,婆婆媽媽倒顯得自己不果決,也就三個字而已,徐小受坦言之:

  “時、名、儺。”

  靈犀術瞬間就沉寂下去了,隱約間似能聽到對面沉重的心跳聲。

  徐小受瞥了眼跟前還在專注于斗獸棋的道佩佩,發覺不是道穹蒼的,不是道佩佩的。

  心跳聲,是自己的。

  隔了許久,道穹蒼的聲音才傳過來:“我就一個問題…”

  “說了,別問。”徐小受打斷。

  “就一個!”

  “…那我之后,可要問很多問題了哦?”徐小受早有應對措施,方才不過獅子大開口前的殺價罷了。

  “知無不言。”

  道穹蒼呵呵一笑后,直言問道:“是空余恨六門重塑時境,還是魔吞時祖呢,受爺押哪個?”

  好家伙!

  徐小受心弦一動,不得不感慨這問題真有水平。

  分明不是一個長句,卻壓縮了“空余恨是否為時祖”、“空余恨是不是在古今忘憂樓中湊齊了六門,和你們達成了合作”、“魔祖的意圖之一是不是試圖洞悉時祖為何能不以祖神命格封神稱祖”等問。

  某一瞬,徐小受都誤以為,在時間長河上和魔祖碰面,魔祖提出的幫祂收集時間長河上所有的空余恨一事,道穹蒼知曉了。

  轉念一想,該是不知,或許只猜出了個大概,但居然大差不差就是了。

  神鬼莫測道穹蒼,還是有兩把刷子!

  徐小受并不迂回,他正面回應道:

  “我押前者。”

  “為什么?”道穹蒼及時跟進。

  嚴格意義上講,這是第二個問題,徐小受可以不作搭理。

  他輕笑了一聲,也不在意,說道:

  “空余恨,我當他是朋友了。”

  這簡單粗暴的一句,似給深諳算計的道穹蒼干懵了,良久不曾有言。

  好像在他的世界里,這些情感類的東西,簡直不可理喻。

  過了好長一陣,他才重重傳來聲音:

  “受爺,我定不負你。”

  噫惹!

  徐小受一陣惡寒。

  怎么突然又表心意了,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我可不好這口!

  給了好處便開始討回報——對于道穹蒼,徐小受向來不會客氣。

  他懶得理會“時名儺”三字,道穹蒼能品出來些什么了,他能得到什么是他的能力,得不到那就是命。

  話鋒一轉,徐小受將問題,推到了一開始:

  “你方才說,祖神命格若給到魁雷漢,是受了指引,什么意思?”

  道穹蒼抽離得也十分迅速。

  見徐小受沒多言時名儺之事,竟輕易按下了好奇心,認真回復道:

  “你手上真有三枚祖神命格?”

  “是。”

  “來自魔祖?”其實此問不必回答,徐小受卻不吝言語,再次肯定:

  “是。”

  道穹蒼默了一陣,直白道:“受爺應該看得出來,三枚祖神命格,如若對應上八神曹,他們各自之道,也就半迂回、半指引的被廢掉了,這是魔祖最淺顯的心理暗示,甚至都算不上指引。”

  這點,徐小受明了。

  鳥籠效應嘛,他懂。

  曾有人做過那么一個實驗,送一個鳥籠給不喜歡養鳥的朋友,掛在家里。

  此后家中每逢來客,必問為何只掛鳥籠而不養鳥,經久如此,不勝其煩。

  那朋友最后只能把鳥籠利用上,也即開始養鳥,一切順理成章。

  神之遺跡中,得祖神命格后,道穹蒼沒有第一時間要,而是讓給了自己,他是不是也想讓自己養鳥,徐小受已懶得去追究。

  由魔祖湊齊的三個鳥籠,想關住的則必是八神曹,最后劍祖給來的這枚,或許意在徐小受自身?

  總之,都是心機!

  偏偏這四個,卻是金鳥籠,價值不菲,各自相當于一條掙扎失敗之后的退路,讓人沒法拒而不要。

  但拿到手上,給還是不給,就成了個燙手的問題。

  徐小受是這么想的。

  直接二合一、一歸零、明辨我,是一條路。

  如魔祖、藥鬼、祟陰那般,先封神稱祖,再循序漸進慢慢往極致推,也是一條路。

  活著,才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這金鳥籠給過去,或許會斷掉魁雷漢背水一戰之心。

  然道之堅定者,譬如自己,不會因由金鳥籠傍身而老是想要去用。

  給,是自己的事。

  用不用,魁雷漢有自己的思考。

  這些人都不蠢,鳥籠給出去,至少不會在關鍵時刻,因為背水一戰失敗,想要活下來卻沒路,最終徹底消亡。

  “你想當然了,受爺。”

  靈犀術對面,見半晌無回復,道穹蒼傳來輕嘆:

  “我不是在指責你思慮不周,而是想說,你沒看輕八尊諳、神亦,因為你認識他們。”

  “可你與魁雷漢一面之緣,知之不深,因而小覷于他,不止一星半點。”

  徐小受心頭一動:“怎么說?”

  “這祖神命格你可以給,道之堅定者,自然不會去用,但對象你選錯了。”

  “你不該來時境裂縫,將退路給魁雷漢的,他早有退路。”

  “這祖神命格,興許你得考慮一下…曹二柱。”

  徐小受心頭陡生問號,沒來由耳畔就響起了撕心裂肺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曹二柱又是個什么東西?

  這祖神之局,跟一根筋的柱寶,半個靈晶關系都沒有吧?

  說句不好聽的,二柱那是把勁兒鉚足了,都比不上他爹一根汗毛,畢竟時代的差距放在這里,尋常人真難撼動。

  “受爺,蛛絲馬跡見真章,我這么跟你說吧,不看人,你看兵器——三祖不會在乎這些的,因為視下皆是螻蟻,覆掌可滅。”

  “但你呢?你為何棄焱蟒、有四不用,名養藏苦;八尊諳為何封青居、藏劍我,隱而不發?愛蒼生棄邪罪而出局,神亦握霸王不放手…緣何早知祖神將至,獨獨魁雷漢,在早年就酗酒酩酊,大卸兵甲,傳轟天錘于二柱?”

  “曹一漢從一開始,就被我一道禁武令項圈箍碎道心,決定放棄掙扎了嗎?”

  元宵快樂,抱起來親一口,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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